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息侯
次日,玉瓚終於請來宮中醫者,把了脈留下幾幅藥,言道公主心有鬱結,乃心病。
果然,兩日後,桃夭不再發熱,但精神依舊很差。
之後,她不再去後山,她知他不會來。
她就站在院外,看著王陵,看著滿山翠綠漸漸變了顏色,看著桃葉落下……如她的心一片蕭瑟。
放棄蔡季,就如去掉了她的半條命,可她寧可如此。
泉涸,魚相與處於陸,相呴以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泉水幹枯了,兩隻魚未能及時離開,隻好靠吞食對方口裏濕氣勉強活著。如果是別人,興許會感慨一聲:多麽堅貞偉大的愛。可莊子說,與其這樣,不如轉身離去,在偌大的江河中彼此忘卻吧)
一晃一月過去。
“公主,天轉涼了,快回屋吧。”
玉瓚站在她身後,她是不明白公主的話,明明是互相折磨,為何公主會說是給彼此生路?
不過,要公主為媵妾,她也為公主不平,總之,不管公主做什麽樣的決定,她都會站在公主一邊。
自公主來到王陵,有了公子季的陪伴,公主因先君去逝而傷心的心情,漸漸好了起來,誰知,又發生這麽一事,沒有了先君,沒有了公子季,公主以後該怎麽辦?
以前那個活得恣意的公主還會回來嗎?
玉瓚拭了拭淚,悄悄的打量著自己的主子,歎了聲氣。
正在這時,突然外麵一陣馬車軲轆聲,卻是顏英帶著一隊宮廷護衛而至。
顏英大步來到桃夭麵前,施了一禮。
桃夭道,“顏將軍怎麽來了?”
顏英回答,“回公主,君上令臣接公主回宮。”
桃夭詫異,玉瓚上前兩步,“將軍,不會是蔡姬又想害公主吧?”
“玉瓚。”
桃夭喝斥,“不可如此。”她朝四下看了看,玉瓚知口誤,臉色一白,退了下去。
顏英道,“公主不必擔心,君上讓公主進宮,是為了公主的婚事。”
“婚事?”
桃夭這才想起,那日她對蔡姬說過的話。
心中澀澀難受,這一日終於還是到了,她深吸一口氣,“玉瓚將我的披風拿來,咱們走吧。”
半個時辰後,桃夭己跪坐在蔡姬寢殿,這次,陳侯也在。
“嫮兒,怎麽數月未見,竟如此清瘦?”
桃夭道,“謝君上關心,因想念君父所以如此。”
陳侯長歎一聲,滿臉愧疚,“寡人也時常想起先君,先君為陳國鞠躬盡瘁,寡人汗顏呀。”說完還作勢以袖拭了拭眼角。
蔡姬瞟他一眼,嘴角扯出一絲冷笑。
桃夭聽了這句話,若是以前,她定會感動,不管蔡姬對她如何,這位季伯對她還是不錯的,可是,自從發生了魯夫人與叔伯那事,桃夭隻覺得麵前的陳侯,她的季伯,如此的虛偽與陰毒。
桃夭壓製住心中的反感,雙手一揖,“君上為了國事操勞,望君上保重身體。”
兩人一番客套,蔡姬在一旁輕咳一聲,陳侯這才道來。
“先君彌留之際,曾囑咐寡人一定要好好為你擇一夫婿,你也知道,公主的婚事,也是國事,經眾臣商議,寡人決定與息國聯婚,息君少年君主,頗有才能,與你相配最為合適,不知嫮兒意下如何?”
陳侯,蔡姬觀察著桃夭的神色,卻見她平淡得沒有一絲波瀾,仿佛他們談論之事,與她沒有一絲關係。
桃夭道,“嫮兒不敢作主,一切憑君上決定。”
“寡人曾在先君麵前起誓,不逼你做任何事,因此才有一問。”
桃夭道,“嫮兒沒有意見。”
“如此甚好。”陳侯哈哈笑了起來,“寡人知你最懂事,你以後嫁入息國,必要盡力維持兩國邦交友善。”
“喏。”
陳侯高興頜首,“如此,出嫁在即,你也不合適再去王陵居住,寡人令人收拾了一間院落,你便搬進去吧。”
“回君上,嫮兒想去與祖母居住,祖母年邁,嫮兒將嫁,恐以後難以相見,嫮兒想多陪陪祖母。”
陳侯點頭,“寡人知你是有孝心的孩子,好吧,寡人允了,寡人國事繁忙,你便代寡人好好照顧老夫人。”
桃夭磕頭行禮,退出了寢殿。
“息侯?”玉瓚歪著頭,一路念叨著這個名字,“君上說他是少年君主,如此,與公主年紀相配,可就不知長相如何?秉性如何?”
玉瓚見自己落下好幾步,立即趕上前,“公主為何不問問君上?”
“問什麽?”
“息侯是個什麽樣的人?”
“什麽樣的人又能如何?”桃夭淡淡回答。
“公主不好奇嗎?”玉瓚繼續追問道。
桃夭停下腳步,原來前麵便是漪蘭殿了,如今被陳妧占居著。
想著以前在這裏度過了八年春秋,這裏有她的歡笑聲,也有君父的影子……
桃夭閉上了雙眼。
“讓本公主來告訴你們息侯是個什麽樣的人吧。”
突然身後轉來一個聲音。
桃夭緩緩睜開雙眼,不用看也知是誰了。
玉瓚心中一驚,趕緊行了一禮,避到桃夭身側。
陳妧來到桃夭麵前,桃夭也轉過身,兩人相對而立。
陳妧洋溢著笑容,桃夭麵無表情。
她這樣子看著真讓人解氣。
她這般高興,是因為要嫁給蔡季了嗎?
兩人各有心思,互相打量一番。
“這息侯呀可是位翩翩少年,長得俊俏,嫮妹妹可是有福氣了。”
陳妧抿嘴而一樂。
桃夭卻垂了垂眸,一字也沒有說,轉身提步便走。
“哎,嫮妹妹就這麽走了?”
難得桃夭沒有與她爭吵,陳妧卻不怎麽樂意,
“嫮妹妹既然都到了漪蘭殿,為何不進去坐坐?這裏可是妹妹當初居住的宮殿,一草一木該會很熟悉吧。”
桃夭沒有理會。
“再過五日,便是我與季哥哥成親的日子,嫮妹妹可要來送阿姐呀。”
桃夭聞言步子一頓,臉色十分蒼白。
身後轉來陳妧格格的笑聲,“阿母說,我是陳國公主,該有氣度,所以以往的事我便不計較了,從此,陳,蔡,息三國的關係,還望我二人維持呢……”
陳妧還在說著什麽,桃夭卻是狼狽的急步而行,直到陳妧的聲音再也聽不見,她才停了下來,扶著宮牆喘著粗氣。
心口如此疼痛難忍。
一切都是自己決定的不是嗎?
那麽這樣的結果,再苦也要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