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她的心意

林秀婉愣了一下,林父又說:“曾誌宏是個聰明人,但是心術不正,他說的這種方式就是在損害集體的利益!撬社會主義的牆角,附近的大隊就沒有一個這麽做的!”

“我真要帶著大夥這麽做了,估計明天就得被拉到公社去批鬥!”

林秀婉拿出她放在抽屜裏的報紙指著她圈出來的文章給林父看:“爸,這事是報紙上說的,並不是曾誌宏說的。”

大隊書記磕了磕旱煙杆後湊過來看了看後說:“但是報紙上也沒有說是要包產到每個家庭,不如我們還是和其他大隊一樣先把田承包到每個小隊吧!”

林父也差不多是這個意思,這事便算是初步定了下來。

大隊書記走後林父卻又拿著報紙逐字逐句地看著林秀婉勾出來的那篇文章,感歎道:“要是真的能包產到家庭就好了。”

他做為大隊的隊長,太知道這些年的大鍋飯和大包幹讓農民們變著法子磨洋工,生產隊真正做事的人並不多。

林秀婉指著上麵的一行字說:“以後都取消計劃養雞養豬了,現在大家都缺肉吃,我們的後山地廣蟲子也多,如果帶著社員們養雞,應該不愁賣。”

山城人喜歡吃雞,家家戶戶都有養雞的習慣,隻是之前因為政策的原因,家裏十口人,最多也隻能養五隻雞。

這幾年,家裏的雞都是要用來下蛋的,隻有家裏來了貴客才舍得殺一隻雞。

林父看了後眼裏有些猶豫:“說是這樣說,但是附近並沒有人這麽做,鄉裏要是查起來,怕是會說我們在割社會主義尾巴。”

林秀婉知道他擔心什麽,便說:“這怎麽能說是割社會主義尾巴了?這是帶領我們大隊一起致富,又不是搞個人主義,政策上沒問題!”

林父仔細一想也覺得她的話有道理,他雖然有些怕,但是報紙上明確寫著不再限製養雞的隻數,他心思卻也活絡了起來。

他是個穩重的:“回頭我跟書記再商量一下,要是真行得通,我們就把雞養起來。”

林秀婉知道自家老子膽小,這事跟書記商量了,以後就算是出事也是兩人一起頂著,她不太喜歡他的做事風格,卻也知道他謹慎一點也沒錯。

她站起來說:“爸,我明天要出門的東西都收拾好了,我先出去玩一會。”

林父還在想養雞的事,也沒細聽她說什麽,便點了一下頭。

林秀婉便溜進自家的倉房,像作賊一樣拿著布袋裝了約莫十來斤米,左右看了看,見沒有人,便拎著米從後門溜了出去。

林父恰好站起來看到她賊兮兮的拎著米往後麵走的樣子,知道她這是又拎米去給接濟劉家。

他輕搖了一下頭,雖然覺得自家女兒有些敗家,但是後麵劉家那一大家子也實在是可憐,他們家也不缺那點糧食,他就當做沒看見。

林秀婉到劉家的時候,把手裏的那一袋米遞給劉勝男:“你自己計個數,等你以後賺到錢了,要還的!”

劉勝男原本想要推辭的,聽她這樣說,倒不知道要說什麽好。

她輕抿了一下唇:“好,我肯定會還給你的!”

林秀婉嘿嘿一笑,見她手裏在縫什麽東西,便拿過來看,見是一件疊滿補丁上衣,上麵的補丁又破了,她就在補丁上繡了朵花。

林秀婉誇她:“你的手可真巧,這花繡得真好看!”

劉勝男倒有些不好意思:“家裏條件不好,總是我的衣服小了給二妹,二妹穿完之後再給三妹。”

“我沒票也沒錢給三妹買布做新衣,就想著給她把舊衣服改出一點樣子來,讓她穿著好看一點。”

她這麽一說,林秀婉便發現那件舊衣服的袖口有重新改過,上麵用碎布做了一個木耳邊,針腳不算十分平整,卻顯得有些別致。

林秀婉覺得劉勝男真不容易,劉母是那種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來的人,平時就不管事,劉長根一死,家裏的這些事就全需要劉勝男去操持。

她知道劉勝男為了這個家已經拚盡了全力,隻是家裏拖累太大,就連吃飯都成問題。

她抱起坐在一邊的劉三丫,朝劉勝男微笑:“我覺得挺好看的,三丫喜不喜歡?”

劉家的女兒,劉勝男還有個像樣的名字,下麵的兩個妹妹連個名字都沒有,就二丫三丫這樣叫著。

劉三丫靦腆一笑:“喜歡!”

林秀婉摸了摸劉三丫的頭,從口袋裏掏出一顆糖剝了皮塞進她的嘴裏,然後把她放了下去。

小丫頭因為營養不良,頭發枯黃,瘦得跟麻杆一樣,此時嘴裏含著糖,眼神雖然還是怯怯的,卻純真可愛。

劉勝男卻有些不好意思,大隊的人說林秀婉脾氣大嬌氣不好相處,但是這兩年她卻幫了他們家好幾回了,是她見過的最好的人。

劉勝男輕聲問:“你什麽時候去學校?”

“明天。”林秀婉回答。

劉勝男從裏屋拿出一個青色帶條紋的布包遞給她:“送給你。”

林秀婉有些意外,畢竟劉家用窮得揭不開鍋來形容是一點都不為過,劉勝男居然還能送她一個布包,實在是不可思議。

她仔細一看,才發現那布包上的條紋根本就不是什麽條紋,而是用白線縫的密密麻麻的針腳,在布包的最下方,還用紅線繡了一頭牛,她屬牛。

林秀婉朝劉勝男看去,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前段時候我去鎮上裁縫那裏要了一些碎布條,然後慢慢縫起來的,不是太好看,你不要介意。”

林秀婉笑了起來:“不好看嗎?我覺得可好看了!這樣式和花樣絕對是我們大隊的獨一份!還有這頭牛,繡得可真好,跟真的一樣!我非常喜歡!”

她知道這個布包用這樣的碎布縫好,起碼得十幾天。

且劉勝男不做衣服跑去找裁縫要來這些碎布條,估計跟裁縫說了不少的好話,否則裁縫是不會給她的。

所以這個包已經不是一個包了,而是她的一番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