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原可以混吃等死的

筵仙台?

離燁眉尖蹙了蹙。

那倒不是什麽稀奇地方,正值夏末秋初,九霄眾仙都愛去筵仙台飲宴閑話,隻要修為夠高,穿過長生林就能看見其所在。

當然了,像她這樣的低階小仙,也許會被困在長生林一輩子也出不去,想要他帶,倒也是情理之中。

隻是。

舔了舔牙齒,離燁覺得有點煩。

他是向來不喜歡那地界的,一群羅裏吧嗦的老神仙聚在一起說些對修煉毫無助益的鬼話,一旦看見他,便奉承地笑開。但不管是為人和善的太上老君,還是別人眼裏左右逢源的乾氏上神,看著他的眼神裏,都多少帶著防備和忌憚。

一點意思也沒有。

“你想去找誰?”他垂眼問。

爾爾緊張地搓了搓手,含糊地道:“也不是非要找誰,就是聽聞筵仙台上的仙果甜美多汁,想去嚐嚐。”

“我帶你去仙果林。”

小臉一垮,爾爾扁了扁嘴,想反駁,又有點不敢,隻能眼巴巴地望著他。

裝可憐有什麽用。離燁冷笑,眾人都知道,他是最不近人情的,怎麽可能為這沒出息的模樣心軟?

“先回上丙宮。”

“哦。”沮喪地應了一聲,爾爾耷拉了腦袋,有氣無力地爬上了他的行雲,像一顆十天沒澆水的小白菜,焉嗒嗒地靠坐在他腿邊。

四周光影飛快地倒退,離燁瞥了瞥手裏的石頭,又瞥了瞥腿邊的小東西。

“回去繼續練上次教你的仙術。”

又要練?爾爾歪著腦袋想了想,猶豫地點頭:“行。”

離燁:“……”這勉強的語氣是怎麽回事?

他就沒見過這麽不求上進的神仙!

略微惱怒,離燁一拂袖,踏進上丙宮的門檻就將她扔去了角落。

爾爾骨碌碌滾到牆邊,看了看空曠的宮殿,小聲嘟囔:“床都沒有。”

還想要床?離燁氣不打一處來,劈手指了指上頭的王座:“去那兒打坐。”

都飛升了還想著安逸度日,實在不像話。

順著他指的方向看了看,爾爾心裏發虛,低頭道:“還是就坐在這邊好了。”

她還有賬沒跟坎澤清算,靠大佬太近沒什麽好處。

撩起衣擺往牆角邊一坐,爾爾屏氣凝神,開始在神識裏尋找坎澤。

不知道是不是被她先前那頑強的意誌給震住了,坎澤這次出來,語氣明顯緩和了不少:“你體內的仙力為什麽這麽雜亂?”

雜亂嗎?爾爾自我探視一番,發現丹田裏果然金木水火土五門仙力俱全。

“專精一門方能成大道。”

誰不知道這個道理?爾爾撇嘴,她但凡有點修仙的天分,就不至於什麽都學,然後什麽也學不好了。

初踏太和仙門的時候,爾爾為了對得起自己父皇母後的供奉,拚命學習仙術,吐納靈氣,師兄師姐隻打坐四個時辰,她要打坐八個時辰,聆聽教誨比誰都專心,記錄要訣的宣紙都用了好幾車。

可是,她不是修仙的料,修了一百年,人世已經蒼海滄田,父皇母後也已經薨逝,她都還隻有一丁點靈力。

她沒能幫扶自己即將傾覆的國家,也沒能留住父皇母後,父皇執意要她修仙的決定,好像隻是一個載入史冊的笑話。

那之後,爾爾就沒再好好修煉過了,反正已經長生不老,想守護的人也都不在了,她混吃等死就挺好的。

直到做了那個夢。

睫毛顫了顫,爾爾下意識地想封住坎澤。

“別擔心。”坎澤低聲開口,“你我生死與共,我不會出賣你什麽。”

還好意思提?爾爾微惱:“你騙我。”

“迫不得已。”坎澤歎了口氣,“離燁此人不能留,你分明也知道。”

那也不是說謊的理由!爾爾很生氣,“我還說帶你回家,沒想到被你當了刀子。”

“我臨死之前遇見你,結的是死契。”坎澤略為歉疚,“死契是解不開的,以你的仙身,我已經沒有再與離燁死戰的機會,所以隻能出此下策。”

不但利用她,還要暗示她是個廢材。

爾爾氣得一巴掌將他按回了黑暗裏。

坎澤還想再說什麽,卻已經來不及了。

四周重歸沉寂,他的仙力無法侵染她分毫,也再聽不見她的神識。

怎麽會這樣?坎澤想不明白,雖然他重傷未愈,無法奈何她,但這幾日好歹也恢複了幾分,沒道理還被她這麽輕易地壓製。

是因為她是宿主的關係?他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離燁坐在高處,不甚在意地往爾爾的方向掃了兩眼。

別的神仙打坐,都是一派仙氣飄飄,頗有淩然之姿,她倒是好,神情淒楚地靠在牆角邊,活像是被誰趕出了家門,正流浪街頭。

實在看不下去,離燁抬手。

爾爾正生氣呢,冷不防覺得身下一軟。

一座黃梨木雕龍拔步床平地而起,綾羅錦被將她裹在其中,又暖和又絲滑。

扒拉開被褥,爾爾震驚地看向王座的方向:“師父?”

他怎麽知道她在人間的床榻長這樣?

離燁看也沒看她,隻閉目調息,片刻之後,大概是覺得她的眼神太炙熱,又揮手變了個千裏江山屏風擋在拔步床前頭。

爾爾瞪大了眼。

大佬不是最不喜她驕奢**逸,貪圖安樂嗎?竟然在這上丙宮裏給她變拔步床!

離燁也不想的。

他先前讓燭焱去查她的因果,燭焱送回來的過往鏡裏全是她在人間窩在**的畫麵。

“外麵下雨了誒,好適合睡覺哦。”

“啊,多麽暖和的陽光,太適合睡覺了。”

“今日心緒不佳,還是睡覺吧。”

……

看完之後離燁什麽也沒記得,就記得這張拔步床,和他這個睡得跟豬一樣的徒弟。

來曆幹淨,別無所圖,他是開心的。但懶成這樣還能得道飛升,離燁實在是想不通。

子不教父之過,他先前就同燭焱說了,這人墮落至此,父母有絕對的責任,怎麽能一味寵慣?

然而現在。

瞥一眼那和四周黑石柱格格不入的拔步床,離燁有點牙疼。

還真是。

怎麽就不自覺地慣著她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