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倒不是她妄自菲薄,多年的生活閱曆告訴爾爾,沒有希望就不會怕失望,一開始就把事情往最壞的地方想,那後來不管事情變得多糟糕,自己也會好接受一些。
師姐曾說過她這性子不好,要改,但爾爾覺得,自個兒能沒心沒肺活這麽長時間,靠的就是這性子。
所以,離燁隻說辛無,爾爾就將自己那份小心思也跟著緩了緩。
既然不合適,那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等離開幽冥,又不知該是何種光景了。
該放縱就要放縱。
這麽一想,爾爾當即伸出爪子,狠狠地摸了一把大佬的手。
離燁:“……”
靄色的眸光微微一凝,他抬眼,深深地看著她。
心虛地收回爪子,爾爾道:“你身上的氣息好像淡了不少。”
先前的離燁,渾身炙氣攝人,十丈之外都能察覺到強大的火道仙氣,眼下倒不知怎的,仙氣淡如水,不摸他一把都快察覺不到了。
“你也好意思問。”他冷笑。
先前這殿裏的光景又湧進腦海,爾爾耳根一熱,心也跟著提了起來:“那事,對你影響這般大?”
剛問完,不等他答,她就拍了自己一爪子。廢話,半身修為,影響能不大麽,饒是他再厲害,也是要受影響的。
舔了舔唇瓣,爾爾心虛地眨眼:“那我先還你點兒?”
氣定神閑地往後靠了靠,離燁問:“你練會渡修為的法術了?”
“沒。”尷尬地搓了搓手,爾爾試圖解釋,“不是我偷懶,正想著要練的,但幽冥之下怨氣四溢,總得有仙氣供給才行,所以我出去找百繪瓶了。”
像是認定她就是偷懶,離燁將頭別開,懨懨地哼了一聲。
爾爾急了,起身湊到他跟前將他的臉掰回來:“我真沒騙你,就我這資質,要這麽多修為能有什麽用?你要是怕我起歹心,那你來動手取。”
以離燁的本事,想從她這裏把修為全取走也不是難事,但上回兩人廝磨,不知為何他隻顧著欺負人,半點修為也沒拿走。
“不用怕會傷著我。”爾爾聳肩,“反正有你在,我就算還剩半條命,也能安然離開這裏。”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離燁覺得自己要是再忍,就不該入道,該去修佛了。
方才修煉過,渾身的怨氣極重,所以離燁把仙氣一起收斂了才好瞞住她,但仙怨之氣在體內衝撞,許是撞到了哪個穴道,擾了他的心神,所以他隻看她一眼,都生出些情動來。
手指蜷縮,離燁喉結微動,抬袖將人攬進懷裏,麵上卻是一副不情不願的模樣。
“那就再試試。”
緋色從耳根一路蔓延到脖頸,爾爾抵著他心口,小聲道:“這回能不能輕些。”
他挑眉,不置可否。
懷裏這人瞬間擺手:“您高興就成。”
還真是沒骨氣,眼尾紅紅的,看著可憐巴巴,活像是被他欺負了。
也的確是沒少欺負,一寸肌一寸皮都沒饒了,耳鬢廝磨,輾轉親昵。
離燁自認是有克製力之人,但這幾回情事,他實在也沒好意思說自己要臉——誰家老房子著火了還能控製火勢的?就算修火道八萬年,那也不行。
先前他一直不太懂辛無為什麽能不管不顧地跟龍紓鬼混,眼下倒是能理解兩分了。
張口輕輕叼住她後頸上的淺痣,離燁莞爾,手臂下意識地用力,將她往自己的心口撈。
爾爾悶哼一聲,顫顫巍巍得如同暴雨裏的小樹苗,脆弱,敏感,碰上去卻有一股子韌勁。
深吸一口氣,離燁低咒一聲,揮手落下了結界。
屏障結界一開始被天人化出來,肯定不是用來幹這個的。
但在這兒,它起落好多回,皆為此道。
爾爾其實是有點羞愧的,兩人在九霄上鬼混就算了,怎麽還跑別人的地盤上來做這等事,但離燁沒給她太多思考的機會,雲雨翻轉,迷得她不知晨昏。
累了的時候,爾爾會睡上一覺,但每次睡醒,睜眼就都還能看見離燁,他或安靜在看書冊,或低頭在看她,見她醒轉,便抱她去用膳,吃完再抱回**。
以前看話本子說什麽三天下不來床,爾爾和師姐狠狠地唾棄過這誇張的戲劇筆法,但眼下,她終於不得不承認,真的會下不來床,倒不是走不動,而是沒機會走。
離燁大佬看起來一本正經的,臉上甚至沒有多少情緒,但也真是沒有半點要節製的意思,她醒了又睡,睡了又醒,一直渾渾噩噩如在夢境。
第十次睡過去的時候,爾爾終於做了一個夢。
紅帳綺麗,金鈴脆響,一身黑紗的女子伏在離燁身上,低聲說著小話,離燁安靜地聽著,像聽她說話那般,眼眸低垂,神情溫和。
心口一痛,爾爾上前就抓住了他的手。
“該回去了。”她心慌意亂地道,“幽冥不宜久留,你是上神,不是魔君。”
離燁抬眼,不解地看著她,那女子也抬起臉來,娥眉軟目,含笑盈盈:“誰告訴你,他不是魔君?”
四周死怨之氣突然大漲,漲到她無法喘息,爾爾急急抓著離燁想走,他卻伸手按住她,然後將她的手指一根根掰開。
瞳孔微縮,爾爾有些怔愣。
不被偏愛的感覺太糟糕了,她就算已經做過最壞的打算,也沒想過大佬會在別人和她之間選擇別人。
喉嚨窒息到發痛,爾爾一個激靈睜開了眼。
大殿裏映著晶石的光,離燁站在殿前,似是在踱步,察覺到她的動靜,不急不緩地回到了床邊。
“餓了?”
驚慌難定地看了他一眼,爾爾抓著心口的衣襟,抿唇皺眉:“這回沒有。”
“那便好。”離燁道,“可要下來走走?”
許久沒落地,爾爾腿都有些僵了,依言化出一套廣袖裙穿上,她掀開被子踩進繡鞋,起身踉蹌了兩步。
離燁伸手扶住她,忍不住輕笑:“龍紓今日遣人來問你,我答你病了,眼下這模樣,倒真是能唬人了。”
這話太揶揄,爾爾羞憤地撓了他一爪子,正想駁他,就察覺到了一絲不屬於他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