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大佬的身世

有什麽辦法能讓一個小傻子變聰明呢。

坐在王座上,離燁沉默地思考了良久,最後得出的結論是——他聰明就行了,這小傻子已經沒救了。

沒救的小傻子一蹦一跳地出了結界,正好迎上燭焱那張若有所思的臉。

“爾爾仙人。”他招手。

四周嘰裏呱啦說著話的人都停了下來,爾爾順勢走過去拱手:“上丙宮清淨之地,還望各位仙人小聲些。”

這些人雖然怕離燁,但卻不會輕易給個小仙顏麵,離㶡看她兩眼,正準備發作,卻突然被燭焱側身擋了擋。

“已是要散了。”他笑。

身後眾人都有些不快,但看上丙宮已經落了結界,燭焱又有勸退之意,幾人互看一番,還是拂袖轉身往外走。

燭焱笑眯眯地看著爾爾:“仙人一路辛苦。”

坐的大佬的行雲,她哪裏會辛苦,不過人家這麽客氣,爾爾也就跟著還上一禮。

兩人站得近了,燭焱很快就發現了她身上的不對。

“這……”他挑眉失笑,“怪不得上神最近隻吐納調息卻不繼續修煉。”

那麽多寶貴的靈氣,竟是給她攢的?

爾爾有點不好意思地撓頭:“上神大方。”

也就對她大方,這麽多年了,別說給人靈氣,旁的神仙就連近他身都難。

原以為上次趕走她,兩人緣分便已盡,卻沒想到冷漠如離燁,竟寧肯放了冥路大門不開,也要把人帶回來。

燭焱不由地重新打量了爾爾一番,然後歎了口氣。

“近來門中事務頗多,仙人要多加小心。”

嗯?爾爾很是好奇:“小心什麽?”

欲言又止,燭焱看了後頭的結界一眼。

這話說一半也太難受了,爾爾拉著他站遠些,眨巴著眼道:“你小聲說,我不告訴別人。”

“因著坎氏掌權人的意外失蹤,九霄上眾多仙門都對上神頗為不滿,離門已經有許多神仙意外被摧毀結元,就連上神自己,也遇著了多次殺陣。”燭焱無奈地歎息,“再這樣下去,就算他沒有反骨,也要被逼出反骨來。”

爾爾神色複雜地看著他,心想殺了坎澤的的確是離燁啊,這副受害者的口氣是怎麽回事?

瞥見她的表情,燭焱搖頭:“坎澤之死,是他咎由自取。”

“不是因為仙術恰好克製離氏?”一個沒忍住,她說出了心裏話。

燭焱微微一噎,然後認真地想了想:“非要這麽說,也對,但坎澤若不在幾萬年前參與謀害上神生母㶦姬,上神也不會下這麽狠的手。”

“等會。”爾爾聽得直皺眉,“生母?”

離燁上神不是生於天地的上古神仙麽,哪裏來的生母?

“那是天卦道人編纂來騙上神的。”燭焱垂眼,“上神生於火焰之中,乃㶦姬以自身神格煉化,本該脫離九霄十門,做無上之神。但卦人有掌控九霄之心,不願旁人分羹,便誘騙㶦姬上了誅神台,聯合一群心懷鬼胎的神仙,將她置於了死地。”

“上神是㶦姬臨死前用結元硬生生保下來的,被蒙在鼓裏了幾萬年,要不是母子之間尚有靈息,上神恐怕一輩子也不會察覺到天卦道人的陰謀。”

燭焱負手,幽幽地看向天邊:“畢竟現在這地方,是他說了算。”

爾爾震驚地瞪圓了眼。

什麽情況,大佬殺人竟是為了複仇?那坎澤是害了㶦姬的人之一?

如此一想,她突然明白大佬為什麽拚命地想找鏡花水月的鑰匙,鏡花水月能載神仙過往,幾萬年前這件寶貝多半是在誅神台上,所以坎澤才會以它為餌對離燁布下殺陣,他賭的就是離燁一定想知道真相。

那麽,看過鏡花水月之後的離燁要開冥路之門,是不是就是說,害了㶦姬的,真的是天道卦人?

可是,天道卦人耶,九霄的領主,天地的至聖,怎麽會是這麽一個陰險狡詐的小人?

“很難相信吧?”燭焱問。

老實地點頭,爾爾皺了一張臉:“這不是一個小仙該知道的事。”

她隻是一個八百歲的孩子啊!

捂著腦袋搖了搖,爾爾與燭焱作別:“我回去了,真君慢走。”

燭焱還想再說點什麽,可這人腿雖然短,跑起來卻是飛快,噠吧噠吧的眨眼就消失在了結界後頭,讓他一腔的話都噎在喉嚨裏,站在原地愣了半晌。

***

重新跨進上丙宮的大門,離燁已經在王座上撐著額角閉上了眼。

爾爾放輕了步子,躡手躡腳地走到他身邊,剛想伸手在他麵前晃一晃,手腕就被人給捏住了。

“沒睡著。”他聲音低啞地道。

要是之前,大魔王沒睡著,那她立馬就滾遠點,免得惹他不高興自己遭殃。可聽了燭焱的話,爾爾突然覺得有點心軟。

幾萬年活在仇恨之中的日子不好過吧,怪不得想要的東西隻是睡個好覺。

眼神莫名地柔和下來,爾爾乖巧地貼近他,揉了揉他放在自己手腕上的手:“外麵已經不吵啦。”

指尖微動,離燁疑惑地掀起眼皮。

方才還冒著傻氣的小東西,出去一趟回來竟帶了一股子聰明勁兒,柔軟的小手將他冰涼的手背捂暖,又扯下他的手用力往旁邊拽:“去睡覺。”

覺得不太對勁,離燁拉住了她:“燭焱給你說什麽了?”

“沒什麽啊,隨便聊了會兒天。”移開目光,爾爾一邊拽他一邊嘀咕,“我變的床沒有你變的寬大,但也很軟和的,以前在人間我母後就愛用絲絨給我做被子,到了九霄,哪怕仙師崇尚節儉,師姐也給我做了三床讓我蓋,您來試試。”

“……”不情不願地被按上床榻,離燁抬眼看她,總覺得她身上那股子對他的抵抗意味好像淡了不少。

“不記恨我了?”他問。

爾爾眨眼,有些心虛地轉了轉眼珠子:“我記恨起人來,很明顯嗎?”

太明顯了好嗎。

離燁想冷哼,硬生生忍了回去,隻抿了抿嘴角。

打從在太和仙門重逢她就對他充滿了戒備,哪怕也低頭,也討好,但始終像隔著什麽東西,眼下不知發生了什麽,她眼裏的介懷散了大半,整個人又變得溫暖又軟乎。

“先前……我覺得您是塊捂不熱的石頭。”撅了噘嘴,爾爾道,“我分明對您一直沒有惡意,但您很吝嗇對我的讚揚和誇獎,一遇見事,下手更是不留情麵。”

這樣一個人,她想不記恨也難啊。

捏著被子的手緊了緊,離燁想說話,又不知道該怎麽說,一張臉頓時又沉了下去。

“不過我方才想明白了。”爾爾拍手,“我是被寵著長大的,所以會覺得愛一個人就是要誇他,認可他,尊重他。上神您不同,這幾萬年您一個人生活,弱肉強食慣了,難免嚴苛,我總不能還像孩子似的要您哄著。”

成長環境決定性格,她被很多人愛著,所以懂得愛人,大佬這麽殘酷的身世,還存著善意已經是難得,有時候殘忍一些,也是因為沒人教他溫柔。

她不該跟他賭氣的,反正賭到最後贏的也不會是她。

如果,如果大佬以後的行為真的隻是因為想複仇,那爾爾覺得,一切都還有機會,隻要有人能教會他分寸,教給他憐憫和愛,那也許天地能存,萬物都還有救。

定定地看著他,爾爾打氣似的握了握拳。

離燁方才還沉臉,然而麵前這人表情實在太豐富了,看得他不明所以,聽了半晌隻聽明白一個意思。

她在說他們兩人不是一個世界的,所以會有誤會,她會試著學會理解他的冷漠和嚴苛。

笑話,他堂堂上神,用得著她來理解?

囉裏囉嗦的,像個小老太太。

不屑地別開頭,離燁看了一會兒床帳上的花紋,眼角餘光又控製不住地往床邊瞥了瞥。

她依舊坐在他身邊,伸手替他掖了掖被子,嘴裏叨叨咕咕的,已經從他饒過太和仙門,說到了她師姐冬日裏用烤紅薯叫她起床。

不知道為什麽,分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仙門,比不上九霄裏的任何一門華貴繁榮,可從她嘴裏說出來,莫名就鮮活又有趣。

聽了好半晌,離燁終於忍不住伸手,將她拉進自己懷裏。

唾沫橫飛的小嘴一僵,爾爾瞪大了眼看著他,耳根立馬就紅了:“上神這這這。”

就算神仙不講男女之防,可這麽坦然地躺在一起,也實在有點……

麵前這人疑惑地低眼看她,那自然的神色,仿佛在做一件無比正常的事情,襯得她的慌張格外的沒必要。

定了定神,爾爾委婉地道:“若是在人間,隻有互相喜歡的人才會如此。”

“你不喜歡我?”他納悶。

“……”

這是什麽問題?爾爾瞪圓了眼。

說喜歡吧,那是不可能的,可要說不喜歡,她沒那個膽子。

看了看他緊繃的下頷線,爾爾咽了口唾沫,含糊地搖了搖頭。

輕哼一聲,離燁按了按她的腦勺:“那就可以了。”

什麽就可以了!爾爾齜牙,很想咬他一口,但這人輕輕鬆了口氣,那如釋重負一般的歎息聲止住了她的動作。

“睡醒之後。”他道,“別再叫我上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