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一魄
不久之前還見過的孟晚師兄,此時隻剩一魄裝在琉璃瓶裏,如初生嬰兒一般蜷縮著,身上衣衫破損,常用的佩劍也斷成兩截,陪在他身側。
爾爾伸出手,那瓶子晃晃悠悠地就落到了她手心。
“怎麽會這樣?”
震桓公怒視離燁:“你問他。”
脖子僵了僵,爾爾緩緩轉頭,看向身邊站著的人。
大佬的眼神不太友善,伸手一招,另一枚琉璃瓶就落到了他手裏。
“修煉不精。”他看著裏頭乾天的一魄,態度冷淡,“區區死怨,竟能將他逼到這個份上。”
區區?震桓公暴跳如雷:“冥路大門是什麽東西你不會不知道,你違背天規私開此門,逼得乾天不得不以魂魄為祭才勉強將其關上,竟還說風涼話?正好前頭就是天門,你同我去見天道卦人,咱們好生理論一番!”
離燁嗤笑,抬眼看他:“你有證據證明那門是我開的?”
微微一噎,震桓公黑了臉:“除了你還有誰。”
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可真要放去天道卦人麵前,那便是要講實打實證據的,震桓公也知道這句話站不住,越說聲音越小。
離燁就是這一點最可恨,總不留任何把柄,讓人拿他沒辦法。
他瞪眼看向他,想再斥他兩句,卻發現這人好像有些心不在焉,眼眸半闔著,餘光瞥著旁邊的人。
爾爾站在他旁邊,正緊張地打量琉璃瓶裏的魂魄。
看起來是受了重傷,好在師兄修煉已經有成,離了這一魄尚能活命,隻是,若不將這一魄養好,師兄恐怕會像她先前一樣五感下降,影響之後的修煉。
可是,她現在的本事,堪堪才夠自保,怎麽才能給師兄養魂魄?
猶豫良久,爾爾看了大佬一眼。
不知為何,大佬好像心情極差,一張臉陰雲密布,森冷得她到了嘴邊的求助立馬咽了回去,改成了軟軟的一句:“他們還有救嗎?”
“與我何幹?”離燁冷著臉轉過身子,看著震桓公示意天門的方向,“走。”
“做什麽?”震桓公沒好氣地別開頭,“當務之急自然是先救這兩魄,至於追究,等他們恢複過來再去也不遲。”
“不是你說要麵見天道卦人?”
“等會再去。”耳根有點臊得慌,震桓公橫裏橫氣地看向爾爾,“你說呢?”
爾爾抱著琉璃瓶,神色凝重地點頭。
離燁很想譏誚地瞥她一眼,可想起之前,他硬生生忍了一口氣,隻語氣不太好地道:“你們愛救便救。”
說罷,拂袖就要走。
然而手甩到一半,突然被一股綿軟的力道接住。
一隻冰涼的小手拽住他的食指,忐忑地撚了撚,帶著點猶豫,又帶著點不好意思。
離燁微頓,神色緩和不少,側眼回眸。
身邊這小東西一手抱著琉璃瓶,一手拽著他,似是想皺眉,又鬆開了,頗為小心地問:“您要去哪兒呀。”
“還能去哪兒。”他抿唇,“回上丙宮。”
“那……”她眼眸直眨,摩挲著琉璃瓶道,“那我們去上丙宮救人?”
這意圖太明顯了,震桓公都有點看不下去,離燁這樣冷血的人,求他也沒用啊,他哪會救人,更何況是礙了他事的兩個……
“想我幫忙?”
還沒腹誹完,麵前的人就開口了。
震桓公看著他那輕蔑的神色,簡直要看不下去。
可下一瞬,這人眉頭鬆開,竟是朝爾爾的方向彎下了身子:“求我。”
震桓公:“?”
這是什麽調戲良家閨女的情形,他是不是最近修煉把眼睛給修壞了,離燁這種木頭,怎麽能說出這種話的!
更震驚的是,爾爾仙人仿佛得到了天大的機會一般,眼眸都亮了,立馬晃著他的手道:“求您啦,幫幫忙吧!”
震桓公:“……”
還不如把眼睛修壞算了。
離燁顯然是不情願幫忙的,鼻息裏哼了一聲,半撩開眼皮白了她懷裏的琉璃瓶一眼。可爾爾知道,他既然開了這個口,就一定會心軟。
於是她拽著他的手就往外走:“在咱們人間,升官發財都是需要慶賀送禮的,恰好我剛剛飛升,便厚著臉皮同上神您討一份賀禮,也不用費多少工夫,您教教我怎麽把這魂魄養好,我自己動手。”
身後這人沉著嗓子道:“多大的交情,要費靈力救他。”
“先前要不是師兄護著我渡天劫,我可能都沒命上九霄來。”爾爾嘟囔,“這可是極大的交情。”
離燁:“……”
那他同她也有很大的交情,上萬年的大天劫,可比那些個幾百年的小天劫交情大得多。
可惜這笨蛋不知道。
不爽地悶了一口氣,他招出行雲,回頭睨了震桓公一眼:“不走?”
震桓公杵在原地,已經快成了一座石雕。
他覺得麵前這個離燁很陌生,雖然長得一模一樣,可他完全不認識,該被千刀萬剮的離燁是冰冷又陰鷙的,眼前這位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在賭氣的是誰啊!
要不是他身上的仙力還是一樣的給人壓迫感,震桓公幾乎就要撲上去撕他的臉了。
“走……”他有氣無力地回。
養魂魄十分麻煩,需要水道仙術打底,再以強大的靈力灌溉,坎澤一沒了之後,坎氏日漸沒落,如今已經是閉門休養,鮮有門客出來走動,要找人幫忙很是困難。
震桓公也沒真的指望離燁幫忙,去上丙宮的路上,他給幾位交好的上神遞了消息,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乾天再元氣大傷了。
好幾隻傳音鳥從耳邊飛過去,翅膀撲扇,動靜極大,然而離燁竟沒什麽反應。
他正麵無表情地看著琉璃瓶裏的孟晚。
爾爾被他看得發毛,下意識將琉璃瓶往自己袖子裏揣:“師兄當日在仙門阻攔您,也隻是為了保護仙師,倒是不必如此記恨吧。”
“在你眼裏,我就是這麽小心眼的人。”他垂眼,“知道了。”
“沒有沒有。”爾爾連忙擺手,“您一向大度,哪會小心眼,人常說相由心生,就您這般的豐神俊朗,胸襟定是廣闊無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