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難民潮
這是大宋子民啊！
也是我華夏兒女啊！
有的難民劃拉下一塊樹皮，毫無顧忌的吞咽。
有的婦人懷抱子女，哭哭戚戚的將懷中僅有的一塊吃食給懷中孩子。
整個看上去，這些難民整體死氣沉沉的，或者有一些行將就木的將死之人，幾乎沒有生氣可言。
跟在江牧身後的幾位當家，看到這種情景，也不由得感覺心中有些堵。
這是堂堂正正的人，不是牲口！
更遠處，大約有一百多麵黃肌瘦的中年人跪在地上，正在與李家村村民討要。
“各位大爺行行好，可憐可憐我們這些人吧，我們的家財全部被搶走了，已經一個月沒吃飽飯了！”一個中年人磕在地上，額頭似有血漬。
李家村有村民猶豫一下，扔過去一塊麵餅，頓時眾人哄搶一片。
這些難民不知從何而來，竟然如此慘。
“裏正，村子裏有多少糧食？能否救濟這些難民？”江牧走過去問道。
聽到這話，李仲猶豫一下，便如實說道：“大爺，村子裏確實還有一些糧食，如果全拿來救濟這些難民，可以供他們三個月吃飽飯。但是這些難民連一成也沒有。”
“如果救濟了這些難民，其他的難民聽到風聲，肯定會蜂擁而至，到時候我李家村肯定會被衝垮！”
江牧點點頭，李仲說的倒是實情。
所以古往今來最快捷的方式，便是將難民全部堵到城外，任由難民自生自滅。若難民強行衝城，便令縣兵殺無赦。
而城內的居民生活不會受到影響，這樣也將難民潮的影響降到了最低。
但……
江牧是個現代人，受不了這種方式。
江牧一指，問道：“你們這些人來一個管事的，我問點事情！”
“大……大爺，有什麽事？”一個中年人走出來，臉上雖有菜色，但是卻沒有其他人臉上的怯懦。
江牧看了一眼此人，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小人羅峰。”
“嗯。”江牧點點頭，又問道：“你們是從何處來的？”
“是從泰安州而來，泰安州發生了暴亂，有個名叫韓琦的人揭竿起義，占據了泰安州。搜刮全城財物，導致全城大部分人都活不下去，隻能流亡。”羅峰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一旁的杜雙聞言，忍不住道：“那韓琦既然也是反抗金國的，大家同為宋民，為什麽不善待你們？反而搜刮你們的財物？”
羅峰苦笑一聲，苦澀的道：“那韓琦已經占據泰安州，為了防止金國剿滅他，隻能大肆搜刮財物，然後再用財物招募士兵。而且有些風聲，韓琦好似要對泗水用兵。”
“泗水？”江牧想了一下，便想到了韓琦的意圖。
泰安州北鄰泰山，南麵則門戶大開。要想抵禦金國的攻勢，勢必要攻占泗水。這樣一來，南鄰泗水，也算是一道可靠的防線。
“是啊，本來我們這些人是要逃亡到泗水的，但泗水早就駐紮重兵，不讓我等靠近，隻能從蒙陰翻過沂蒙山，來到費縣。”羅峰道。
“嗯。”江牧問道：“你們到費縣後，姚元德沒有理會你們嗎？”
“是啊！”羅峰嘴角苦笑一聲，道：“我等都沒見到姚元德的麵，隻有上千縣兵把守在城門四周。今早有人衝擊城門，被當場射殺了！”
“狗官！”
杜雙嘟囔了一句。
“算了。”江牧長吐了一口氣，掃視一眼難民，大聲道：“我等是青雲寨的山賊！”
山賊？！
此話一出，頓時不少難民露出驚恐之色。
這一路上他們也遇到不少山賊，也有不少人死在了山賊手中。他們貼身的一點衣物，基本上都被過往的山賊搶光了。
可以說，他們對山賊絕對沒什麽好感！
羅峰更是忙不迭跪在地上，開口求江牧放過他們。
“這些村莊，受我青雲寨的庇護！”江牧又一字一頓道。
聞言，不少難民目光黯淡了幾分，臉上露出絕望之色。本以為到了費縣，能在費縣討個生計，沒想到費縣縣令都沒讓他們進城。
後來他們來到李家村，本以為能有一口吃的。可誰知，這村子和山賊是一夥的。
羅峰抹了一把眼淚，恭敬一拜，求饒道：“各位大爺，我們是一群難民，身上也沒什麽財物，還請放過我們。”
“放過你們後，你們準備去哪？”
“不知道。”羅峰嘴角有些苦澀，道：“我們一直向南走，下一站可能是日照。不過我想到不了日照，我們這些人都死幹淨了，這樣也好，省的挨餓了。”
此話一出，所有難民臉上露出戚戚之色。
更有小孩啼哭不止。
“誰讓你們離開了？”江牧皺眉道。
“啊？”羅峰驚恐的跪在地上，顫抖的道：“大爺，我等在此地隻有死路一條啊！大爺，你行行好。”
江牧不理會羅峰，看向遠處李仲，道：“李仲，開倉放糧！”
“大……大爺？”李仲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同樣感到不可置信的，還有在場所有難民，一時間竟有人驚呼出聲。
這是山賊麽？是不是聽錯了？簡直不敢相信他們的耳朵！
竟然要求開倉放糧？
羅峰臉上露出狂喜之色。
“沒聽清楚嗎？開倉放糧！”江牧對李仲喝道。
“好！”李仲點點頭，趕忙吩咐村民在村口支起四口大鍋，熬著稀粥。
“你們這些人餓了好幾天肚子，吃濃粥會拉肚子。今日先喝稀粥，明日，全都熬成濃粥！”江牧對難民道。
“明日還有？”羅峰激動地不能自已，眼中閃爍著期盼的光芒。
古往今來，哪有山賊救濟難民的？
這是碰到善人了啊！
“這……這！”羅峰瞪大了眼睛，袖袍中的手微微顫抖，似乎不敢相信這一切。
“你等現在此地安置，之後會給你們一個安身之所！”江牧眯著眼睛頓了一下，接著開口道。
“大爺，救命之恩，請受我等一拜！”眾多難民心情激動，對著江牧等人一同拜了下去。
薛寒柳眼中泛著淚光，這是自己的師公啊，這才是救萬民於水火啊！
“你們先喝粥吧！”江牧擺擺手，讓那些難民排隊喝粥。
“大爺。”李仲小跑了過來，猶豫的問道：“大爺，如果每天都施粥，恐怕會引來更多的難民。”
“嗯。”
“如果難民過多，容易滋事啊！大爺，你們要小心一些。”李仲提出了他的擔憂。
江牧點點頭，他自然知道這個隱患。
假如江牧今日施粥，明日施粥，今後養成習慣後，必定要每日施粥。
假如今後有一天耗盡了糧食，不能再施粥了。難民就會視江牧為仇寇，甚至會衝破李家村這些村子，然後搶奪村民的糧食。
生米恩，鬥米仇啊！
“這個我來想辦法。”江牧看羅峰喝完了粥，便揮揮手讓他過來，問道：“你們這些人都相互認識嗎？”
“差不多，一路走來，我們差不多都認識完了。”羅峰猶豫了一下，道：“恩人，我們逃亡的比較早，後麵還有幾批難民潮。你們僅靠這些施粥，是遠遠解決不了問題的。”
“那你說怎麽辦？”江牧反問道。
羅峰想了一會兒，還是沒有想出好辦法。
“一會兒，我找人協助你，將這些難民登記造冊。還有，你們這些人身上太髒了，我會叮囑李家村的人，讓他們給你們燒熱水，再添些草藥，你們必須洗幹淨！”江牧嚴肅的道。
“洗幹淨？”不光羅峰疑惑，就連身後的那些當家也疑惑不已。難不成咱們供奉，還是一個有潔癖的人？
沒辦法，南宋這時候還沒有細菌這個詞，江牧隻好解釋道：“必須要洗幹淨，現在正好是夏天，蚊蟲多，如果身上不幹淨容易生病，說不定會導致瘟疫！”
瘟疫這個詞，把眾人嚇一跳。
“好，我馬上去辦！”羅峰連忙點頭。
這時，一個約二十歲的青年人，雖然瘦弱，但是臉上挺白淨的，餓的一搖一晃走到江牧身前，抿著嘴道：“多謝大人施粥，不過文傑受之有愧，還望為大人做些事情。”
“文傑？”江牧來了興趣，說道：“我施粥又不圖報答，不需要你做事情。”
聞言，名為文傑的搖頭道：“那不可，君子不受嗟來之食。君子一食一飲，都要合乎情理。”
“陶文傑，你是不是傻？”羅峰趕忙一把拉過陶文傑的胳膊，向江牧道歉道：“大爺，這人是個書呆子，讀書讀傻了，還望不要見怪。”
“哈哈，無妨無妨。”江牧看得出這個叫陶文傑眼神靈動，同時又有一股子倔強，便道：“你既然想報答我，那隨我做山賊怎麽樣？”
陶文傑愣了一下，他出身書香世家，雖然金軍占領泰安後日子過得愈發窘迫，現在又做了難民，但是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要做山賊。在他看來，山賊打家劫舍，也不是什麽好去處。
“還有沒有其他選擇？”陶文傑問道。
“沒有。”江牧搖搖頭，逼迫道：“隻有做山賊這一條路，要麽你上山做山賊，喝下這一碗粥。要麽你堅持你內心的原則，寧死也不喝粥！”
像陶文傑這種人，極為聰明但卻不知變通，有本事卻沒有手腕。
江牧既然對他感興趣，但卻要消除他身上的傲氣。
“好，我喝！”陶文傑咬牙點點頭，然後看向江牧，道：“大人，我做山賊。但我這麽做不是為了個人性命，是為大人救我等數百人。這等俠肝義膽，我認為大人不會是什麽壞人。”
“好。”江牧拍拍手，道：“今後你會感謝你今日的決定的。”
江牧掃視一圈，大聲喝道：“各位鄉親，費縣縣令姚元德這個狗官，視你們為洪水猛獸。但我青雲寨決定出手相救，在此我青雲寨保證，隻要青雲寨有一口糧，就絕不會餓到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