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6 巨款

其實自冷菁宜到帝都以來,除了工作和跟顧煙他們見麵之外,就沒有去其他地方玩過。

江延灼前幾天問她有沒有特別想玩的地方,本以為自家祖宗會說個高檔的什麽某某大廈,結果冷菁宜說她想逛逛帝都的夜市。

江延灼其實是很煩那種人擠人的地方的,但是自家祖宗想去的地方,對他來說總歸都是好地方,自然是直接答應,跟冷菁宜約好下班時間,還是公司門口接她。

今天下午,冷菁宜喝完一杯黑咖啡,把該做的做完之後,發現居然才四點鍾。她抬眸向右,窗明幾淨之外,步行街道和車水馬龍,人群接踵摩肩,人潮絡繹不絕。十月的帝都天氣依然晴朗,溫度較高,冷菁宜本就喜溫,也日漸對這座城市習慣又親切。

她突然決定提前下班跑路,到江延灼的公司去找他。

冷菁宜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了一跳,她可不是會做這種事情的人,然而她今天真的想這麽做。

她出門的時候,周斯越似笑非笑地抬頭朝她看了一眼,被冷菁宜不動聲色地瞪了回去。

冷菁宜在車上補了口紅和氣墊,驅車到江延灼公司樓下,突然想起來,這還是第一次她一個人主動到江延灼的公司。她就準備在這兒停著,等江延灼下來。但她沒有想到的是,才兩分鍾不到,車窗就被輕輕扣了扣。

“冷小姐?”男人身上有穩妥的雪鬆竹葉香氣,每一個字都禮貌又認真:“是來找江總的嗎?”

冷菁宜也早就不是臉盲了,一眼就認出了對方,喜道:“程朔?你怎麽在這裏?”問完臉上就不禁懊惱,程朔是江延灼的助理,怎麽可能不在這裏。

程朔沒有在意她言語的失誤,隻是莞爾:“我今天在隔壁辦事。冷小姐來都來了,我帶你去見江總吧。”

冷菁宜想想也好,便微微點了點頭:“謝謝,麻煩了。”

程朔帶著冷菁宜上電梯的時候,冷菁宜多問了一句:“程朔,你和江延灼認識多久了?”

程朔笑笑:“大學同學,一個係的。也沒幾年吧,沒想過這個事。不過一定要算的話,差不多七年。”

冷菁宜點點頭:“……恩。挺長的了。”

那是她錯失的時光。

程朔卻哂笑:“冷小姐不是更長。”

冷菁宜敏銳地捕捉到了細節:“你原來就知道我?”

“知道。”程朔正色起來,又好像在回憶:“阿延他這些年一個人這麽拚,跟家裏分道揚鑣,一開始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放著好好的家業不繼承,一定要開辟些新的什麽。”

“後來我才知道的,”程朔笑笑,“阿延他是真的很喜歡你。”

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程朔沒有叫江延灼叫江總,而是叫了阿延。

很快,程朔又恢複到助理的口吻:“我們到了。江總在辦公室,應該還在忙。”說完,他就離開了。

冷菁宜點點頭:“謝謝。”

她隔著霧麵玻璃,並沒有推門進去,而是站在門外看裏麵江延灼朦朧的身影。

冷菁宜不想打擾,玻璃的另一邊,江延灼全神貫注地微微低著頭,對著筆記本電腦忙碌。

窗外微風拂過,冷菁宜突然想起在高二零班的時候,少年複習時做題的模樣。雖然一張卷子他大多時間都是在題號前麵打勾,遇到偏難的題目才會去動筆做一做,抬筆的動作皆是隨意又慵懶,但眼神卻是認真到極致的。

那也是冷菁宜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才發現的,獨屬於他的那種沉浸。即便是黑筆的筆尖抵在紙上磨出沙沙響的聲音,似乎都分外迷人。

她想著想著就出了神,眼前的那一片影子什麽時候清晰了起來,自己都沒有發覺。江延灼拉開玻璃門,站在她麵前,嘴角不易察覺地勾了勾:“怎麽自己來了?”

他突然想到什麽,看了一眼腕表,不禁皺眉:“你提早下班了?現在才四點半。我是想這個時候出發去接你的,沒想到你直接到了。”

江延灼看冷菁宜怎麽沒反應,眼神還愣愣的,不禁反笑:“怎麽了祖宗?想什麽呢?嗯?”

冷菁宜眨了眨眼睛,突然歎了口氣,像是想到了什麽特別幸福的事情,踮起腳尖勾住他脖子,語氣認真,眉眼彎彎:“沒什麽。我就是突然覺得,我好喜歡你啊。”

江延灼被這猝不及防的表白噎了一下,第一反應卻是去碰冷菁宜的額頭:“你發燒了?”

冷菁宜反手就給他胳膊上來了一巴掌。

江延灼:“……”……

夜市。

冷菁宜被江延灼牽著走,沒走幾步突然道:“我有東西沒拿,車門再開一下。”

江延灼朝她身上看了一眼:“包和手機不都拿了麽,還拿什麽?”

“你怎麽管那麽多啊。車鑰匙。”冷菁宜伸手就往他褲子裏摸,倒是一點都不見外。

“嘶——別**啊祖宗,摸到不該摸的就不好了。”江延灼散漫地舉起雙手:“你對象可是身藏巨款的人——嘖,在右邊兒衣服口袋,不是褲子口袋。”

冷菁宜還沒摸著,耳根卻突然一紅,雖然麵上還是冷冷的:“什麽巨款?”

她害羞的時候耳根紅這一點,江延灼拿捏得死死的,突然曖昧地湊近:“你覺得我是在說什麽巨款?”

冷菁宜整個人一僵,臉皮發麻,她現在真的想把江延灼打一頓。感覺江延灼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她一早還以為對方成熟了,結果發現這人真是越來越不要臉。

江延灼卻像是嚇唬小孩子成功了似的,露出玩味的笑容:“小小年紀,想的倒挺多。”

冷菁宜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很老?”說完這句話,冷菁宜的手卻突然隔著衣服口袋外麵的,摸到了一張薄薄的東西。

像是在衣服內層,還放著什麽一樣。

冷菁宜也不知道那是什麽,但一股強烈的好奇心突然湧上她的心頭,也沒管大庭廣眾之下了,直接伸手就往江延灼外套裏麵的夾層摸。

“嘖,幹什麽呢。”江延灼挑了個眉,卻在冷菁宜摸到那張紙片的時候怔愣了幾秒,隨後無奈地再度哂笑:“恩。巨款被發現了。”

冷菁宜摸出了一張照片。時間已經很久了,邊角有些泛黃。

是一張那天勞動節匯演,他牽著她跑下舞台的照片。

唯一的一張合照,他放在身邊八年。

冷菁宜垂下眸,喉頭突然有些酸。她拿了江延灼的車鑰匙,上車取了個東西捏在手裏,然後趴在車窗上對江延灼說:“江延灼,你過來點兒。”

江延灼乖乖靠過去。

冷菁宜抬起手,把手裏小小的一顆金紅色給他戴上。

江延灼雖然沒看見,但也知道了那是什麽,哂笑:“怎麽突然想到物歸原主了。”冷菁宜沒回答他這個問題,給他戴好之後欣賞了一下,又好似非常挑剔地皺起眉,語氣輕佻:“嘶——有點騷。”

“現在耳鑽和紋身一個都不少了,夠社會的啊,江延灼。”冷菁宜歪著腦袋看他。江延灼也沒想到冷菁宜會突然提那個紋身的事情,臉上竟然出現了可以稱之為不好意思的窘迫:“那個……我隨便紋的。”

“紋得挺好看的。”冷菁宜點點頭:“夠獨特的,給自己手腕上紋棵雜草。”

江延灼嘖了一聲:“那是韭白上的莖,不懂別亂講。”

冷菁宜趴在車窗上若有所思:“哦——”

結果那個“哦”還沒有完,江延灼突然撐著車沿,俯身吻了上去。

等到冷菁宜麵上也不再是平常的冷白色,居然微微染了些紅暈時,他哂笑:“走啊祖宗,去逛逛,還蹲車上幹什麽呢。”

冷菁宜:“……”……

江延灼牽著她在夜市上走的時候,發現冷菁宜真的是變了很多。她那麽一個喜靜的人,當時和隔壁兩所中學合辦夜市的時候根本不出現的人,現在卻能在這麽熱鬧的地方逛得開心。

時間能夠改變一個人許多,冷菁宜改變了那麽多,都是他不曾在的時光。冷菁宜已經可以千杯不醉,還有什麽改變,他還不知道?

就在不久前,江延灼發現冷菁宜抽煙的時候,真的是有些不知所措的,甚至不確定該不該問是什麽時候開始的。

當時他一把將冷菁宜手裏的煙奪了掐滅,語氣不容置喙:“戒了。”

冷菁宜當時看著他:“你不抽?”

江延灼篤定地點點頭:“不抽。”

江延灼想到那個時候,此刻麵上是笑著的,但心裏卻是緊緊一揪。

冷菁宜突然指著那邊養魚的攤子:“我想試試看釣小魚。”

江延灼往那邊無語地瞥了一眼:“釣魚?釣回去給那隻笨比貓吃?不要,那隻貓就知道吃。”

冷菁宜:“……”她懶得和他計較,卻是看見前方有射箭贏獎品的靶場。江延灼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明顯也是注意到了那個,嘴角一勾:“那個倒是可以玩玩。”

冷菁宜斜眼看他:“咱們江總——應該有段時間沒碰了吧?”

“恩。”江延灼沒否認:“江陽那兔崽子幾年前退伍之後,我就一直跟著他在射擊場玩真槍實彈了。”

冷菁宜:“……”

江延灼卻突然湊過來,玩味的聲音自冷菁宜頭頂上方傳來:“那冷副總——現在還脫靶麽?”冷菁宜白了他一眼:“滾。”

江延灼哈哈大笑起來:“走,去贏個小玩意兒給你。”

什麽漂亮的包包鞋子首飾,江延灼這些天都送過,但也看得出來冷菁宜完全不缺好看的東西也不缺錢,其實還真的不如這種有紀念意義的小東西來得珍貴。冷菁宜在一堆雜七雜八的獎品裏看來看去,選了個比巴掌大不了多少,但分量沉甸甸的樹袋熊玩偶。

樹袋熊做的惟妙惟肖的還挺逼真,兩顆黑眼珠玻璃球似的黑亮。

江延灼挑眉:“就這個?這麽小?”

攤子老板笑道:“小是小,做的可精致了,贏這個還有點困難呢。你們也是挺奇怪的,上來不是試試看能不能中,倒是先選起了獎品。”

他指指後麵:“五個靶子,加起來中三十九環,才能給你們這個。”

江延灼歪著嘴角,好整以暇地看著這幾個近得不能再近的靶子,把木弓往冷菁宜手裏一塞:“祖宗你來。”

冷菁宜:“?”她是肯定射不中的,能碰到邊就不錯了,但看江延灼這麽信心滿滿的樣子,便還是接過了弓。

很好,脫靶。

冷菁宜:“……”

而攤子老板直接“噗”了一聲:“還有四次機會,小夥子必須中三個十環一個九環才行啊,要不直接重新再買吧哈哈哈。”

江延灼倒是麵色不改,朝攤子老板笑了笑:“那可未必。”

攤子老板一臉不相信:“小夥子,這個弓很難射的,三個十環一個九環幾乎不可能,想在女朋友麵前出風頭,也不急於這一時。”

“我還真挺著急的,那怎麽辦呢。”江延灼語氣似是略有苦惱,而後勾起唇角一笑:“這個弓難射又怎麽樣,那也要看是誰射。”

他單手拿起弓,在手裏掂量了一下,語氣帶笑:“三個十環一個九環的確不可能,對我來說,不可能有九環的出現。”

話音未落,“蹭”的一聲,一隻箭已牢牢正中靶心。江延灼歪了歪脖子,似乎是帶笑地看了一眼攤子老板,嘴角勾了勾。

攤子老板:“……”

冷菁宜最後抱著那隻小樹袋熊的公仔,哼著小曲回到了車上。江延灼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怎麽樣,對你的樹樁還滿意麽。”

冷菁宜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什麽樹樁?”

江延灼歎息了一聲:“不記得算了。”

冷菁宜卻猝不及防地靠近,在江延灼耳朵上,輕輕地落下一個吻。

“記得呢。江延灼,你說過的,要給我當一輩子的樹樁。”

“我一直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