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CDATA[“小姐……”一旁的奶娘欲言又止,似乎有點擔心朱顏顏說出這樣驚世駭俗的話,傳出去會影響她的閨譽,小姐養在深閨到底不識人心險惡……萬一這位施姑娘嘴不嚴……

“放心。”施伐柯給了奶娘一個安心的眼神,她還是有職業操守的好吧!

但施伐柯也有些心驚,看朱顏顏的模樣……仿佛陸池不娶她,她就活不下去了一般,可她到底為何會對隻見過一麵的男人如此情根深種啊。

“顏顏,你是什麽時候見到陸公子的?”施伐柯忽然心中一動,問。

關於這一點她也很奇怪,按理說朱顏顏養在深閨,應該沒什麽機會見到外男,似朱家這般的門第,未出閣的小姐除了出門上香之外,幾乎是沒有什麽機會出門的,連打首飾做衣服都是請了人上門。

所以……她到底是在哪裏見到陸池的啊?

朱顏顏頓了一下,似乎有些害羞,又似乎有了些別的什麽情緒,仿佛是……恐懼?

“我八歲那年,在千崖山。”朱顏顏輕聲道。

聽到這句話,施伐柯還沒什麽反應呢,一旁的奶娘已經大驚失色。

“小姐……”她喃喃。

她和夫人都以為小姐隻是那日出門,在街上偶然見了那陸秀才一眼便芳心暗許,畢竟那陸秀才的確是有一副極好的容貌,但原來……竟還有這般內情嗎?!

朱顏顏沒有看為她憂心不已的奶娘,仿佛陷入了一種奇妙的回憶裏。

“我八歲那一年,祖父致仕返鄉,全家搬來銅鑼鎮,途經嵐州千崖山的時候……遇到了匪徒劫道。”說到這裏,朱顏顏咬了咬唇,臉上的血色消失殆盡,連單薄的身體都微微顫抖起來,整個人仿佛都陷入了極可怕的幻境裏。

當時女眷的馬車被匪徒衝得七零八落,她的馬車落了單。

朱顏顏容貌極盛,才八歲的年紀便已經出落得十分惹眼,她自幼被養在深閨,何曾見過那等恐怖的場麵,隨行的護衛死的死傷的傷,她被一個可怕的刀疤臉男人從馬車中惡狠狠地拖了出來,甩到地上。

地上一片殷紅的血窪,那是死去護衛的血,她狼狽地趴在地上,直直對上了一個護衛死不瞑目的眼睛,止不住地尖叫起來。

而後,那個可怕的刀疤臉男人大笑著走上前,將她壓倒在地。

她恐懼地瞪大眼睛,一下子失了聲,連叫,都叫不出來了。

就在她以為自己會那樣屈辱地死去之時,突然有一滴腥紅微熱的**飛濺到她瞪大的眼睛裏……

是血。

眼前的一切驟然扭曲,那個可怕的刀疤臉男人仿佛一隻死狗般無聲無息地被人掀飛了出去,她怔怔地躺在地上,看著那個逆著光出現的少年。

“沒事吧。”他朝她伸出手。

極修長極好看的手,她看到他的手腕內側,有一枚形狀奇特的刺青,似龍非龍,似蛇非蛇。

她呆呆地看著,半晌沒有動。

“嘖,你這小丫頭,是嚇傻了嗎?”那少年蹲下身,湊近了看她,然後咦了一聲,用衣袖替她擦了擦臉上飛濺到的血跡,聲音帶了幾分驚歎,“好漂亮的小姑娘。”

她仍是呆呆的仰頭看他。

“啞巴?”

她仍是呆呆的。

“原來是個啞巴啊。”那少年麵露惋惜之色。

“陸大哥,你下手這麽狠,你爹知道麽?”一旁,響起另一個少年清越的聲音。

“那也是你爹。”少年不耐煩地道。

“你在磨蹭什麽,你不走我可走了!”那人又道。

少年嘖了一聲,回頭看了一眼神色呆呆的小姑娘,仿佛在猶豫該拿她怎麽辦。

正這時,遠遠地聽到有人在喊,“小姐!小姐!”

“不要怕,你家人找來了。”那少年仿佛鬆了一口氣,“你乖乖在此處等著,我走了。”

說完,起身便要走。

一直目光呆滯的小姑娘動了一下,倏地伸手位住了他的手。

“怎麽了?”少年回頭看向她。

她還是不說話,也不肯鬆手。

站在不遠處的另一個少年大笑,“看這小丫頭挺喜歡你的,不如帶回家做個壓寨夫人好了,反正這世道對女子如此苛刻,她今日這般也算毀了名節,回家也是沒人要的。”

語氣很是刻薄。

小姑娘聽著,仿佛被那話中的刻薄之意嚇著了,瑟縮了一下。

“你別聽他饒舌根。”少年回頭瞪了那人一眼,看小姑娘木木呆呆又拉著他不肯放也有些苦惱,他用另一隻空閑的手在身上摸摸,最後從袖袋中掏出了一枚玉墜塞進小姑娘手裏,複而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輕聲對她道:“此處是我的地盤,沒想到有瞎眼的流寇在此處作亂,連累你受了這番驚嚇,聽說山下對女子苛刻,若以後你因為今日之事嫁不出去,便帶著這信物來千崖山飛瓊寨尋我,我娶你。”

言罷,聽到那些來尋她的人已經近了,少年便掙脫開她的手,走了。

朱顏顏陷在回憶裏,目光發直,眼中有著驚懼,隻是原本蒼白的臉上卻不自覺染了一層緋色。

那一日,她經曆了此生從未有過的恐懼,也經曆了此生從未有過的心動。

“然後呢?”見她隻說了一句話便仿佛陷入了回憶中久久不言,施伐柯忍不住催促,隻覺得這簡單的一句話便聽得人心驚肉跳。

“當時我的馬車落了單,情況極為凶險,有一個少年出手救了我,他姓陸。”朱顏顏頓了頓,滿麵羞怯地道,“他還給了我一個信物,說會娶我。”

朱顏顏掩蓋了一些事情,並沒有將所有的事情和盤托出……因為陸公子的來曆,有些問題。

她後來打聽過,千崖山飛瓊寨……乃是一個匪寨。

朱夫人疼女兒,也知這世道對女子苛刻,因此用雷霆手段壓下了女兒被劫之事,因此當日那少年擔憂的事情全都沒有發生,朱顏顏仍是朱家尊貴的大小姐,隻是她當日受驚太過,回家之後連日高燒不退,好容易熬過來,便成了如今這般膽小害羞的性子。

施伐柯聽了這話,卻是目瞪口呆,原來竟還有這一出?

可是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顏顏,你是不是搞錯了?你怎麽能肯定當日救了你的少年就是陸公子,僅憑他也姓陸嗎?”

且不說朱顏顏如今已經十八歲,距今十年,怎麽就能一眼認出陸池了?而且十年前陸池才多大,就能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還打贏了?再說了……陸池分明是個讀書的秀才,手無縛雞之力,又哪裏會什麽功夫?

“我不會認錯的。”朱顏顏搖頭,極為肯定地道:“前些日子我出門上香,曾見過陸公子一麵,我能肯定,他就是那日救了我,並承諾會娶我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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