第39章 這玩意兒,她也沒有
聽他說得“未婚妻”三字,蘇妙的眼裏驟然流出光來,如桃花綻懷,似風情漫山。她抬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微涼的食指輕輕敲了敲他手背上鼓起來的青筋。
“你又吃我的醋。”嬌嗔的嗓子,帶著勾人魂魄的輕挑。
沈知落陰沉著臉,淺紫的瞳孔裏透出十成十的厭惡來:“我沒有。”
她咯咯笑起來,也不與他爭,蔥白似的指尖點上旁邊的酒壇,眨眼就開了封泥。
“姑娘。”有人過來輕聲勸她,“沒您這樣喝酒的,傷身子,您要是想喝點,咱這兒還有桃花釀,也比這烈酒來得溫和。”
沈知落抬眼看過去,就見大堂裏迎客的俏官兒走過來,傾下身子來柔聲勸她:“我給您倒點兒?甜的,很好喝。”
蘇妙怔然地看著他,突然就軟了嗓子撒嬌:“小哥真好,溫柔疼人,聲音還好聽得緊。”
俏官兒被她這一誇,耳根直泛紅。蘇妙拉著他坐下來,又輕輕拍了拍酒壇子:“陪我喝兩杯?”
沒見過這麽討人喜歡的姑娘,俏官兒想說自己還忙,可看著她這摻了蜜似的笑臉,心下也不忍,還是坐下來將她手邊的烈酒換了,順帶給她拿了兩塊糕點。
蘇妙看得笑了,眼波盈盈地問:“你們棲鳳樓的招待這麽周全?”
像焰火在眼前盛開一般,這姑娘容色瑰麗得不像話。俏官兒紅著臉退後兩步,低頭道:“沒有哩,單是看姑娘心情不好,這些不收姑娘銀子。”
“這樣啊。”她抱著糕點盤子,狐眸彎彎,“那多謝小哥了。”
俏官兒胡亂點頭,步伐淩亂地離開了。
指尖沾了糕點上的糖霜,蘇妙伸出舌尖嚐了嚐,笑著回頭:“這還挺好吃。”
眼底一片陰冷,沈知落收攏衣袖站直身子,漠然道:“你愛吃就吃個夠吧。”
說罷拂袖,星辰的光在她眼前一晃,遮雲蔽日般地朝外卷去,他走得極快,帶著幾分怒意,片刻就消失在了拐角。
手托著腮幫,蘇妙癡癡地看著,笑道:“整個棲鳳樓的好顏色,也抵不上他生起氣來的眉眼呐,嘖,真是惹人憐愛。”
隨身丫鬟木魚麻木地聽著,覺得自家小姐對“惹人憐愛”這四個字真的有很大的誤解。
“您還要喝?”木魚看了看大門的方向,“大司命要走遠了。”
“走就走吧。”她瀟灑地擺手,點了兩個姑娘來陪自個兒喝酒,眼尾媚氣橫生,“今兒要麽他來接我,要麽,我就喝死在這兒。”
沒必要啊,木魚直搖頭,誰都知道大司命心裏沒她,小姐自己也清楚,沈知落也就是礙著太子和三公子,才應承與她的婚事,哪裏又會管她的死活。
出了棲鳳樓的大門,沈知落在自己的馬車邊看見了常歸。
他一身粗布衣裳,臉上貼著亂七八糟的胡子和刀疤,壓根看不出原來的麵目。但沈知落認得他的眼睛,那雙靠仇恨撐著三分活氣的眼睛。
停下步子,他問:“有事?”
常歸已經與他言和,眼下對他倒是沒那麽仇視了,隻似笑非笑地朝他伸手:“印鑒。”
沈知落從袖口裏掏出一疊蓋好印鑒的紙,遞給他。
“真是小氣。”嘀咕一句,常歸收了紙,又朝棲鳳樓裏看了一眼,“你就把人扔在這兒?”
繞開他往車上去,沈知落不鹹不淡地道:“輪不到你管。”
“不是小的要插手什麽。”常歸伸手按住他的車簾,半眯著眼道,“東宮既然已經對你起了疑心,那你還不如早些跟她完婚,有將軍府做掩護,你我行事也更方便些。”
紫瞳裏閃過戾氣,沈知落在暗沉沉的車廂裏抬眼,目光像淬了毒的羽翎。
常歸瞧著,不覺得害怕,反而是更高興了些。他拍著手道:“知曉命數的國師,也難免有被自己的命數玩弄的時候。你瞪我也無用,聰明如你,自是知道該怎麽做的。”
乾坤盤轉了一圈,被他伸手壓住,沈知落垂下眼,渾身氣息突然暴躁。
常歸鬆手,飛快地躲了去,一邊躲一邊笑,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曾經有人說,大魏的命數都在沈知落一人手裏,他掌風調雨順,也知天道輪回。隻要有他在,大魏必定昌盛百年。
可是啊,沒有朝代會一直統治天下,也沒有凡人真的能逆天改命。
他沈知落,也不過是個普通人。
越笑越厲害,常歸扶著街邊牆壁咳了兩口血,伸手一抹,盡抹在那疊紙上。
沈知落在車上坐了好一會兒,還是回到了棲鳳樓。
蘇妙已經喝高了,抱著個身段窈窕的歌姬,將臉埋在人家的胸口,嚶嚀地道:“姐姐你好香啊。”
那歌姬被她弄得雙頰泛紅,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說什麽是好。見著有人來,慌忙轉頭:“大人!”
沈知落看著她胸前埋著的那個人,眼裏的嫌棄蓋也蓋不住。
聞到他身上那股子奇異的香氣,蘇妙扭了扭身子,從白軟的團子裏抬起臉來,眼尾盡是狐媚顏色:“啊呀,你還是回來了。”
她舔了舔嘴唇,朝他伸手:“我可不能再喝了,再喝會死在這溫香軟玉裏。你送我回家吧?”
沈知落很想知道,對著他這張冷淡又充滿厭棄神色的臉,她到底是怎麽做到滿眼春色渴望不已的。
他捏著乾坤盤朝她示意,想告訴她他手裏沒空,要回家就自己起身。
結果蘇妙竟是直接伸手,抓住了他遞過去的羅盤。
山澤通氣、雷風相薄的乾坤盤,被她當塊木頭似的抓著,纖細的手指在上頭捏得泛白,瑩瑩的指甲圓潤乖巧,摳著初爻那一塊凸起,硬生生借力站了起來。
“哢”地一聲響,初爻脫離乾坤盤,孤零零地落去了地上。
沈知落:“……”
“什麽東西掉了?”蘇妙迷迷糊糊地低頭,又仰頭一笑,“不管了,回家。”
她上前去抱他的胳膊,沈知落拂袖躲開,低身去撿那一小塊東西,淺紫的瞳孔裏盛滿怒火。
蘇妙沒看見,她伸手又去抱他,捏住他的胳膊朝他笑得又傻又甜。
初爻躺在手心,已經放不回乾坤盤上,沈知落牙咬得死緊,毫不留情、近乎粗暴地將她甩向一旁。
“咚”地一聲響,蘇妙頭磕在了木椅扶手上。
她身子一僵,眼裏有片刻的清醒。
“小姐!”木魚嚇壞了,連忙去將她拉起來。
額頭紅了一塊,蘇妙再抬眼,依舊像是在醉酒,眼神迷離,盯著沈知落,像是在看遠方的山。
“算啦,我找得到回家的路。”
揉了揉額角站直身子,她灑脫地擺了擺手:“也不是很需要你。”
一身酒氣,帶了三分桃花香,蘇妙勾手將荷包給了掌櫃的,摟過木魚就往外走,裙擺飄飄,像個來去不羈的桃花仙。
可是,桃花仙很委屈,一路搖搖晃晃地回到府邸,倒在床榻上睜大了眼。
木魚滿懷擔憂地看著她。
蘇妙想睡一覺,但直到天亮的時候,眼睛也沒閉上,就那麽盯著床帳出神。
情況不太妙,木魚焦急地往外走,想去請個大夫來。
不曾想,路過西小門,她撞見了翻牆回來的三公子和殷氏。
此時天光乍破,朝霞初染,一向獨來獨往的三公子抱著人從牆頭躍下來,被旺福逮了個正著。
凶惡的旺福張嘴就想咬人,可牙剛齜出去,一個氣味熟悉的人就被遞到了它麵前。
看清了是它喜歡的那個姑娘,旺福到了嘴邊的咆哮變成了毫無氣勢的一聲“嗷嗚?”
李景允冷哼,將人摟回懷裏,分外欠揍地衝它做了個大大的口型——爺!的!
“……”
木魚覺得,給小姐請大夫的時候,要不讓三公子也順帶看看吧?
花月被他按在懷裏,分外不自在地問:“公子,妾身能下去了嗎?”
李景允“嘖”了一聲,邊走邊道:“你當爺想抱著呢?這麽沉。”
嘴上說著,手上卻是沒有要鬆的意思。
花月掙紮起來,哭笑不得:“沉就讓妾身自己走。”
“你腳步聲重,爺怕你把府裏下人驚醒了。”
這話倒是挺有道理,花月若有所思地點頭,然後一轉臉就看見了不遠處目瞪口呆望著他們的下人。
花月:“……”
木魚:“……”
李景允冷漠地鬆了手,花月跳去地上,理了理衣裙,掛上了從容的笑意:“這麽早啊。”
木魚朝他們行禮,還有些沒回過神,下意識地喃喃道:“奴婢去給小姐請大夫。”
“表小姐生病了?”
木魚點頭又搖頭,為難地道:“奴婢也不知道大夫管不管用。”
花月怔愣,目光飄向西院。
蘇妙是在男兒堆裏長大的姑娘,小時候沒少跟著李景允去練兵場上玩沙子,所以身子骨倍兒棒,哪怕她想學林黛玉生個病裝個弱都不行。
花月跨進門的時候,正撞見她下床來倒水喝,一整個茶壺拎起來往嘴裏灌,連個杯子也沒拿。
“表小姐。”她目光往下掃,落在她光著的玉足上。
腳趾一縮,蘇妙一個骨碌滾回**,看看她,又看看後頭一臉不耐煩跟著進來的自家表哥,詫異地道:“大清早的,您二位這是來幹什麽了?”
“好意思問?”李景允進門就隨意坐下,背朝著她道,“一整夜不睡覺又作什麽妖呢。”
蘇妙看向木魚,後者無聲無息地將自己埋去了紗簾後頭。
輕歎一聲,她攏了一把披散的青絲,嘟囔道:“睡不著你也管。”
花月拿了銀梳來,隨手就給她挽了一個發髻,用梳子斜斜攏住。
“廚房裏今日應該準備了蓮子銀耳湯,還有八寶珍和棗糕,表小姐可有什麽想吃的?”她低頭看著她,溫柔又耐心地道,“要是都不想吃,還可以吃排骨麵,拉得勁道的麵條,澆上鹵好的小排骨,滋味兒也不錯。”
蘇妙本來不餓的,被她這一說,肚子咕咕直叫。她咽了口唾沫,喃喃道:“家裏廚子做的麵條黏糊糊的。”
“表小姐若是想吃,我去給你做,不會黏糊。”伸手替她抿了抿頭發,花月柔聲問,“想吃不想?”
鼻尖聳了聳,蘇妙看她一會兒,突然“哇”地一聲撲上來把她抱住:“小嫂子——”
李景允嚇了一跳,扭頭看過去,就見那小混蛋抱著他的人,臉使勁往人胸口蹭。
“蘇妙。”他黑了半張臉,“撒手。”
“我不。”蘇妙扭著身子哭,一邊哭一邊蹭,“這人世間多的是冷漠無情,隻有小嫂子待我如珠如寶,小嫂子你別跟我表哥了,跟了我吧……”
額角一跳,李景允大步上前,扯了她的胳膊就要把人扔開。
“哇——”這下蘇妙是真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抓著花月的手,委委屈屈地喊,“小嫂子~”
她這人本就生得好看,撒起嬌來神仙也頂不住,花月心裏跟著酸軟了一下,伸手就拍開李景允的爪子,將她摟過來道:“不哭不哭,有什麽委屈都跟我說說。”
李景允:“……”
他覺得蘇妙有毛病,這麽大個姑娘,為什麽還要撒嬌。跟別人撒嬌就算了,花月跟她熟麽就這麽抱得死死的。
更有毛病的是,對著他防備萬分的殷花月,眼下摟著蘇妙,跟摟著什麽寶貝似的,完全不在意她在她身上蹭,還拿了帕子給她擦臉,琥珀色的瞳子溫柔得不像話。
吃個女人的醋很離譜,李景允想。
更離譜的是,他吃得還有點重。
搬了凳子來坐在床邊,他冷眼看著殷花月,想讓她懂點眼色,趕緊把人鬆開來哄他。
結果這人頭也沒抬,自顧自地低聲問:“誰欺負你了?”
蘇妙扁著嘴,鼻尖通紅:“沈知落。”
冷笑一聲,李景允道:“他能欺負你?你一拳能把他那身子骨給打散架。”
**的兩個女人同時轉頭瞪了他一眼。
李景允閉了嘴。
花月歎了口氣,一邊給她擦臉一邊道:“沈大人那個人,就是不太會疼人的,先前在宮裏,他身邊沒有宮女,就連太監也是一月一換,沒半個親近的人。”
蘇妙抽抽搭搭地問:“那他為什麽同小嫂子相熟?”
下意識地看了李景允一眼,發現他目光不太友善,花月抿唇,含糊地道:“我先前伺候的主子與他有兩分交情,所以也算麵熟。”
光隻是麵熟,沈知落怎麽可能三番五次地來找她。
蘇妙心裏歎氣,抱著花月細軟的腰,也不舍得難為她,隻哽咽兩聲,又蹭了蹭她的肩。
花月有些不忍心:“你要是實在受不住,就再想想法子,將軍府高門大戶,不愁嫁娶婚事。”
“定都定了,要是悔婚,不顯得我薄情冷血嘛?”蘇妙嘟囔,“再說了,這婚事打著賭呢。”
心裏一沉,李景允下意識地想去堵她的嘴。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蘇妙張口就道:“表哥說的,我能去觀山把沈知落搞到手,讓他一整日出不得門,他就把他最愛的汗血寶馬送我。”
“……”
紗帳被風吹了起來,連帶著玉鉤上垂著的絲絛也晃來晃去。
窗外有奴仆在掃昨夜的落花,掃帚聲一下又一下,沙沙作響。
花月想起了自己走投無路的那一天,眼前是跟著蘇妙走了的沈知落,身後是站著看好戲的李景允。
他當時說的什麽來著?
-也是,爺眼下就算想娶別人,一時半會也不會有人來當這個出頭鳥。
若是無心,便是一句自嘲的感歎,可若這一切是他想好了的,那這話是說給誰聽的?
寂靜無聲的屋子裏,殷花月緩緩轉頭,看向了坐在自己旁邊的那個人。
李景允眼裏有一瞬的失措,可也就那麽一瞬,他收斂好神色,雙眸無波無瀾地朝她回視過來,表情裏沒有絲毫的心虛和愧疚。
“怎麽?”他道,“我讓蘇妙追求她喜歡的人,事成送她東西做嫁妝,有錯嗎?”
花月沉默,盯著他那漆黑如墨的眼看了許久,然後笑了:“沒有。”
“公子自然是不會做錯事的。”
即便他隨意犧牲自己表妹的幸福,即便他在她需要人幫忙的時候用蘇妙支走了沈知落,即便他可能一直在欣賞著她的狼狽和走投無路的窘迫。
但他是公子,他錯了也沒錯。
胸口微微起伏,花月抿唇,露出一個極為標準的假笑,然後移開了目光。
氣氛突然有些不對勁,蘇妙擦幹了臉,捏了捏她的手:“小嫂子,我說錯話了嗎?”
“沒有。”伸手替她將碎發別去耳後,花月低聲道,“表小姐不用在意我,主人家是不用跟下人道歉認錯的。”
牙根一緊,李景允略微有些惱:“你胡說八道什麽。”
“表小姐是想吃麵還是睡覺?”她像是沒有聽見他在說話,仍舊低聲問蘇妙。
蘇妙瞥著自家表哥,無辜地咽了口唾沫:“吃……吃麵?”
“那我去做,您稍等片刻。”
恭敬地頷首,花月起身往外走,路過李景允身邊的時候,他好像伸手抓了一下。
然而她正好收攏了手交疊在小腹前,與他的手擦指而過。
背後傳來一聲低咒,她沒細聽,抬步跨進了門外的晨光裏。
李景允坐在原處,渾身氣息低沉,眼神裏帶著刀子,一刀一刀地往蘇妙身上捅。
蘇妙抱頭哀嚎:“怎麽回事啊,我也沒說什麽呀。表哥你自己想想,肯定是你哪兒做錯了。”
“廢話。”李景允惱恨地低聲道,“爺要是沒做錯,會由著她甩臉色?早教訓人了。”
“嘁——”蘇妙唏噓,連連搖頭,“我就知道你不是個好東西,小嫂子那麽好的人,怎麽突然就給你做妾了,你老實交代,是不是又誆人了?”
“沒有。”他答得飛快。
蘇妙眯著眼,滿臉質疑地盯著他。
“行吧。”李景允退了一步,“是有那麽一點,但她不至於這麽快發現,眼下跟我生氣,肯定是不高興我撮合你跟沈知落,沒別的原因。”
蘇妙扁嘴:“啊,小嫂子也喜歡沈知落嗎?”
“她瞎嗎,她才不喜歡,沈知落那樣的人,也就你看得上。”李景允冷笑。
翻了個白眼,蘇妙道:“小嫂子不喜歡沈知落,那你這麽著急撮合我跟他幹什麽?”
喉嚨一噎,他別開頭,煩躁地踹了一腳旁邊的矮凳。
“臭不要臉。”蘇妙抱著被子道,“你打小就這樣,想要什麽不直說,拐彎抹角地自己想手段去拿,要是個物件也就罷了,小嫂子是個活生生的人呐,我是她我也氣,怎麽被你這麽個孽障給盯上了。”
背脊微僵,李景允扭頭看她。
蘇妙嚇得扯著被子就蓋住了腦袋,甕聲甕氣地道:“老娘心情也不好,先說在前頭,你要是敢打我,我就去找小嫂子說你壞話。”
李景允沒動手。
他那張慣常帶著傲氣和不屑的臉上,難得地出現了一絲傷懷,如驕陽墜山,青霧漫海。
“你們女兒家。”他沉聲開口,眼神冷淡,手指卻無意識地磋磨著袖口,“你們女兒家,一般都喜歡什麽樣的人?”
蘇妙覺得稀奇,伸出腦袋來看他,打量兩眼之後笑道:“完了呀表哥,您這是遇著劫數了?”
“沒有。”他硬著脖子道,“隨便問問。”
也懶得跟他爭,蘇妙坐起來,一板一眼地道:“女兒家喜歡體貼的人呀,沒事送個首飾衣裳,有空帶去聽聽戲,最好還知天命、懂八卦,有一雙淺紫色的眼睛。”
前頭都聽得認真,聽到最後一條,李景允抽出了袖中軟劍。
“但是——”蘇妙連忙按住他,找補道,“但是小嫂子那人不一樣。”
“她缺的肯定不是首飾衣裳和紫色眼睛。”
李景允收回了軟劍,抱著胳膊看著她。
蘇妙想了一會兒,歎息道:“我覺得她缺人疼,別看她平時做事幹淨利落的,骨子裏也跟我一樣是個小丫頭片子,夫人疼她,她就掏心掏肺地對夫人好。你若是拿真心疼她,她肯定跑不了。”
“可問題是。”她目光落在他心口,偏著腦袋似嘲非嘲地問,“真心,咱們有這玩意兒嗎?”
麵前這人沉默了片刻,臉色有些難看。
“這話你不如去問她。”半晌之後,他道,“爺懷疑她也沒有。”
蘇妙錯愕地瞪大了眼。
她那不可一世的、仿佛把全天下都踩在腳底的表哥,眼下竟然板著一張臉,略帶委屈地同她道:“爺待她那麽好,她也沒說要給爺做排骨麵。”
拉得勁道的、澆上鹵好小排骨的排骨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