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餘情未了

就算強求也強求不了。

夜紅綾的性子,可不是誰讓她做什麽她就一定會去做的。

有些事情是否會去做,是否願意去做,都得看她自己的心情,以及她對這件事的判斷。

該說的話都說了,陸衍之沒有久留,很快就告辭離去。

夜紅綾獨自在廊上坐了一會兒,注視著湖麵,絕豔的容色泛著如冰雪般沉靜淡漠的色澤。

傍晚時分,刑部來人請護國公主去一趟,說是有些細節需要公主配合確認一下。

夜紅綾心知肚明是為了寒玉錦的案子,心裏也清楚寒玉錦就算屈打成招也不可能就這麽幹脆地認下刺殺公主的罪名。

他不是個蠢人,隻是眼下形勢比人強,不招便會多受罪,且寒家已經如此,想辦法減輕罪責才是當務之急。

夜紅綾到了刑部,刑部尚書丁昌親自出來迎接,並告訴她審問寒玉錦的結果出來了,寒玉錦承認刺殺護國公主,但一口咬定並非有意,而是當時因離別在即心裏傷懷,忍不住喝多了酒有些神誌不清,才會誤對護國公主下手。

丁昌讓夜紅綾看了供狀,並詢問是繼續審,還是就這麽呈交給皇上?

夜紅綾神色寒峭,冷眼看了供狀,也看到了寒玉錦如今的慘狀,白色囚衣上遍布道道鞭痕,臉頰上有鞭子甩過留下的血痕。

神色慘白而憔悴,雙眼無神,跟以往俊雅溫潤的模樣判若兩人。

顯然是受了不少刑。

沉默了片刻,夜紅綾道:“就這麽呈上去吧。”

丁昌聞言,忍不住就有些遺憾。

看來護國公主對寒玉錦還是餘情未了,所以才這麽輕易的就放過他,畢竟誤傷公主跟刺殺公主的罪名是絕對不一樣的。

然而真的是誤傷嗎?

離心口要害那麽近,這誤傷也傷得太準了,僅僅差一點就沒要了護國公主的命。

其實丁昌還是希望夜紅綾能讓他繼續審,他不嫌麻煩,多審一天,對寒家都隻有壞處沒有好處,趁此機會把寒家一舉擊垮才是最好的結果。

不過很顯然,公主看到曾經心愛之人如此慘狀之後,顯然是有些不忍心了。

丁尚書自動腦補出護國公主對昔日心愛之人餘情未了的劇情,然後想著既然是誤傷,那就不存在刺殺的罪名,隻要公主不追究,應該也不會牽連到家人。

所以,寒禦史是不是就要官複原職了?

想到這裏,丁昌心裏微沉。

其實他完全猜錯了夜紅綾的心思。

餘情未了這一點是絕對不存在的,夜紅綾這個人跟別的女子不同,要是喜歡就會不顧一切地喜歡,為對方做什麽都心甘情願,若是不喜歡了,那就徹底陌路。

拖泥帶水不是她的風格。

之所以不想繼續審,一來是因為寒玉錦刺殺她的事情本身並沒有發生,就算要發生也是在四年後,而現在來說,寒玉錦最大的錯就是欺騙她,褻瀆她的感情。

並且夜紅綾並不打算讓寒家這麽快就玩完。

除掉一個沈家,寒翎失去了禁軍統領的職務,寒禦史就算不受牽連也不可能再官複原職。

眼下已經足夠。

狗逼急了還會跳牆,況且她要對付的人不僅僅一個夜蕭肅和寒家。

於是事情就這麽定了。

皇帝在受到呈供之後,簡單詢問了丁昌幾句,在聽到夜紅綾認可了這口供之後,顯然也頗為意外。

誤傷,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上次桃花山一行鬧出的風波之後,紅綾親口說過寒玉錦喜歡的人是紫菱,他接近她是為了讓紅綾爭奪兵權來幫助三皇子,最後因為婚事遙遙無期,耐心告罄又被識破了意圖,所以才要殺了紅綾。

這說明寒玉錦是故意而非誤傷。

寒玉錦如今也承認了此事的確是他所為,那就更坐實了這件事,至於說誤傷——很顯然,不過是狡辯罷了,目的是把罪名減到最低,且不必牽連到寒家父兄。

“紅綾對他倒是寬容。”坐在龍椅上,皇上沉默地看著供狀,“居然就這麽認可了這份供狀。”

“依臣判斷,七公主是在看到寒玉錦所遭受的罪之後,於心不忍,不打算再追究了。”丁昌語帶喟歎,“七公主其實是個麵冷心軟之人。”

麵冷心軟?

皇上沉默片刻:“喜歡了三年,一時真要放下也的確有點難度。”

不管是誤傷還是真的刺殺,此事夜紅綾都是受害者。

皇帝揉了揉眉心:“寒玉錦杖責五十,放回去吧。”

既然紅綾都認了是誤傷,那顯然是不打算再追究了,皇帝也不想再因為寒家一事弄得烏煙瘴氣。

“臣遵旨。”丁昌垂首,“既然寒家二公子的罪責已經追究完,寒禦史和寒家長子的禁軍統領一職……”

禁軍統領?

景帝皺眉:“禁軍統領現在不是韓墨?”

許是明白丁昌的意思,景帝接著道:“紅綾認可了誤傷的說法,是對寒玉錦的仁慈大度,可寒玉錦刺殺公主是事實。寒禦史教子無方,免除寒家在朝上的一切職務,以後做個閑散的皇親國戚就好,沒必要再多折騰。”

這是對寒家的懲罰。

至此,寒玉錦刺殺夜紅綾一事終於宣告結束,寒家也算是徹底涼了。

丁昌暗自鬆了口氣,恭敬地道:“臣明白了,寒玉錦一事臣這就回去處理。”

說完,躬身告退。

閑散的皇親國戚,是因為寒家是皇後的娘家,不管皇上現在對皇後是什麽態度,隻要皇後沒被廢,寒家就永遠是皇親,這點無可改變。

但閑散的皇親,哪比得上在朝堂上呼風喚雨的權臣來得威風?

況且寒家失勢,對三皇子來說可是致命的打擊。

丁昌走出禦書房,燦烈的陽光使得他下意識地眯起眼,心裏卻忍不住在想,幾位皇子都成年了,也該到了冊立儲君的時候。

不知皇帝的心裏,屬意的究竟是誰?

禦書房裏,景帝端起茶盞輕啜了一口,語氣淡淡:“沈家的案子查得如何了?”

沈卓貪汙一事已經確鑿,是廷王在負責。

大理寺則正對沈家次子沈泉殺人一事做最後的取證。

孫平恭敬垂首:“大理寺今日剛在沈家宅內一顆老樹下又挖出了一具女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