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你到底是誰

蘇臻硬著頭皮走到馬車前,短短幾步的距離,她想了很多,想來想去也沒能想出個萬全之策,最終決定見招拆招。

“大人,蘇姑娘來了。”大胡子恭聲說道。

奇怪的是,大胡子稟完話後,馬車裏卻久久沒有聲響。

蘇臻等了又等,就在她懷疑馬車裏的人是不是睡過去了時,清朗冷冽的聲音突然響起,“讓她上車。”

上車!

隻是問個話而已啊,為什麽要上馬車?

蘇臻還在頭皮發麻時,大胡子已經側身一步,對蘇臻做了個請的動作。

蘇臻[我,可不可以不上去啊?]

大胡子[你不想活了?]

蘇臻將肩上的小箱子往背後挪了挪,然後一手拾了裙擺,一手扶著車軫便往馬車上爬。隻是,叫蘇臻沒有想到的是,她以為普通塗著黑漆的車軫卻是寒鐵打製而成。

這麽冷的天,又是寒鐵,結果可想而知。

蘇臻驚叫著想要撒手,隻是,卻在一瞬間驚覺,她這會兒要是敢把手撒回來,怕是這隻手就得廢了。她保持著姿勢不動,目光求助地朝大胡子看了過去。

大胡子的眼睛裏有一瞬間的錯愕,但也僅僅隻是錯愕。

他看著蘇臻,“需要幫忙?”

蘇臻點頭,正疑惑著就算大胡子胡道熱心,可這會兒去哪弄溫水啊?不想,大胡子卻不知道從哪裏摸出把匕首來,然後“嗆”一聲刀刃出鞘,目光猙獰地看著蘇臻……的那隻手。

“喂,你,你想幹什麽?”蘇臻對上寒閃閃的刀光,失聲喊道:“我跟你說,你別亂來啊,我這手很金貴的。”

大胡子一臉冷漠地看著蘇臻,“是你說要幫忙。”

“我……”蘇臻心知和這幫人根本沒有道理可講,咽了咽幹幹的喉嚨後,她大聲說道:“你別忘了,你們找我來的目的是什麽。我是靠雙手吃飯的人,別說是一隻手,就是一個手指頭都不行。”

大胡子點了點頭,刀刃入鞘後對蘇臻說道:“我也跟你把話說清楚,耽誤了我們家大人的事情,別說是廢你一隻手,就是砍了你一個人那都是輕的。”

蘇臻氣極。

大胡子卻是全然不將她的惱怒看在眼裏,一轉身,突然將蘇臻一撈然後把人“咚”一聲扔在了馬車的腳板上,跟著腳尖一點,他便坐在了蘇臻身邊,甩了記馬鞭繼續趕著馬車往前走。

蘇臻急得快哭出來,她不知道離他們要去的地方還有多遠,如果隻是一刻鍾兩刻鍾還好,但時間一長,她被凍住的掌心血脈便要壞死,這手不廢也廢了啊!

“這樣不行的。”蘇臻輕聲對大胡子說道:“時間長了,我這手也要廢了的,你給我找壺溫水來,行不行?”

大胡子卻是看也不看她一眼。

蘇臻鬱卒得恨不得一腳將人踹下馬車,可形勢比人強,她咽下滿腹的不滿,繼續哀求道:“叔,求你了,你幫幫忙吧。我真沒騙你,我這雙手要是凍出問題了,真就要耽誤了你家大人的事。”

大胡子仍舊不言不語,就好似蘇臻是團空氣一般。

蘇臻急得不行,卻又毫無辦法。

這個時候,她才真真正正感受到,什麽叫人如螻蟻。

夜風悄然而起,天空再次飄起了雪,雪如飛絮紛紛揚揚舞動出各種姿態,明明應該是曼妙美麗讓人沉醉的美景,可看在蘇臻眼裏,卻是無盡的悲傷。

從來沒有任何一刻,讓她覺得這樣的無助。

沁骨的寒意自掌心朝四肢百骸遊去,她將腰側的小木箱往身前移了移,想著與其舍了一隻手,不若舍了一層皮。想著等掌心失去感覺的時候,就……念頭才起,車簾子突然被撩起,白皙的手指拎著一個紫砂壺慢慢澆在車軫上。

這一幕,驚到了蘇臻,也驚到了馬車一側隨行的眾人。

“大樹,大樹,大樹……”葛素撒了腳丫子便朝駕著馬車的大胡子跑了過來,也不管大胡子是副什麽樣的表情,“大樹,你看到了沒有?”

大樹?

蘇臻看著攀住車轅,雙腳在地上輕點的葛素,又看了看目光直視前方,大有泰山崩於前也不改色的大……大樹。呃,這名字很應景啊!不過,叫巨樹是不是更好!

“把手拿開試試。”

疏朗冷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蘇臻下意識地便縮了手,掌心的水帶著淡淡的清香,像是**的清苦又像是草蘭的清幽。扯了袖籠裏的帕子,蘇臻胡亂地拭幹手上的水分,掌心的寒涼提醒著她,差一點便要發生什麽。

蘇臻抿了抿唇,對著漆黑的簾子說道:“謝謝。”

原以為,簾子後麵的那個人不會有反應,但叫蘇臻沒有想到的是,下一刻,簾子卻再次被撩起,緊接著年輕男子霜雪般的臉露了出來,一對寒涼似沒有溫度的眸子淡淡地朝蘇臻看來。

蘇臻:“……”

“如果,我沒有倒出那壺水,你打算怎麽辦?”

蘇臻費力的咽了咽幹幹的喉嚨,眉眼輕垂,慢慢道:“不知道。”

男子顯然並不滿意她這樣的回答,但卻也沒有繼續問她,而是往後靠了靠,攏了攏身上的重紫鑲黑狐毛的披風,冷聲問道:“你多大?”

“十二。”蘇臻答道。

“十二?”

蘇臻點頭,盡量使自己看起來顯得極近卑微而恭敬,“是的,十二。”

“足歲還是虛歲?”

花臻不知道自己的年紀為什麽要被反複確認,但還是如實答道:“足歲,虛歲十三。”

“你爹蘇木是武定縣城的捕頭,你從出生後沒有離開過武定縣城,你同唐徐氏母女倆合夥做些小生意,你同你母親蘇秦氏不和……”

清冷的聲音娓娓將蘇臻的生平道來,蘇臻一顆心卻如灌了鉛一下又一下地往下沉。她隱約似乎猜到,他接下來會說什麽。

她想著,倘若他問起,她應該怎麽回答?

“十三歲的姑娘,繡朵花縫個荷包不是難事,縫屍……”話聲一頓,刀鋒般的目光陡然朝蘇臻直直逼來,“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