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CDATA[施伐柯有點懵,揉了揉被嚷嚷得有些刺痛的耳朵,隨即扭頭看到了站在門口的陸池,忙拍了拍裙子,站了起來。

她看了看已經跑遠了的小胖子,又看了看站在門口的陸池,“……你莫不是又罰他了?”

一副心知肚明的樣子。

陸池有點心塞。

“你怎麽在這裏,不進去?”陸池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轉而問道。

“我怕打擾你教書。”施伐柯笑了一下。

一樣是笑,卻沒了早前朱家請她作媒時那股子雀躍勁兒了,陸池一下子明白朱家那門來得蹊蹺的親事應該是吹了。

“找我有事嗎?”陸池勾了勾唇角,問。

“我請你吃飯吧。”施伐柯將手中握著的東西往上拋了一下,又握住,然後遞給他看,“吃頓好的,我有錢。”

陸池這才看清她手裏拿的竟然一枚小銀錠,上麵還沾了些許的泥巴,大概剛剛她就是拿這個在地上寫寫畫畫的……

“這是……?”

“朱家給的賞錢。”施伐柯扁嘴。

看她一臉不開心的樣子,陸池微微一笑,“聽說盛興酒樓的鬆鼠鱖魚是銅鑼鎮一絕,早前一直想試試,既然施姑娘請客,在下就不客氣了。”

嗯,盛興酒樓,價格也是一絕,光那道鬆鼠鱖魚就能吃掉朱家給的一半賞錢。

“好,就去盛興酒樓。”施伐柯十分豪氣地道。

最終,施伐柯不僅帶著陸池去了盛興酒樓,還特別土豪地要了一個上好的雅間,除了那道出了名的鬆鼠鱖魚,又點了好些菜肴,甚至還要了一壺酒,直至把朱家的那份賞錢花得精光心中才爽快了些。

那道鬆鼠鱖魚是廚子親自上的菜,上桌後才澆的鹵汁,熱氣騰騰的鹵汁澆在炸得金黃的鱖魚身上,發出“吱吱”的聲響,仿佛鬆鼠的叫聲,因此得名鬆鼠鱖魚。

“這道菜又叫鬆鼠桂魚,取蟾宮折桂之意,二位請慢用。”廚子見桌上有個作書生打扮的男人,笑著介紹道,討個好口彩。

“倒是好兆頭,謝謝啊。”施伐柯對那廚子笑了一下,順手夾了一筷子放在陸池的碟子裏,笑眯眯地道:“這個陸公子要多用些。”

心情看起來好了很多。

陸池一下子柔和了眉眼,從善如流地吃了一口,“嗯,外脆裏嫩,很好吃。”說著,也給她夾了一筷子,“你也吃。”

廚子無聲地退了下去,走到門口的時候又回頭看了施伐柯一眼,那個書生他是頭一回見,可是這位施家的小姑娘他卻是見過好幾回了,盛興酒樓雖然價格不便宜,但架不住那小姑娘在家中受寵,不管是那個出了名寵閨女的爹,還是三個恨不能將妹妹寵上天的哥哥,都帶她來過。

不過……這個書生是誰?

看這兩人似乎十分熟稔的樣子,同是男人,這廚子哪裏看不出那書生醉翁之意不在酒,暗自笑了笑,帶上門出去了。

施伐柯並不知道那廚子進行了豐富的腦補,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桌上的那壺酒上。

酒是梅子酒,透著濃鬱香甜的梅子味,施伐柯見陸池已經喝了一杯,忍不住有點嘴饞,眼巴巴地看著他,一臉期待地問:“好喝嗎?”

陸池見她一臉饞意,忍不住笑了起來,“你要試試嗎?”

梅子酒十分清淡,而且也沒什麽後勁,於陸池來說根本算不得是酒,最多是帶著甜味和酒味的水罷了。

“可以嗎?”施伐柯眼睛猛地一亮。

在家裏,爹、娘和哥哥都不許她喝酒的呢!

陸池正想說“當然可以”,但見她雙眼發亮的樣子,不知為何突然覺得有些不妥,便默默將這話吞了下去,十分謹慎地豎起一根手指,“隻能嚐一小杯。”

施伐柯高興得直點頭。

在家裏,酒這種東西,她是連一口都碰不得的,她早就想試試酒是什麽味兒了。

陸池雖然仿佛覺得有哪裏不太對,但想著不過一小杯,又是清淡的果酒,應該沒什麽問題……吧?

於是,就給她倒了淺淺的一小杯。

嗯,隻淺淺的一層,準確來說,連半杯都不到。

這也是出於陸池的謹慎心理,因為總覺得凡事一旦和這位施姑娘搭上關係,總會向著離奇的方向發展呢……

施伐柯眼睛亮晶晶地看著酒杯裏那層紅梅色的酒液,真漂亮啊。

聞了聞,果然很香。

施伐柯試著輕啜了一小口,嗯……十分濃鬱香甜,有梅子的味道,又另有一種奇異的芬芳,果然十分好喝啊!難怪爹和哥哥他們都愛喝酒!

她小心翼翼品嚐的樣子讓陸池有了些不太美妙的想法,她……該不是頭一回飲酒吧?

正想問她,便見她已經一仰頭,十分豪爽地將杯子裏的酒液一飲而盡了。

陸池小心翼翼地觀察了她一番,見她麵色如常,氣息穩當,白皙粉嫩的臉頰連一絲微紅都沒有。

唔,果然是他多慮了吧,畢竟隻是一小杯清淡的梅子杯,怎麽可能會有什麽問題。

陸池這麽想著,終於放下了微微提起的心。

施伐柯喝完酒,默默咂了咂嘴,似在回味一般,看得陸池一陣好笑,這姑娘是有多愛喝酒啊。

但畢竟是在外頭,出於謹慎考慮,陸池忍住了心軟,沒有再給她倒,而是默默將酒壺挪到了離她比較遠一些的地方。

施伐柯眼饞地盯著酒壺看了半晌,見陸池再沒有要心軟的意思,隻得低頭可憐巴巴地吃菜。她在家裏被管酒管得狠了,根本沒想過這是在外頭,陸池也並非她的父母兄長,酒也是她掏錢買的……按理,陸池是根本管不著她的,她完全可以喝個管夠的。

可惜,施伐柯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陸池嘴角翹了翹,覺得她真的是越發可愛了。

吃著吃著,施伐柯突然放下筷子,看向他,“陸公子,我對不住你。”

“嗯?”陸池一愣,被她這樣鄭重其事地道歉,不禁有些慌,“怎……怎麽了?”

施伐柯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朱家的親事……怕是不成了。”

啊?就這事……?

陸池抽了抽嘴角,但還是安慰道:“不必放在心上,此事原就不妥。”

“可是我想不通啊!明明是朱家下帖子跟我托的媒,為何他們又出爾反爾,那麽輕易就放棄了呢!”施伐柯鼓著腮幫子,十分生氣地道。

“你說了什麽,他們才放棄的?”見她執意要談此事,陸池在心底歎了一口氣,隻得舍命陪君子了。

“就按你的想法說的啊。”施伐柯頓了頓,忽然看著陸池,道:“從常理上來講,朱姑娘和陸秀才似乎並不是那麽門當戶對,不知您為何替朱姑娘選中了陸秀才呢?”

後麵這句話來得突兀又莫名其妙,陸池愣了一下,一時竟有些跟不上她跳脫的思緒。

卻見她突然麵色一肅,眯了眯眼睛,神色不善地道:“這是施姑娘想問的,還是陸秀才想問的?”

陸池默了一下,此時才反應過來……她這是在情景重現當時在朱家時的情形?

正想著,便見施伐柯又變了一個臉,道:“是陸秀才想問的。”

說著,她又自問自答,斂了斂衣袖,做出一個十分端莊的模樣,板著一張小臉,正襟危坐道:“常言都道莫欺少年窮,何況陸公子是個秀才呢,施姑娘應該知道,我公公便是科舉晉身,官至三品,因此朱家選婿並不看重身家如何,隻要他有讀書的天分,肯上進,總有出頭之日。”

倒是將朱家夫人那副端莊又刻板的模樣模仿得入木三分,隻是……眼前這張肉乎乎的小臉蛋著實不適合擺出這副端莊又刻板的模樣啊!看著簡直令人發噱。

說完,她又擺了一副試探的樣子,帶著一副小心翼翼的表情,看著陸池道:“可是,據聞朱家族學中,如陸秀才這般的秀才不止五指之數,從朱家族學中挑選一個天資出眾的秀才,知根知底不是更可靠嗎?”

然後,她突然坐在那裏不動了。

陸池失笑,搖搖頭,正準備說些什麽的時候,施伐柯突然看著陸池,冷冷地笑了一聲,直笑得他毛骨悚然。

“施、施姑娘……?”他下意識叫了她一聲。

“嗬,施姑娘所言有理,那這門親事就此作罷,不必再提。”施伐柯看著陸池,一邊冷笑一邊道。

嗯……可以說神態語言非常之惟妙惟肖了。

至此,施伐柯終於演完了整場,坐在那裏可憐巴巴地望著他。

“……”陸池默默地看了一眼她手邊那隻空空如也的酒杯。

他忽然意識到……她這是醉了吧?

能夠醉得如此不動聲色又別開生麵……陸池能怎麽辦,他也很無奈啊!即便是現在,除了言語行為有些異常之外,她麵色也十分正常,無一絲紅暈,看起來仿佛根本沒有一絲醉酒的跡象。

且,才一小杯清淡的梅子酒而已,即便是從未喝過酒的人也不至於這樣吧……陸池揉了揉有點發疼的腦袋,想起那個喝了一杯酒就醉成話癆的施大哥,陸池有些頭痛地想,施家這是祖傳的酒量,一杯倒嗎?

“就這樣,朱家的親事,沒了。”那廂,施伐柯扁了扁嘴,泫然欲泣。

“是朱家出爾反爾,此事與你無關,乖啊不要哭啊……”陸池生怕她哭,忙不迭地哄道。

“可是……可是……”施伐柯吸了吸鼻子,委屈極了,“陸公子你的親事怎麽就那麽難呢!”

陸池抽了抽嘴角,“讓你費心了,真是抱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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