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刀子嘴
褚翌問心無愧的笑納了她這句“讚譽”,然後皺著眉頭道:“閃一邊去,你身上的味兒都熏著我了。”
出來混,隨安早就把自尊心塞到直腸下頭。你看,就算他心裏很想叫她成為他的女人,可說出來的話照舊跟片羊肉的刀子一樣利索,三歲看老,這輩子她是甭想看見他溫存誰了,也或許將來能轉性子,可為了誰轉也不會為了她轉。
她看了褚翌一眼。褚翌是個什麽樣的人?可能是前幾年第一次見麵時候給她留的印象太深刻,她到現在也從來沒有產生那種“成為他的女人”的想法,甚至在這些日子裏頭,她都產生過“成為他的兄弟就好了”的想法。
喂,褚翌,我是有點喜歡你,但不是那種想成為你女人的喜歡,咱們還是做弟兄吧!我雖然做不到為你兩肋插刀,但能為了你插別人兩刀。
她要是這樣說了,褚翌會怎樣?
褚翌不會怎樣,她大概會被掐死吧?!這種死法還不如她前世見義勇為光榮那啥呢。
她也沒想過改變褚翌那種男人就得三妻四妾的念頭,要知道,這時代男人三妻四妾,就如後世一夫一妻一樣,都是社會發展所形成的必然。她要是是跟褚翌說“來,咱倆相親相愛一生一世一雙人啊”,這就是“反社會”言論,男人不納妾可以,隻要一個老婆也可以,但女人不能這麽說,不是一個女人不準說,是整個社會中女性群體,對男性來說都是附屬關係,女人依附於男人,否則無法存活。
她是試圖脫離,而不是冰清玉潔的拒絕,從一定程度上來說,是順應著這個社會形態來更好的保全自己,可這樣一來,難免就要跟褚翌接觸,親近還要哄他。
若是兩個人在現代,褚翌敢心裏肖想她這個未成年,她早就暴起先打他一頓了,可這是在古代,她的行徑隻得迂回著來,當然,自己吃了虧,有時候還是會很羞愧的認為“我也其實挺卑鄙地”,白沙在涅,無可避免的要用這個時代的道德感衡量自己。
但想想還有許多“前輩”也是如此,雖後來居上,也曾“臥薪嚐膽”,勾踐,韓信,劉備,武則天,甄嬛……
當然,跟這些響當當的人物相比,她那點兒道行還完全不夠。
覺出自己在“卑鄙”這方麵還有進步空間,隨安立即伸手將鬥篷往自己身上扯了扯,後頭幹脆把自己包了起來,褚翌乍冷,一下子徹底清醒,坐起來看她,笑道:“你這會兒像隻老鼠精。”
隨安不理他,反而一個勁的催促他回去:“聽說風寒快好的時候反而最容易過人,您伺候太爺也小心些自己,快回去吧,現在夜裏冷的跟進了冰窖似得。”
褚翌覺得她話中對父親的有點不敬,但想著她挨揍也挨的很冤枉,就沒有教訓她,反而摸了一把她的頭發道:“本想明天一早叫人過來接你,也好嚇你一跳,還是直接跟你說了吧,以後你就住錦竹院,我今天晚上回去幫你選屋子。”頓了頓,看她的神情訝然,臉上更是布滿驚訝,不免有點不滿,惡狠狠的問:“還是你想直接住我屋裏頭?”
隨安的確是嚇住了,她計劃了這麽久,趴在**裝了這麽久病號,連賣身契老天都幫她送到自己身邊,結果若是仍舊成了褚翌的女人,這可算怎麽回事?
褚翌伸手拉了下她的耳朵,額頭低下來馬上就要貼上她的,呼吸都噴到她臉上:“怎麽,你不願意?”
隨安打了個寒顫,是真抖,也是真害怕,跟大話西遊裏頭二當家中了春十三娘的迷情大法,打的那個寒顫差不多,都是被嚇得。
褚翌的臉越來越黑,眼神越來越厲。
隨安往後靠了靠,喘了口氣,而後盡量用十分的奇怪的語氣道:“九老爺,您對奴婢真好,可奴婢一個月沒洗澡了啊。”
褚翌深吸一口氣直起身,隻覺得隨安怎麽看都像軍中那些糙漢子說的自家婆娘“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跟她好好講話,講不通道理。
他冷冷的道:“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隨安沒等他說完那個“淚”就忙點頭:“住哪兒都行,聽您的,隻有當主子的嫌棄奴婢的,哪裏有奴婢挑三揀四的道理,隻是奴婢這身子,恐怕還不能替您端茶倒水。”
褚翌哼一聲:“不用你端茶倒水,洗刷幹淨,給我暖床就行。”他在這方麵還是首次,因此說完略臉紅。
不過就算這樣,隨安仍舊聽的一臉血。
她就說她扛不住了吧?!
“您不是說要去從軍嗎?西北這幾年這麽不太平,太爺跟老夫人會同意您去嗎?”還是說點正經事吧,她拚命的回想腦袋裏頭記得的東西:“聽說東蕃那邊這個冬天冷死人,牛馬都凍死了,今年邊界想必太平不了吧?”
褚翌輕笑道:“你管這麽多呢,東蕃不是已經請和?”
隨安的眼睛就瞪了起來,連敬稱都忘了用:“你相信他們請和?”
“你不信?”褚翌的神色帶了一點掙紮,他自然是不信,但外頭的人都信啊,而且家裏的女眷們也是盼著能不打仗。
“當然不信啊,兩國之間隻有利益,難不成會講信義跟承諾麽?”就是現代社會,合同滿天飛,約定遍地走,可照樣該爭的時候誰也不會手軟。
“而且,東蕃屢次求和,難道不是為了迷惑我們?”這種煙霧彈太淺了好不好。
見褚翌歪著頭看著她,她被他看的莫名其妙,隻好道:“譬如兩家人,一家窮的揭不開鍋恨不能頓頓舔鍋底,另一家不說富得流油,可也算溫飽,這窮的一家主動向富的一家示好,說咱們兩家以後永遠相親相愛不打架不罵人,您覺得會是什麽原因?東蕃那邊的人本就靠著畜牧過日子,天氣寒冷,壯年的馬牛都抵抗不了,更何況那些幼崽?明年還怎麽放牧,怎麽生存?東蕃人狡詐,可他們偏把牲畜看的重,牲畜都凍死了,這時候還能想著跟大梁求和,除非他們的蕃王是個二愣子。要是我——”
褚翌卻突然打斷了她的話:“東蕃人為何把牲畜看的重?”
隨安就道:“看的重是真的,但為何這樣,大概跟他們的生活習慣有關吧,他們的地域廣闊,人員分散,沒有聚居在一起,人跟人之前的感情就沒有那麽深厚,每日與牲畜為伍,自然覺得它們忠誠不會背叛,而牲畜之間的爭鬥搶奪,卻被他們視為勇猛。”這其實跟一些人著重培養對自己忠心耿耿的下屬一樣,肯定也允許下屬之間有競爭。
褚翌又接著問:“要是你會如何?”
隨安話被打斷,思緒沒斷,繼續道:“要是我是蕃王,眼瞅著族人就要沒了活路,那肯定去搶啊。”命都沒有了,眼瞅著就要活不下去了,內部自相殘殺也沒用,殺了兄弟照舊沒吃的,還不如去搶別的國家,再說國家不同,這道德感就更弱了,或者幹脆,祖宗們都經常做的事,子孫們搶掠的隻會更加嫻熟。當然,從另一方來說,你活不下去是你的事,但你來搶我的,我肯定不會眼睜睜看著你搶啊,再說你搶走了,我吃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