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晏溪行,你……!”
“老晏你快來看,初初穿這條裙子好漂亮,你們……”
操。
流雲彩話沒說完,一聲髒話也咽了下去。
這也……太巧了吧?
她看著程憐和李期,李期也看著她。
她和小時候沒什麽區別,隻是五官張開了,比以前更漂亮了些。
隻是李期就,簡直是天差地別。
她換了一條白色的長裙,栗色的齊肩發在燈光下極為有光澤,現在呆呆地不說話,看起來真像是個淑女。
“雲彩?”
李期看著她出了會神,回過神之後遲疑地喊了一聲。
流雲彩並不想答應,甚至還想翻個白眼。
“彩兒,我這條裙子好看嗎?”林鹿初跟她在一個試衣間換衣服,流雲彩先出來,她穿好後也跟著出來,一邊看著自己裙子,頭也沒抬問她。
等了幾秒也不見流雲彩回答,“彩兒?”
一抬頭看到程憐和剛才和她手拉手的男生正站在對麵不到五米的地方。
那個叫李期的男生,還‘含情脈脈’的注視著流雲彩。
“你們認識?”林鹿初也不知道是怎麽了,下意識就這麽問了一句。
流雲彩卻如獲大赦,立即搖頭回答她,“不認識。”
“我覺得你這條裙子好像也不是很好看,要不我們去別的店裏看看吧。”
林鹿初點點頭,轉身之前看了李期一眼,李期也同樣在打量她。
她比流雲彩要白很多,高一點,看起來也更單薄一點,雖然漂亮,但給人一種很陰鬱的感覺。
此刻正被她毫無表情的看著,李期的後背陡然升起一陣寒意,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那是誰?”
程憐看到林鹿初就不高興,尤其還看到晏溪行陪她一起出來逛街,更是覺得怒火中燒。
沒聽清楚李期說了什麽,反應過來之後立馬換上笑臉,問他:“你剛剛說什麽?”
“我說那個穿黑色裙子的女生是誰?她和雲彩關係很好?”
“是班上新來的,和流雲彩晏溪行他們關係都很好。”一想到這個,她就恨不得要掐死林鹿初。
“雲彩以前身邊的那個女孩子不是叫什麽菁菁嗎?你們以前經常在一塊的。”
“菁菁她……”程憐明顯抗拒提到這個名字,並不想回答李期這個問題。
“和你有關係嗎?”
一道聲音插進來,打斷他們的對話。
晏溪行已經拎著購物袋站在他們對麵,隻是隔著一排衣服,晏溪行清雋的模樣倒映在李期眼裏。
一舉一動都充滿了挑釁。
他正要說話,流雲彩和林鹿初已經從試衣間出來了。
“薑錦杉,老晏,我們走吧,再去別的店看看。”流雲彩把剛剛試穿的衣服遞給服務員,道了聲謝後就拉著林鹿初往外走。
完全無視李期,好像連程憐都不認識一般。
李期雖然一直看著流雲彩,奈何流雲彩把他當陌生人,倒是林鹿初一直盯著他。
她的眼睛漆黑,像一團墨水,配上白得病態的臉,很難不讓人起雞皮疙瘩。
林鹿初一直和他對視著,直到走過他身邊,空調的風剛好吹開她的頭發,她脖子上貼著的紗布完全暴露出來。
比已經近乎慘白的皮膚更白。
李期沒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就是覺得更害怕了。
“那女的,什麽來頭?”
程憐緊緊攥著拳頭,指節發白,手也在微微發抖,“轉學生,叫林鹿初,不知道什麽來頭。”
“林鹿初,”李期默念一聲,覺得有些耳熟,又不想不起來在哪裏聽過。
程憐看李期因為林鹿初出神,覺得氣憤不已,但她又不能表現出來。
抓著他的手臂看似撒嬌的喊了他一聲:“李期哥,你不是說要買衣服嗎?我們再看看吧。”
李期也回過神來,不再糾結到底林鹿初是誰了。
但流雲彩現在和晏溪行的關係還這麽好,他心底屬實還有些情緒在作祟的。
心不在焉的陪著程憐逛了一會兒,隨便找了個借口就把她打發走了。
*
程家。
程憐拎著李期給她買的衣服和飾品進門。
覺得家裏壓抑極了。
小時候家裏住在菜市場附近,人流嘈雜又髒亂不堪。
他們一家人擠在一間小小的一室一廳的房子裏生活。
雖然很苦,但至少不像現在這樣壓抑。
程凡發達了,不再是在菜場裏賣豬肉的屠夫了,她也不用住在那暗無天日的房子裏每天擔心別的同學發現自己家的情況了。
可是她一點也不開心。
肖夢聽到開門的聲響,趕緊趿著拖鞋跑出來看。
看到程憐手裏的購物袋頓時神色一喜,往她身後看了看卻沒見到其他人。
臉色就又垮了下來,“李期呢?他怎麽沒有送你回來?”
程憐覺得很累,把手裏的購物袋放到一邊,耷拉著臉打算回房間:“他說他還有事,先走了。”
“是真的有事還是假的有事,你怎麽也不拉著他?”
“你知不知道你爸現在正是最重要的時候,你怎麽也不知道多爭取一下?”
程憐整個人都是頹著的,很無奈的開口:“媽,我很累,想休息一會兒。”
肖夢一把拽住她,聲音尖細:“你累什麽累?逛個街能把你累成什麽樣?”
“你知不知道隻要攀上李家,咱們家就能永遠擺脫以前擠入上流社會了?”
“媽!”程憐皺著眉,神情很不耐煩,“永遠都是上流社會上流社會,人家真正的上流社會幾時又看得起我們?”
晏溪行薑錦杉從來都看不起她,還有韓菁菁和林鹿初,永遠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就連流雲彩那個暴發戶,也看不起她。
就算真的攀上李家又怎樣?所有人眼裏她都還隻是當初那個住在菜場一室一廳裏的屠夫的女兒,知道那些過去的人從來都不會忘!
“你也知道咱們被別人看不起,你自己為什麽不爭點氣?叫你出去和人吃個飯就知道裝清高,你以為你是誰?真的是大小姐了嗎?”
程憐不可置信地看向肖夢,不敢相信這些話是出自她母親的口,同樣身為女人,自己在她眼裏好像隻是一個幫助爸爸謀取財道的物件。
“所以,比起我這個你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女兒,虛無縹緲根本就不屬於你的那些榮華富貴才是你的一生所求,在你心裏才是最重要的嗎?”
程憐的五官雖然不是非常優越,但就是透著一股讓人心生憐愛的氣質。可這些在肖夢和程凡的眼裏,看著就是不順眼。
“又是這樣的表情,你媽我是死了嗎?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哭喪的!整天就是一副死人臉,一點忙都幫不上,真是個賠錢貨!”
肖夢在她肩上狠狠掐了一下,估計是看到程憐真的讓她太煩了,罵罵咧咧的回了自己的房間。
程憐捂著肩上被掐過的地方,眼淚已經在眼眶裏打轉了,卻還是生生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
她不能哭。
看著剛才被摔得震天響的房門,她眼裏漸漸生出一些恨意。
她是恨的。
她恨程凡隻想著用她去陪酒陪吃飯去換取利益,她恨肖夢隻想著怎麽樣讓她更加豁得出去從而在那些人身上撈取更多好處。
這些她都是恨的。
程憐把李期買的東西都扔在牆角,臨出門的時候還踹了一腳。
在家附近的公園走了走,遇到幾個散步的老太太,笑眯眯的看著她,還誇她長得漂亮。
她衝老太太笑了笑,繞到了另一邊,去了籃球場,在長椅上坐了下來。
有幾個男生在打籃球,熱血沸騰的樣子,陽光又燦爛。
她忽然覺得這個世界真的好不公平。
人生來就有貴賤之分的。
有些人生來就是被仰望的,而她,生來就是要被人踐踏的。
幼兒園時期甚至是小學時期,因為穿得又髒又差,常常被人欺負被人孤立,沒有人願意和她玩。
上初中的時候家裏的情況有些好轉,她去改了個名字,和那些大姐大抱團在一起,就是為了自己不再被人欺負。
可是最後呢,仍然沒有人看得起她。
當初向她伸出援手的韓菁菁,也不過是看她可憐而已。
沒來由的再次想起韓菁菁。
那個曾經,比流雲彩還更加陽光,更加耀眼的女生。
她應該是去了天堂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