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重生

陳宮,陳侯的書房。

銅爐的燭火燃燒著,照得整個屋子如白晝。

屋內坐著數人,陳侯,陳侯胞弟公子杵臼,陳完,醫者令。

醫者令稟道,“公主不記得以前的事,不識他人,皆是因為頭部受到重創。”

“何時可愈?”陳侯眉頭緊鎖。

“這……”醫者令想了想,“臣不知。”

“怎會不知?”陳侯聞言一怒,醫者令垂著頭,不敢言語,麵有慚愧之色。

“君上。”這時,陳完開口道,“公主的病急不得,醫者令是陳國名醫,有他在,公主總會痊愈的。”

“公子完所言甚是。”公子杵臼也出言,“君上不必過於憂心,其實,臣弟以為,公主記不得以往的事,並非一件壞事。”

陳侯看了看他,令醫者令退下後,這才問來:“杵臼的意思是?”

公子杵臼小陳侯兩歲,清瘦,留須,若說陳完道風仙骨,陳侯儒雅,杵臼便是精明。

但見他眉梢含笑,“楚國乃蠻夷之邦,未曾受過教化,中原諸國皆鄙視,中原人也不與楚人為伍,若讓大家知道公主被楚人所救,又在楚宮生活多年,難免對公主名聲不利,如今公主忘了一切,豈不正好,君上對外便稱,公主當年流落在外,後多方打聽才尋得,外人不疑,便是有人知道詳情,但君上下令,誰又敢非異呢?如此可減少給公主帶來傷害。”

陳侯聽言卻看了陳完一眼。

陳侯與楚王私盟一事,隻有陳完一人知曉。

陳完點了點頭,“公子杵臼說得正是,公主的病即然沒有了危險,便讓她順其自然吧,若公主知道慧姑之死,想必無法接受,隻會讓她傷心。”

陳侯想了想,隨即眼眶一紅,“嫮兒命苦。”

嫮,是陳侯為桃夭取的名,選自“嫮目宜笑”,七年前,他與狄姬逃離陳佗的追殺而走散,一直打聽著狄姬的消息,三年後,他與兄弟們推翻了陳佗,卻又受到兄長公子躍的忌憚,他不得不再次出走,那時他收到楚王的信,得知他的女兒還活著,隻可惜狄姬己逝,他悲痛萬分,又日夜思念著女兒,可他的處境是萬萬不能與女兒相認,但卻有了動力,他不能再四處流浪,他要更好的活下去,才能給女兒更好的一切。

那個時侯,公子躍繼了君位,性子如陳佗一般荒**無道,他再次連合幼弟,母親,族人,謀略,策劃,終於將公子躍拉下君位,他也有他的報負,但並不貪念權勢,他隻想他的國家強大,在乎的人能幸福,隻可惜,女兒是回來了,卻受了重傷,心愛的女子更是永遠離開了他,甚至連屍骨也不複存在……

陳侯思此,隻覺心口一陣翻滾,咳嗽起來。

“君上?”

陳完與公子杵臼皆十分擔憂,陳侯揮揮手,表示沒事,但他臉色的蒼白,任誰也看得出來。

而這時,寺人來報,魯夫人來了。

魯夫人是陳侯的正妻,魯國人。

陳侯平複了情緒宣進,陳完與公子杵臼退出,幾人在門口相遇,互相行禮,魯夫人看了公子杵臼一眼。

“君上。”魯夫人進屋後施禮跪坐,她雖然年過三十,一言一行端莊高雅,仍魅力猶存。

“嗯,來了。”

陳侯隻是點了點頭,卻沒怎麽看她,麵上也沒有什麽表情。

二人成親十載,一直相近如賓,但是自從狄姬出現,便打破了這一切,如所有的後院那般,有幾人眼裏能容得下沙子。

然而,陳侯對魯夫人終是愧疚,許多事,他不是不知,隻是不願去過問。

魯夫人道,“妾去看了公主,妾深感心疼,也為狄姬感到難過。”

提到狄姬,魯夫人抬頭看了陳侯一眼,然後,她拭了拭眼角,“妾想把公主留在身邊,也算是告慰狄姬的在天之靈……”

“不用了。”

陳侯立即打斷了她的話。

魯夫人一怔,勉強笑了笑,“妾是陳國夫人,君上的孩子便是妾的孩子,妾自己沒能生養,己是愧對君上,妾一定將她視為己出,難道君上還不相信妾嗎?”

魯夫人睜大雙眼,頗為委屈。

陳侯見她如此,倒也軟了口氣,“並非如此。”頓了頓,他又道,“寡人自認對不起她們母女,嫮兒流落在外數年,寡人更加心疼,所以寡人打算親自教養她。”

魯夫人嘴角抽了抽,“可她必竟是公主,君上留在身邊多有不便,再者,君上國事繁忙……”

陳侯揮了揮手,再次將她的話打斷,“寡人會將她交給公子完,公子完學富五車,而嫮兒也到了學習的年紀。”

“如此說來,君上是想當她公子來養?”

魯夫人的話無意間帶點諷刺,陳侯聽了不悅,眉頭一皺,魯夫人趕緊改口笑道,“妾的意思,嫮兒是公主,終是要嫁人的。”

“此事,不勞你費心了。”

陳侯語氣變硬,言畢便拿起幾案上的竹簡,顯然是不願意多說了。

魯夫人有些不服的咬了咬唇,終是緩緩起身,退了出去。

來到宮道上,魯夫人一直黑著臉,未想陳侯竟如此不給她顏麵,不勞她費心,她是嫡妻,便是狄姬還在,她的女兒也得她能做主。

魯夫人緊緊將指甲掐入掌心,自陳侯“失蹤”那幾年,她暫居公子杵臼府上,如今他夫妻二人好不容易再見,她也苦等甘來,當上了陳國夫人,然而,相見時,陳侯並沒有她想像的那般喜悅,甚至比以往還要冷漠,難道他知道了什麽?

魯夫人一驚,不敢再想下去,抬頭之際突見迎麵走來一群人,為首的是蔡姬,公子杵臼的寵妾,她一手牽著公子禦寇,一手牽著陳妧,見了她,笑得麵若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