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探討學問

存天理,滅人欲。

這六個字是程朱理學的核心。

也是南宋時期的儒家文人,對儒家思想的解讀。

這六個字不對嗎?在南宋這個時期,這六個字是儒家思想的主流,也是士人大夫的共同認知。

以這六個字為根本,之後的明清兩代無比的繁榮,人口呈現出井噴式增長。皇權統治天下,百姓耕種,士大夫管治天下。整體看起來,似乎是強盛無比。

但是在江牧看來,這六個字是大大的不妥。

首先,就是因為這六個字,壓製了華夏的女性,禁錮了人的思想。

在西方實行文藝複興的同時,華夏卻被這六個字捆住了手腳,一味的墨守成規。

還有什麽教化百姓?

核心意思就是說,百姓過得那麽苦,這群腐儒去和百姓說,你生下來就該過得這麽苦,過得苦是在磨練你,你應該苦中作樂。

我們這些士大夫,一生下來就應該是人上人,就應該統治你們。

這不是扯淡嗎?

在江牧看來,這絕不是什麽仁政。

因為人心中的欲望是壓製不住的,越是壓製,人就越是變態。當權者應該做的,就是引導人的欲望,把這種欲望變成前進的動力。

還有,要打破所謂的階級觀念,無論是平民也好、工匠也罷,都有機會讀書學習,都有機會位列朝堂。

這是江牧的理想,也是江牧身為一個穿越者,接下來必須要做的事情。

此時孔文正見江牧沉默不語,還以為江牧震驚於他的話語。

此時心中不免有些得意,侃侃而談道:“我孔家聖人之言,浩瀚如海,我等窮極半生,也不過是窺探一些門徑,還未走入聖人大道。”

江牧點點頭,又問道:“請問你們,怎麽看待這世上的工匠?”

江牧此時嘴裏的稱呼,已經從各位賢兄變為了你們。

聞言,孔文正頓時愣住了。

這是什麽鬼問題?

他是孔家後人,才識學問都高於常人。可以這麽說,在整個齊魯,他的學識都能排在前幾位。

可是被江牧這麽一問,他有些瞠目結舌。

倘若江牧問他,何為仁政?何為大治天下?他可以侃侃而談,不眠不休講上三天三夜。

倘若江牧問他經文典故,他也可以洋洋自得,引經論典的高談闊論。

但是江牧卻問他,怎麽看待這世界上的工匠?

他當然是用眼看了。

但是肯定不能這麽回答。

工匠是什麽?是那些沒有田地,隻能靠給別人做工的百姓。

士農工商。

四大主流行業,工人的地位排在第三。

半晌,孔文正回答道:“將軍,工匠乃是社會底層。所學技巧,要麽用於走卒販履,要麽就是奇技**巧,不足一談。”

聽到這番話,江牧頓時笑了起來。

工匠是社會最底層?

這簡直是最大的笑話。

社會進步有兩個重要的標杆,一是思想進步,二是科技發展。

科技發展靠什麽?靠的就是那成千上萬的工匠。靠他們磨練自己的技巧,靠他們更新社會的技術。

這孔文正,莫不是隻會誇誇其談?

突然間,江牧對他們這些人興趣大減。

“那照孔兄這麽說,讀書人應該做什麽?”

“居廟堂之高則大治天下,處江湖之遠則泛一葉扁舟,遨遊在這天地之間,不問這凡塵俗世。”孔文正大笑道。

“難道不去學習耕種?”江牧問道。

“耕種?”孔文正斜瞥了一眼江牧,淡笑道:“將軍,那些是底層人才做的事情,我等文人雅士,怎麽可能屈尊幹這些事情?”

至此,江牧完全看出來了,孔文正和自己尿不到一個壺裏。

還有孔文正這些堂兄堂弟,看他們一副讚同的樣子。江牧知道,自己這一次要失望而歸了。

但是這也不怪他們,畢竟他們有曆史的局限性。

在這個等級森嚴的古代,江牧這種思想,簡直就像是一個異數。

算了,以後總會遇到誌同道合的文人。

“我看將軍眉清目秀,想必也是飽讀詩書,要不和我們在這吟詩作賦?大家暢談一番?”

江牧暗自點頭,看來這幾個家夥還想考驗一下他的學識。

江牧穿越過來,也想見識見識這時代的文人雅士。

雖然政見不同,但是也許還可以做個朋友。

於是江牧道:“如此也好。”

於是江牧便坐在溪流旁,與孔文正、孔文永、孔文樂、孔文林圍城一圈。遠處方字輩的小輩看到這裏有熱鬧看,也不由得都跑了過來。

江牧身後站著蔣罡和胡三刀兩個彪形大漢,很顯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這位將軍看著好年輕啊。”

“是啊,這麽年輕的將軍,竟然有勇氣和文正叔、文永叔坐在一起……一會兒不會鬧什麽笑話吧?”

“不會的,文正叔心裏有數。”

周圍人議論紛紛,江牧露出淡淡笑意。看著遠處的青山綠水,一望無際的田野映入眼簾。田野中,還有一些百姓在辛苦的勞作。

“遠來是客,就由我拋磚引玉吧。”

孔文正淡淡一笑,看到遠處有幾個人影,不由得沉吟道:“我這詩的上半句是,一羊引兩羔。”

江牧順著視線看過去,前一秒麵色正常,下一秒臉色變得非常難看。

而且一股怒火,從心底蹭蹭蹭的竄了出來。

隻見一名農婦一手提著水桶,另一隻手牽著一名三四歲的孩子。另外,還有一名五六歲的孩子看他娘太累,就在旁邊幫著提水桶。

孔文正這番話,正是在諷刺這農婦與孩子。

聞言,孔文永、孔文林幾人大笑起來。在他們看來,諷刺這些低賤之人,並沒有什麽不妥。

但是江牧臉色鐵青,他上一世的父母也是農民,也是這麽把他拉扯大的。

見到這種場麵隻會覺得親切,聽到這些自詡讀書人,在這裏出言諷刺,江牧心中怒火滔天。

“蔣罡,去幫這位大嬸提木桶。”江牧吩咐道。

“是。”蔣罡應了一聲,轉身走了過去。

那農婦見蔣罡走來,還有這麽多文人都看著她,她不由得心中害怕,連忙搖頭道:“不用了這位大爺,大爺請回去。”

說著便帶著兩名孩子疾走,沒想到剛走兩步,一個不小心便被絆倒在地上,額頭上磕的青了一塊。那兩名孩子哪裏見過這樣的情況,驚慌之下,坐在地上大聲哭泣起來。

見到農婦出醜,孔文正、孔文永這些人不由得大笑起來。

這婦人,也太笨了。

還真是好笑啊!

但是此時的江牧,臉色黑到了極致。

他本來以為孔文正、孔文永這些人雖然和自己政見不同,但是在吟詩作賦上麵,還是有一些可取之處的。

但是如今來看,這些人簡直是從根上壞了。

要是真的讓這群人管理青雲軍的地盤,想必用不了兩年,這些地盤上的百姓,大多都該逃走了。

怪不得,怪不得江牧剛進村莊時遇到的那個村民,那村民想離開這裏。

因為在這個孔林,他們雖然能活命,但是卻沒有什麽尊嚴。

因為這裏的一切,都是屬於孔家一族的。對於孔家一族來說,這些百姓隻是幫他們管理田地的賤民。

“各位,我已經拋磚引玉,你們認為下一句該是什麽?”

孔文永等人都低頭沉吟起來。

此時孔文正看向江牧,笑意吟吟道:“將軍,這個對子甚是有趣,何不來答上一答?”

江牧陰沉著臉,沉默不語。

見江牧答不出來,孔文正笑意更甚,他本來看江牧長得年輕,料想江牧心中並沒有太多真才實學,這才想要出手試探一番,沒想到真是這樣。

雖然在文采上壓了江牧一籌,但是此時孔文正惺惺作態道:“將軍擅長騎馬打仗,自然是疏於文采,就算是對不上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一聽此言,周圍的孔家才子紛紛露出笑容。

論文采,孔家從來沒有服過其他人。

再看麵前的這位將軍,就算是打下來曲阜又能怎麽樣?懂得治國理政?說到底,還不是跑到孔林來,求著他們孔家後人出山嗎?

見孔文正雖然是好言相勸,但是話語之中,充滿了不屑的意味。

這些高高在上的家夥!

江牧咧了咧嘴,露出了笑容。

不就是對對子麽?

偏過頭,淡笑道:“孔兄,我這有一個下聯,倒也貼切,就是怕孔兄覺得不恰當。”

“哈哈。”孔文正笑了笑,眼前的江牧這是什麽意思?無非是強行對上來了,但是又怕他嗤笑江牧。

於是孔文林安慰道:“大家相互探討學問嘛,沒什麽恰當不恰當的。”

“哦?這樣嗎?”江牧露出笑容,看著圍成一圈的孔家四人,淡笑道:“四豬共一槽。”

江牧此話一出,孔家四人的臉色唰一下變了。

這對孔家簡直就是**裸的羞辱,侮辱他們孔家是豬?

他孔家身為古代聖賢,這口氣如何能忍?

孔文正臉色鐵青道:“將軍,你這般辱我等四人?莫非不把我孔家放在眼裏?”

“我如何辱你孔家了?孔兄,還請不要對號入座啊!”江牧驚訝的道。

孔文林愣了一下,江牧這是隱喻。雖然沒有指名道姓的罵,但是誰都明白,江牧就是在罵他們孔家。

“將軍,那農婦不過是下賤之人,將軍竟然為了幫農婦出一口氣,在此辱罵我孔家。嗬嗬,將軍如此意氣用事,我認為,青雲軍離滅亡不遠了。”孔文永不屑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