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良器

褚太爺看了妻子一眼,這才笑著開口:“夜裏睡的好嗎?”自己覺得自己已經很低三下四的跟孫子一樣了。

褚翌像是完全從除夕那日的陰影裏頭走出來了,也笑著回話:“看了半夜輿圖,夜裏睡得還好。”

太爺聽他說看了半夜輿圖,眼睛一亮,正要開口再問幾句,聽見旁邊老夫人輕輕一咳,立即道:“天色不早了,你們也早點出門好了。禮品都準備齊全了嗎?”

德榮郡主忙答:“都準備好了,大嫂昨日就同我們說好了。”說上大夫人,表示她也不願意奪人的功勞。

褚翌卻詫異的看了褚太爺:“父親不去外祖家了嗎?”

褚鈺這會兒跟褚琮一樣,兩隻鵪鶉窩在一起垂頭都看著地上長金子,但是鵪鶉的耳朵都豎的筆挺。

褚太爺看著褚翌的盈盈笑臉就有點說不出拒絕的話,過了好一會兒才道:“剛才有點不舒服,這會兒感覺好多了。”

褚翌就道:“那我跟父親坐一輛車吧,正好有些輿圖上的事情想請教父親。”

褚太爺瞥了一眼老夫人,然後輕輕咳嗽一聲,裝模作樣的站了起來。

褚鈺立即上前扶了他的手,笑著道:“我也跟父親一車,想聽聽九弟問什麽問題呢。”

褚琮被褚鈺搶先一步,也沒氣餒,反正大嫂安排的車輛都是盡夠的,大不了他自己坐一車唄,那輿圖就跟蜘蛛網似得,萬一爹爹有不知道的,再問他,他更說不上來,到時候不夠丟人地。

男人們先走一步,德榮郡主就上前去扶老夫人,笑著道:“母親,咱們也走吧。”這一刻她心裏倍兒想有一位親弟媳婦幫著分擔分擔。

這一路上不知褚翌跟褚太爺說的什麽,但從王家出來,父子間的隔閡已經消弭的一幹二淨。

這之後,褚太爺也不管過年,直接給褚翌找了兩個武師傅,根據褚翌的情況,指點了他學刀法。

到了傍晚父子二人就坐在徵陽館裏討論兵法。

褚太爺這一輩子大戰小戰無數,小戰忽略,有許多大戰都有可借鑒之處,正所謂失之毫厘謬以千裏,事有不對,就極有可能造成完全相反的結果,他把這些例子說出來,褚翌不僅能跟上他的思路,還能舉一反三,褚太爺心裏暗讚他“真乃良器”。

老夫人見他父子二人如此,嘴裏不說,心裏卻如釋重負。

她的兒子她自己知道,心裏那股火到現在還沒發出來,就像蠟燭換了一頭燒而已,總有一天要搞點事出來。

她招了徐媽媽悄聲問:“隨安那丫頭養的怎麽樣了?”

徐媽媽一聽,臉色有點不好,也悄聲回道:“白天淨是趴著睡,問她她說不睡覺就好疼,大夫請了兩回,都說恐是骨頭裂了,論理傷筋動骨一百天,她又是個小丫頭,身子比不上那些小廝強也是有的。”

老夫人歎了口氣:“這幾日都把她給忘了。”

“現在可是過年,您不是去東家就是去西家,還要張羅來家裏的賓客,說起來,她生了病沒把她挪出去,就是您的恩典了。”

老夫人點了點頭,又問:“她就沒讓人給老九遞信?”

“沒有,近來九老爺不是去演武場,就是在徵陽館跟著太爺,您都是知道的,再說隨安那裏就隻有一個小丫頭圓圓,見了九老爺大氣不敢喘的,怎麽敢亂說?”

“如此,你說我是按兵不動呢,還是把她挪出去看她的造化?我是怕老九知道她好不了,會再起事,還有林家,消停了這大半個月了,估計也坐不住了吧?”

“是,林太太過年的時候請了柳姨娘兩次,柳姨娘隻去了一次。柳姨娘回來都跟我說了。”

老夫人就瞪了徐媽媽一眼:“我又不是新娶進門的小媳婦,你還瞞著我幹什麽?”

“是,我盼著您過個舒心年,這些事也不是大事,就是柳姨娘說她見了林太太的妹子小李氏,說她長得狐媚。”

“這有什麽好瞞住的,想也想的出來。”老夫人不甚在意道:“倒是隨安這裏,怎麽辦才好呢?”

徐媽媽道:“本也是不要緊的,隻是恐老太爺會趁著元宵節,讓您喝小李氏的茶,到時候惹得九老爺想起來,才是一樁大麻煩。”

如果可以,老夫人甚至想把林家一家都給滅了。

“這樣吧,悄悄的把隨安挪出去,挪到臨著北街的那一排房子裏頭好了,跟她說大夫經常進內宅不大好,在那邊清淨,大夫過去也便宜,老九要是問起來,也這麽說。”

徐媽媽點頭:“九老爺這裏,要不是還是讓隨安跟他說,免得他想起來自己去了那邊房子……”臨北街的那一排房子陰冷潮濕不說,府裏有病的全都挪過去,就是病好了,再回來也得過個十天半月才行,免得帶了病氣回來。

“就這麽辦吧。讓她好生將養,開春……,不著急,養上三五個月,這事兒過去再叫她回來吧。”老夫人吩咐道。

徐媽媽雖然替隨安惋惜,可那惋惜也隻一瞬,悄悄看了一眼外頭正跟褚太爺說話說得頭碰頭的褚翌,行了個禮,無聲的退了出去。

書房小院安安靜靜,圓圓正蹲坐在爐子旁打盹,腦袋像啄米的小雞一樣。

徐媽媽吩咐了隨行來的婆子先待在屋外,低低咳嗽一聲推開了耳房門。

心裏也覺得隨安沒有福氣,一般人挨了板子,有這半個月也好的差不多了,偏隨安還沒好,雖然沒發熱生病,可這一碰就說疼,看來是傷了骨頭,若是能養好還好,養不好一瘸一瘸的,縱然九老爺再喜歡,老夫人也不可能讓她再伺候九老爺了。

隨安被圓圓推醒,看見徐媽媽先露出一個笑臉。她夜裏成了夜貓子慢慢的鍛煉,其實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可為了那個不能言說的目的,所以才白天裝的病弱,也不再起身。

徐媽媽看著她,又暗道了一句可惜,這才緩緩的將老夫人的意思說了。

隨安的眼睛隨著她的話越來越亮,幾乎要壓抑不住的時候連忙垂下頭,使勁攥了攥拳頭,暗暗告誡自己一定要忍住,勝利的曙光就在眼前,可不能功虧一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