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CDATA[不遠處的一個拐角,施伐柯看了一眼綴在隊伍最後麵的褚母,見她反應過來正拿眼睛四下裏尋她,輕輕地吐出了一口氣。
“多謝您替我解圍。”施伐柯十分感激地看向站在她對麵的美貌婦人。
褚母這般胡攪蠻纏,如果今日沒有眼前這位夫人出手相助,她也脫身也是不容易。
“不過是看不慣她倚老賣老欺負一個小姑娘罷了。”美貌婦人擺擺手,忽然又一臉關切地道:“我看她手勁極大,可別傷了你的胳膊,讓我瞧瞧。”說著,便拉起她的衣袖。
施伐柯一愣,覺得這位夫人的這動作似乎有些不妥,且仿佛……熱心的過了頭?但想著她剛剛都出手替她解圍了,應該當真是個人熱心腸的好人……吧?
卻沒注意到那位夫人的視線在她腕上那隻晶瑩剔透的玉鐲上頓了頓,才含了笑意看向她的胳膊,然後麵色便是一冷,她雪白的胳膊上幾個鮮紅的指印著實刺眼,估計都要淤青了。
“那老婦下手可真狠。”她怒道。
施伐柯卻是被她逗笑了,這位夫人可真是知道怎麽捅人家的肺管子,若是讓褚母知道有人這麽稱呼她,八成又要氣壞了。
“你笑什麽?”美貌婦人眨巴了一下眼睛,麵露不解。
“她其實很在意自己的容貌,若是知道夫人您這麽稱呼她,大概會十分生氣。”施伐柯十分委婉地道,剛剛那幾聲大娘著實是將她氣壞了。
美貌婦人也樂了,她當然是故意的啊。
女人,有幾個不在意自己的年齡和容貌。
施伐柯見她手中空空,想起剛剛她隻顧著拉著自己離開那是非之地,也沒顧得上買雪花酥,便將自己的雪花酥塞了一份給她。
“這是……?”美貌婦人看了一眼被塞入手中的雪花酥,有點懵。
“您為了給我解圍自己都沒有顧得上買,我剛好買了兩份,勻一份給您。”施伐柯笑眯眯地道。
不,我才不是為了買勞什子雪花酥才來排隊的……甚至連這雪花酥到底是個什麽東西都沒注意,她不過是剛好路過看到了這小姑娘腕上的玉鐲,覺得十分眼熟罷了。
準確來說,她是來看她的小兒媳婦的。
嗯,她的小兒媳婦笑起來可真招人喜歡。
這麽想著,美貌婦人笑了起來,也沒有推辭,心安理得地收下了來自兒媳婦的孝敬,隻問她,“姑娘你叫什麽名字啊?”
“施伐柯,方也施,伐柯如何,匪斧不克的伐柯。”施伐柯說著,見這位夫人目光炯炯地看著自己,忽然福至心靈,看懂了那眼神的含義,從善如流地問道:“夫人您呢?”
“許飛瓊。”美貌婦人眉眼彎彎地道。
施伐柯眨眨眼睛,忽然眼睛一亮,“啊!”
“嗯?”美貌婦人故作不解。
“千崖山飛瓊寨的飛瓊嗎?”施伐柯一臉驚奇地問。
美貌婦人掩下心頭的激動和讚許,“正是。”
這就猜到她的身份了,果然是個聰慧的姑娘,不愧是她的兒媳婦。
“好巧哦。”施伐柯憨憨地笑。
“……嗯?”
“夫人的名字竟然和飛瓊寨的一樣呢哈哈哈。”
美貌婦人收回前言,她的兒媳婦有點憨……不過憨得蠻喜人,蠻可愛。
她中意。
施伐柯聊著聊著,抬頭一看天色,“哎呀都這個時間了,夫人今日真是謝謝您了,我約了朋友得先走了,我家住在東街居家坊,你有空來坐坐,找姓施的人家就可以了。”
“好,我一定來。”許飛瓊意味深長地道。
施伐柯卻完全沒有領會她的言外之意,衝這位好心的夫人揮揮手,蹦噠著走遠了。
美貌婦人站在原地,笑盈盈也衝她揮了揮手。
這時,一輛馬車與施伐柯擦肩而過,停在了美貌婦人的身邊,駕車的是個留著絡腮胡子的中年男人,身形高大,看著十分凶悍。
“阿瓊!”那絡腮胡子氣衝衝地從馬車上跳了下來,瞪著眼睛道:“你亂跑什麽!”
許飛瓊收起笑容,涼涼地看了他一眼,“你瞪我?”
“我不是瞪你啊,這不……我們初到銅鑼鎮,這人生地不熟的,你一下子跑得沒影兒了,我這不是擔心你嘛。”絡腮胡子被那清淩淩的眼神一看,一下子軟了下來,有些討好地笑著道。
許飛瓊冷哼一聲,沒理他。
“阿瓊,你手裏拿的什麽?”絡腮胡子看到她手裏拿東西,問。
“我兒媳婦孝敬我的,沒你的份。”許飛瓊一邊說一邊拿了一塊雪花酥遞到唇邊,咬了一口,鼓著腮幫子嚼了嚼,笑眯了眼睛,“真好吃。”
“兒媳婦?!”絡腮胡子一下子瞪圓了眼睛,狐疑道:“你又不曾見過她,該不是認錯了吧。”
“戴著我的鐲子呢。”許飛瓊氣定神閑。
“啊?”絡腮胡子一臉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表情,“你留給竹西媳婦的不是一塊墜子麽?”
“可我留給池兒他媳婦的是個鐲子啊。”許飛瓊笑眯眯地道。
“那小混蛋也找到媳婦了?!”絡腮胡子眼睛又瞪大了一圈。
“大驚小怪。”許飛瓊十分淡定地吃著雪花酥。
別說,還真的挺好吃。
“不是……不是說來給竹西娶媳婦的麽,怎麽一眨眼那小混蛋也娶上媳婦了呢?”絡腮胡子仿佛有點糾結。
……而且都在銅鑼鎮。
“這銅鑼鎮可真是個人傑地靈的好地方啊。”許飛瓊吃著美味可口的雪花酥,笑眯眯地感歎。
哪是人傑地靈……
分明是邪門啊!那倆兄弟一個賽一個的不聽話,讓他們娶媳婦就跟要了他們的命似的,上次他不過是提了一句要給陸池說個媳婦管管他,那小混蛋就偷偷溜下了山,怎地來一趟銅鑼鎮,就都看上媳婦了?
“對了,竹西呢?”許飛瓊吃完一塊雪花酥,拍了拍手,問。
“他先去金滿樓看看有沒有什麽合用的東西。”絡腮胡子熟練地掏出帕子給她擦了擦手,又道:“你要不要去挑點東西?那裏的手藝師傅是沈青從京裏挖回來的,手藝還不錯。”
“你見過沈青了?這些年他過得如何?”許飛瓊好奇地問。
“滋潤得很,還生了閨女,叫……哦叫沈桐雲,這名字還是當年你給取的。”
許飛瓊的眼神也有些懷念,“是啊,一晃都這麽多年了,離別之時七娘還懷著身子,他們夫妻非要我給他們孩子娶個名字……我說若是男孩就叫沈桐,若是女孩就叫沈桐雲。”
“你倒是省事。”絡腮胡子笑了起來,又道:“你當真不去金滿樓看看麽,沈青很有生意頭腦,經營得不錯……況且竹西成親你也要置辦點東西嘛。”
“老不羞,竹西成親,給我置辦什麽東西,沈青夫妻回頭我們去他們家中拜訪就行了。”許飛瓊說著,到底沒忍住,不雅地翻了個白眼,“聘禮要置辦得厚厚的,朱家小姐對竹西情深意重,鐵了心要嫁入我們這樣的人家,這事兒本就委屈了她,萬不能薄待了。”
“我們這樣的人家怎麽了,怎麽就委屈她了?”絡腮胡子眼睛一豎。
許飛瓊嗬嗬一笑,給了他一個鋒利的眼刀子,“人家書香門第的大小姐來給你們陸家當壓寨夫人,不委屈?”
“我就知道你這麽些年心裏一直氣不平呢!是你覺得委屈吧!”絡腮胡子氣衝衝地道。
“是啊。”許飛瓊眼也不眨地認了,“我當年可是被你擄上山的,我委屈,有什麽錯嗎?”她瞪著他問。
說起來……也是孽緣。
許飛瓊可是正宗的官家千金,她父親時任右僉都禦史,常作一副剛正不阿的模樣,雖然官職不算高,但也清貴,許飛瓊自幼聰慧,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女,又生得美貌,及笄之後求娶之人幾乎踩破了許家的門檻,她是萬萬沒有想到一向自詡清高的父親會把她許給一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草包。
她當時信奉父母之命,直到送嫁那日都不知道自己要嫁的是個什麽樣的人,隻知道自己要嫁的是三邊總督家的大公子,是遠嫁,從此要遠離父母兄弟,以那個人的父母為父母,以那個人的家為家……
帶著這樣的惆悵,她帶著嫁妝,踏上了遠嫁的路。
然後,嗬嗬,她成了千崖山飛瓊寨的壓寨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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