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 如同此杯下場

045 如同此杯下場!

那婢子的話中帶了些肯定,絲毫不曾猶豫,便是斬釘截鐵,這語氣,卻讓苟氏有些許不滿。

“哼,不過是一個黃毛丫頭罷了,就算那方氏不能將她弄倒,我也自有辦法,你且照著我的囑咐去做就好,別的無需顧及太多。”

苟氏瞥了一眼那婢子,重重放下手中茶盞,茶杯擱在桌上的聲音清脆卻也沉悶,讓下邊的那婢子立時就沒了話,本還想著能讓三夫人覺得她的話十分有道理而越加重用自己,卻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隻能萎著,啥話也不敢多說了。

“主子,那五小姐被二夫人陷害死之前,曾經窺探到了一些秘密的,這一點,始終讓奴婢心中有些戰戰兢兢。”說話的人是紫兒,方才那婢子提起來時,紫兒心中就是閃過當日之事,不禁有些擔憂。

苟氏聽罷,隻輕笑著打斷紫兒的話,話裏有些寵溺,比起對待那丫頭,苟氏對待紫兒時,明顯多了些親昵與疼寵,

“你這丫頭,近些日子倒是懶散慣了,卻是忘了,君柒見到的不過是她方氏的秘密,就算她揭開那些紙,波及的不過是方氏,倒是將兩人的鬥爭升了級,我隻需坐收漁翁之利,真到了那時,就是可惜了方氏那枚棋子。”

苟氏說話間,走向那三個並未注明姓氏的靈牌前,在那停駐了三秒,似想起什麽,神情微變,忍不住上前輕輕撫了撫最前麵的無字靈位。

“爹,娘,女兒定是會替你們報仇!”

嘴裏細聲呢喃,這一瞬間的柔弱與無助,是清冷高貴的苟氏少有的。

“紫兒,菊青,萬不可忘記我教導你們的一切!”

轉瞬過後,寬袖一轉,回過身來在兩個婢子麵前的依舊是高貴冷豔好似一切都不在心上的苟氏,她聲音嚴厲而不容違抗!

“奴婢萬不會忘記!”

下麵的紫兒以及菊青俯身彎腰行禮應和,弓著腰,十分恭敬。

“時間差不多了,把這些全收了回去吧,紫兒,記得將每年一次的祭品全部送出去,”苟氏囑咐紫兒做這些往年都要做的事,不忘囑咐她,“更記得,別讓小姐看到。”

苟氏不想自己的女兒君荷青也被繞入這場戲中。

“是。”

紫兒應聲,上前小心翼翼地將那三個牌位收起,並將屋子裏點起的香火給熄滅,又在屋子裏燃了熏香,打開窗子。

不多時,屋子裏的汙濁之氣便是聞不到了,卻依稀還有些香燭味兒。

紫兒按著苟氏的吩咐去做了,而菊青卻依舊在原地半蹲著,等著苟氏下達命令。

“你也下去吧,在方氏身邊多盯著點。”

苟氏盯著方才那些擺放靈牌的地方,久久不語,如今早就是物是人非了,她也已經不是二十多年前的大小姐了,不,不是二十多年前的孤女了。

菊青福了福身子,如來時一般,在榕樺院小廝的掩護下,鬼鬼祟祟地離開了院子,從僻靜小路回了紫苑裏。

……

……

時間轉瞬就走,絲毫不給人以思考的餘地,台上的戲到最後一個音符響起的時候,便是最後曲終人散的時候了。

戲子貴妃的身影停住在最後一個美好的動作之中,那通奸侍衛最終被淩遲處死,淒慘死去。

眾人觀這戲之後,隻那一瞬間心頭顫動,當戲子散後,才是想起,不過是一出戲罷了。

老太君看著今日的戲,神情若有所思,一時之間未曾起身,大家也不好起身,畢竟這時候,該是老太君起身吩咐眾人進屋就做的時候。

一直到戲終,君楓林都沒出現,在這裏的隻有一群女人,以及君楓林的兩個兄弟,身為君家家主的他,卻在自己屋裏關了起來,不過,君家的人像是早已習慣了一樣,並未有人去君楓林的院子裏催促。

五房藍氏一直心神不寧地四處查看,等了許久都沒等到君楓林來,整個活潑的人兒也顯得有些蔫兒了,連同身邊與她生的極像的七歲的八小姐君紅蓮也是打著哈欠,無精打采的樣子。

方氏一直細細看著周圍的情況,她覺得,自己這時候,必須是要說上一些什麽了,打定了注意,便傾身上前,想伏在老太君麵前說話,

卻被君柒的話給打斷了,

“祖母,小柒的兩個哥哥今日有事,不能回府吃個團圓飯了,特意囑咐小柒告知祖母一聲。”

君柒看著方氏要說話,才是插在她麵前,將話先是說了,不管她要說什麽,總是對自己不利的,倒不如先將話說了,有時候,話語的先機十分重要。

“那兩個逆孫,又去做什麽了?!”

老太君這分明是明知故問,方才季芸姑姑回去,在老太君麵前定是耳語一番的,今日在外發生的事,包括那臭人的事,季芸定是將一切毫無差錯地告訴了老太君的,此刻,為何她又是明知故問?

恐怕是做戲給在場的人看的。

君柒一下就知道老太君的意思了,揚唇一笑,自然願意陪老太君將這戲演下去,

“兩個哥哥說,要去結識貴人,今日恰好三王爺等人在京裏辦事,哥哥偶然遇到,便是幾陣寒暄,王爺便與哥哥們把酒言歡了。”

君柒這話說得半真半假,就算是假的,這老君家又有誰會花心思去找那君文俟兄弟倆。

“如此,倒也隨了這哥兩,”老太君狀似無奈地歎了口氣,便是起身,

“都進屋吧,冬天日頭短,外麵冷,去屋裏坐著吧。”

眾人就是等著老太君這話了,老太君話一出,趕緊起身朝裏走。

方氏原本想說的話,被君柒一攪和,全部吞在了肚子裏,心裏好不痛快,暗裏狠狠瞪了她一眼,便朝老太君走去,在老太君的左側站定。

這飯前的時光,按照往日的規矩,便是由各家小姐們表演的時候,也是一家之主查看這一年來閨中小姐的進步的。

身為君家老大家的嫡小姐,君然與君茉之事第一個上場的,就在眾人排坐著圍成是一個圈裏,姐妹兩推推搡著上了前,君然彈琴,君茉畫畫,和往年一樣的表演。

君柒聽著那如同死魚一般毫無生動的琴聲,以及與琴毫無相關的表演書畫,更是無奈,這雙姐妹花,分明有一手好琴藝,卻沒能彈出琴聲,一手好畫卻畫不出神行,隻源心中那份不自信與哀憐。

方氏對君然君茉的表現十分滿意,和往年一樣的毫無變化而生硬的表演,怎能與她女兒雲姐兒的一支獨舞出色,

往年柒姐兒是從不參加表演的,總以各種借口推脫,大家心知肚明她胸無點墨也不會琴棋書畫是以,每一年也就這樣跳過她,可今年,方氏卻忽然動了心思,

“然姐兒與茉姐兒這一雙姐妹花依舊出色,就是不知柒姐兒今年可有準備節目?”方氏看了眼老太君,見其神情慈祥並無不悅之色,便大了膽子道,“姨娘從未見過柒姐兒表演,到實在是有些期待,往年柒姐兒都是推脫了去,今年可不又是要…。”

方氏後麵的話沒說出來,但大家心知肚明。

君柒心中冷笑一聲,也不知這方氏是聰明還是愚笨,這種場合讓自己出來,可不就是顯得有些急躁了些,意圖十分明顯,從前君柒從不上台,因為根本毫無才藝拿出手,她若還是以前的她,那可不就是中了方氏的計,而出了大醜?

“二姨娘想看小柒表演,小柒自然不會推脫。”君柒從坐席站起,對身邊的蘭瓷耳語幾番,蘭瓷神色略驚,便趕緊退了出去。

眾人心中驚疑,卻不多說什麽,等著這君柒能有什麽可拿給大家看。

不多時,蘭瓷從門外跑進,手中拿著的,卻是方才台上戲子扮侍衛的戲子手中拿著的假劍。

那假劍既為假劍,那必定和真劍有區別,這假劍乃木頭所製成,隻有劍柄處是青銅所製,是以,還有一些重量。

即使如此,普通閨房裏的小姐,也絕不會手握劍的,就算是將軍家的小姐,也隻有在習武時才會舞劍。

是以,眾人心中都是不明,這婢子去將戲子的假劍拿來作甚?

雖是疑惑,但一些人心中有些許的猜測,但也不敢確定,畢竟,這劍,可不是什麽人都會的。

莫說這裏的人了,就算是蘭瓷,心裏也是驚疑不定,她完全不知道小姐要她去戲子那兒取來這木劍,是有何用。

不過,任何事,都能讓人猜測到,那這世界,便沒有精彩了,就比如君柒不知這方氏會出那麽一招,想當眾讓她丟人,這世上,能讓她君柒當眾丟人的人,她還沒見識過!

“柒姐兒,你這是做什麽?這木劍,乃是戲子所用,你一個大閨女,拿著那做什麽?”蘭瓷才走到君柒麵前,雙手奉上將手中的木劍遞交給她時,方氏的聲音便緩緩而起,她輕笑著對老太君道。

“呦,奴婢還是從未見過君家的小姐握劍呢!”

附和方氏的人,是那君楓樹家的小妾,那個君楓樹最疼愛的囂張的小妾,她可是記著,方才自己女兒對自己說的,那兩個小賤蹄子原本想將那胭脂給這小蹄子用的,後來才被她家寶兒用,她家寶兒還小,哪裏懂得什麽,定是這小蹄子發現了什麽,故意讓寶兒塗抹那胭脂的。

君楓樹的這個小妾,說來還不是那麽笨,自己這一猜二測的,倒是猜對了大半,聰明是聰明,但就是笨在不會察言觀色,不會看現在的情況,貿然開口附和,但這又或許是這小妾在君家老二家裏橫著走慣了,性子裏便更是跋扈了,這樣的人在家裏是王,若在外邊,便隻能死得更快了。

這小妾的一聲呦,明顯帶了嘲諷之意,引得幾個妾侍,也不知是誰家的妾侍了,紛紛在下麵掩著嘴笑。

“怎麽?君家的女兒就不能握劍了?”

君柒一句反問,如同那小妾帶給她的一樣,不帶一絲一毫的敬意,如若這小妾身份正妻,她還會尊稱她一句叔母,可她偏就是個地位如同婢子一樣的妾,哦,不,是受盡寵愛的小妾。

那小妾被君柒這一挑眼,一扯唇,話裏的不恭敬弄得一下子自己倒是先怒了,想說什麽,這時候倒是記起了自己的身份,想找君楓樹來撫慰自己,卻發現,那個寵愛自己至極的男人,坐在自己前麵一排,與他的正妻並排而坐,琴瑟和諧。

她這時候,才忽的驚醒,自己不過是一個妾罷了。

可如今話已是說出去了,

那小妾咬了咬下唇,道,

“如此說來柒姐兒接下來便是要為我們來一支劍舞?”那小妾揚了揚聲音,並轉頭看了眼四周的人,

她雖不是君家老大家裏的人,但好歹這幾年家宴都有幸跟著來了,這五小姐自己也是見過的,她哪裏會什麽才藝,隻不過是個隻知道往臉上抹胭脂的小姐,就連琴棋書畫都不會,還會舞劍?這恐怕是她這一年裏聽過的最動聽的笑話了。

君柒手握過那木劍,在手中掂了掂,雖輕,但舞劍糊弄一下他們足矣,

那小妾還在那望向煽動大家一起與她嘲諷君柒,君柒這一頭已經一個利落的上前,人已在大廳中央裏了。

無需樂聲,最原始的劍術,本就是讓人癡迷的。

古有公孫大娘之劍舞讓當時文人癡迷,自有杜甫給她譜下的詩作,一舞劍器名動四方。

君柒舞得不是那公孫大娘的美豔絕倫的劍器舞,卻隻是舞劍,舞得是劍,出的是劍氣,讓人絲毫不懷疑,如若這是一柄真劍,那鋒利的劍氣,是否會直衝過人的咽喉,一下將咽喉割斷,毫不手軟。

劍如影,君柒全神貫注,所有的精神全在那一柄木劍之上,腦中回響的前世之時,為了學這古劍法而受過的苦,一個轉身,迅猛刺出,木劍劃破空氣的聲音如同嘯聲,回響在眾人麵前。

這裏的女子哪裏見過這般劍術,沒有樂聲也全部沉浸在君柒那支劍舞裏,腦中回響的是她方才如鷹一般矯健的身子,揮劍之時的英姿颯爽。

老君家,的確未出過這樣的女子。

老太君看著君柒的眼神,都是發亮,到最後,竟是從主座上其身,來到收劍收氣的君柒身前,

“好,好,好!”一連三個好字,老太君聲音喜悅得都是顫抖,“不愧為我君家嫡女!君家重振有望啊!”

聽到老太君的話,下頭的一幹人才是回過身來,不禁暗自唏噓幾聲,一個女人而已,就算能舞劍又如何。

“我老了,這君家,仰仗著我這老太婆,是扶不起來了,如今,是你們年輕人在史書留名的時刻,君家每一個人,都有義務重振往日君家的威風!”

聽到這,君柒笑了,這老太君果真不是吃素的,反應竟是如此之快,這麽半會兒,已經是想到借自己的舞劍一事,大做宣揚,如若她猜的沒錯,下一步,老太君該是……

“楓樹啊,近些年來,你委身商場,做了個商人,雖說商家低賤,可你好歹是我君府出身,如何低賤得了,何況,這麽些年,也是賺了不少銀錢,你大哥又不爭氣,這府中,你也是看到了,”

老太君說道後麵,並沒有說下去,相信那下海為商的君楓樹不會聽不出老太君話裏意思。

可若她猜的沒錯的話,這君楓樹,她的二叔可是個鐵公雞,給自己都是摳門,怎麽會將自己辛苦賺出來的錢白白奉上給君楓林,給老太君,那真是癡人說夢了。

“母親,這說商人低賤,可真是一點不假,孩兒辛苦賺來的錢,大半都給了官府上頭打點去了,還剩下的一些,才足以養活家裏這上百口人。”君楓樹歎著氣,算計著自己的錢財,都哪兒去了,這也明確地告訴了老太君,想要從他這兒拿錢,那簡直是連窗子都沒有。

老太君知道自己這個兒子脾性,見話被堵了回去,便也不好說什麽,畢竟當年立君楓林為家主時,讓自己另外兩個兒子出去獨立門戶時,自己也未曾多給過銀錢,都是靠著自己起了家的。

她幹笑了兩下,就又坐了回去。

君柒朝人群裏望了望,便是瞧見了縮了頭回去的那妾侍,便笑著開口,

“如大家所見,我已不是從前隻會塗抹胭脂的君家五女了,若是讓我日後聽到有誰膽敢再說一次柒姐兒隻識胭脂,那麽,”

君柒頓了頓,將視線從那妾侍身上移開,轉而向這裏的所有人,在方氏的身上停留幾許,忽的笑開,揚起手中劍!

劍落時分,不偏不倚的,正好落在那妾侍的瓷杯上,那瓷杯當下就碎成碎片,在桌上彈開,碎屑四濺,有一片濺在她臉上,鋒利的碎片在她嬌嫩的臉上劃過一道口子。

而那木劍,穿過那瓷杯後,便朝後飛去,撞擊在後麵的牆壁上,才是停下勢頭,落在地上。

“如同此杯下場,涉及之人,如同二叔的妾一般!”

“碰——”地一聲,眾人還被君柒的話給震地說不出話來時,那一頭卻傳來瓷器落地的聲音,轉頭看去,是方氏。

隻見方氏神色未定地虛握著杯子,而那杯子,早就落了地,開了花。

見君柒如此,她心中越發忐忑,忐忑這君柒是否是記得當日之事,她現在既能這般神通,若是記得當日之事,還不得將她弄死。

“你這…。”

君楓樹的妾平日裏驕縱慣了的,哪裏受得了君柒的這般諷刺與戲弄,她的耳邊都是哪些平日裏看她都是低著頭的人的輕笑聲,這麵子裏子都是沒了的,這口氣她可吃不下去。“老太君,我們柒姐兒,也可算是長大了,若是姐姐在這兒,定是高興不已的。”君楓樹的正室夫人李氏忽然出聲,將那妾的話給壓了回去,同時不忘誇讚君柒。

這君李氏在安頓好自己兩個闖禍的女兒囑咐好她們後,便回來一同坐在這兒等待家宴,從頭至尾未曾說過話,便也隻有現在,那妾侍不會察言觀色,還想貿然開口之時,她才出口,這五姑娘,惹不得。

說道君安氏,君府裏的人便一陣默然,老太君沒多說什麽,點頭應了聲。

君李氏朝後頭的妾侍看了一眼,對她搖了搖頭,神情嚴肅,平日裏向來不將君李氏放在眼裏的五妾見此,抿了抿唇,將心頭不甘吞了回去,不過,卻是記得君柒了。

她用力拿過丫鬟遞過來的帕子,捂住臉上細小的傷口,眼底霧氣繚繞又透著股狠勁,她身邊的君楓樹忙小聲安慰她,她卻不理會,隻緊抿著唇,惡狠狠地瞪視著君柒。

待君柒回了席坐後,令她頗為驚訝的是,五姨娘藍氏的女兒紅蓮不知何時跑到她這兒,扯著君柒袖子就是甜甜的喊她姐姐,姐姐的。

小姑娘生了張清秀可愛臉龐,水汪汪的的大眼睛看著你時,心頭一下就是軟了。

“五姐姐也教教蓮兒,”

君柒下意識地看向藍氏那頭,見她毫無顧忌地也是殷切地看著君柒,不禁啞然,這母女倆的性子,看去還真是像,

“蓮兒還小,這東西,可是碰不得。”君柒直接拒絕,一來是實話,這麽個嬌嫩小女孩讓她硬生生去練劍,估計藍氏也得抱怨自己,二來,她可沒閑工夫教她,她每日早晨都要自己練幾套,教了這丫頭,估計日後自己也別想休息了。

“五姐姐教蓮兒就是嘛,待蓮兒長大後,便是保護姐姐和娘!”

君紅蓮圓潤的臉蛋鼓鼓的,說著這話還拍著胸膛,那模樣,俊俏可愛的緊。

君柒一笑置之,給了她幾顆糖,便打發了去,那君紅蓮回了藍氏那兒,才是回過神來,又想過來時,被藍氏攔住看,她才撅著嘴,不再鬧事。

“柒妹妹真是厲害,姐姐真是自歎不如啊!”按照輩分,君然與君茉君柒是坐在一塊兒的,是以,說話也方便,君然此刻就靠在君柒耳邊說,聲音還酸溜溜的,裏頭有幾分嫉妒。

不過,她也就隻是嘴上說說罷了,若是真的讓她去做什麽,這君然可攪不出什麽亂子。

“姐姐覺得厲害?”君柒卻是抓住了君然這句話裏的餘味來,饒有興致地問她。

君然顯然沒意識到君柒會有此一問,一時之間也是愣住了,趕緊拉過身邊的君茉,君茉似乎是有心事,不知在想些什麽,被君然這麽一推,被打斷了還有些不高興,不過溫婉的她,沒什麽脾氣,軟糯地問君然,

“姐姐,什麽事兒?”

“茉妹妹可也是覺得方才柒妹妹的劍舞厲害?”君然囁嚅兩下,性子懦弱的她努了努嘴,說。

君茉聽此,略微有些訝異,看到君柒後,便趕緊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柒妹妹的劍舞得真好!”君茉一臉真誠,看著君柒的神情倒不像是姐姐看著妹妹的神色,反倒像是一個不懂人事的妹妹看著姐姐的模樣。

“柒妹妹真有出息,不像我們兩個,學的東西,也是平庸無比,沒有一件兒拿得出手的。”誇讚完君柒,君茉便忍不住想到自己,腦中的思緒也一下子轉了過去,想起老太君特地給她們姐妹倆尋親事,卻是沒人上門提親,不禁更黯然神傷。

君然一聽,心裏也是不好受。

這姐妹倆,一下子就不說話了,規規矩矩地坐好,低垂著頭,神色晦暗不明。

“然姐兒,茉姐兒,可是想學小柒跳的這劍舞?”說是劍舞,其實隻有君柒知道,那實打實的是劍招,隻是看起來美罷了,

她一直有意想訓訓這姐妹倆,放下自憐自哀,用全新的自己活著,否則,她們的一生,都隻能是悲苦的。

“還是不學了,看那一招一式的,可是累人,跳上一遍,姐姐估計幾天都下不了床。”

沒想到,這姐妹倆倒是異口同聲,聽了君柒這話,竟無一例外地搖了搖頭,兩溫婉少女的臉上寫滿了驚訝兩字。

君柒無奈,最難辦的,恐怕就是這對姐妹花了,軟軟糯糯的,像是任人揉捏的柿子,卻是軟的讓人無從下手。

難道非要經曆一場大變後,人才會改變?

對此,君柒忽然覺得有些無可置否,既然如此,那便來一次大變吧。

她抬頭望天,上天啊,求賜給大姐二姐比她朝炮彈粉碎後重生更厲害的磨難吧!

一向謹慎的她,竟是沒有注意到暗處角落裏一雙眼睛一直泛著光澤地看她,那從人群縫劍插過來的視線,難以察覺。

……。

所謂家宴家宴,就是一家人圍在一起吃一個團圓飯,君家一年年過來的大年夜家宴,也從未像今日一樣熱鬧,不過,熱鬧歸熱鬧,歸根結底,不過是一頓飯罷了。

經過那二老爺家的五妾的事情,君柒又一曲劍舞,幾個婦人之間又是明爭暗鬥之後,這場家宴的最**的部分,其實已是過去,後半部分,因為君柒方才字正腔圓的話,以及老太君處罰二老爺家女兒的事後,卓席上各人都是安分不少。

君家男子本就多屬於不多言的,除了個別幾個,其餘還是文氣而安靜的,男人又不像女人一樣瞎鬧,君楓林始終也沒出現在家宴上,他兩個兄弟若想比較一番,也無從可比。

這場年夜飯,到最後,各人都是吃的索然無味,年輕的姑娘少爺的早早吃完後,便出了府,去了慶華鎮的年底大集會,那才是最精彩熱鬧的地方。

到後來的時候,幾大席坐上便剩下幾個姨娘和主母,還有兩個老爺等長輩。

君柒隨著那一大群的小姐少爺們,也出了院子,不過,她卻不是出府去慶華鎮裏遊玩的,而是折身以吃多了不適為由,回了柒緣院。

而帶著蘭瓷回去時,提著燈籠到了一個轉角處時,卻讓蘭瓷忽的轉了路線,

“剛才讓你帶的糕點帶上了麽?”

君柒轉身朝了這君府最靜謐荒蕪的地方而去,也是自己重生的地方。

那裏雖然是這整個君府最荒蕪詭異的地方,但對君柒來說,卻是有一份親切的,畢竟新的她,從那裏生。

蘭瓷本來還有些疑惑,方才桌席上,小姐吃得也不算很少,怎的還讓她帶上那麽多糕點,但小姐現在轉角不是回院子,又這麽一問,她忽然便是猜到了什麽,忙說,

“帶上了,小姐吩咐的都弄好了。”君柒手裏的糕點可是不少,原先還以為小姐要吃宵夜,現在想來,應該是給那院子裏的那個渾身發臭的人吃的。

蘭瓷手裏隻點了一盞燈,冬天的夜又來得很快,這吃過年夜飯後,天都寂黑寂黑了,點著那燈籠,也隻能看見前方三米地的光亮。

主仆二人手裏的熒光,在這麽安靜黑暗的地方,顯得尤為醒目,不過,君家小廝丫頭姨娘的都是去了大院了,丫頭們自己也去了丫頭獨屬的院子裏吃飯去了,這兒人少,倒也沒人注意到。

很快到了君柒來時的那個荒蕪詭異的院子,一進去,就飄來一股子惡臭,蘭瓷忍不住用袖子捂住了鼻子,君柒則拿過蘭瓷手裏的燈籠,先朝前走。

走之前,是將那人搬到這屋子裏的木板床上的。

走進屋裏,君柒拿燈籠朝前一照,便後退一步,地上丟了一地的爛衣服散發著濃重的臭氣,她問蘭瓷要了火石,擦亮後,點了旁邊破桌上的都有些蜘蛛的半根蠟燭,這屋裏,才是足夠明亮。

走之前的那桶水,早已髒黑無比,床上躺了個男人,趴在床上,背上有些潰爛的傷口膿皰,頭發似乎也整弄過,卻依舊遮住了眉眼。他身上下半身遮了點破布,該是這屋裏原有的窗子口扯下來的破布蓋著。

“小姐,他?”

蘭瓷有些害怕和擔憂,小姐擅自帶了一個男人回來,若是讓老太君等人知道了,該是怎麽辦,小姐名譽會有損的。

床上那人感覺到有人來,脊背緊繃了一下,卻依舊不動,隻是,那粗啞如生了鏽的聲音粗重地傳來,

“想活。”

“蘭瓷,在外麵等著我,有人靠近這兒記得提醒。”君柒將蘭辭支了出去,蘭瓷聽命,乖巧地出了屋子,提著燈,等在屋外不遠處。

待蘭瓷走後,君柒才是朝床上的男人走去。

“你有什麽本事?”君柒聲音微冷,卻是告訴他,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她可以救他,但他有什麽值得她救?

那男人遲疑了一下,

“武功。”依舊是粗啞的聲音,簡略的詞語,說話超不過兩字。

這兩字,卻讓君柒定了心,救這人。

順便熟練體內異能。

“我救你,你護我。”儀式她才來,保不定這裏有什麽,有個暗處的保護者,並不壞,甚至培養一個死忠,是極好的。

“好。”

話畢,君柒不再遲疑,上前,嘩得一下掀開男人身上覆體的破布,那人似乎有些羞澀,腿稍稍蜷曲了一下,就著昏黃的燭火,君柒掃了男人一眼,隻有背部那一大片的潰爛,別處,

他伸手摸了摸他的略顯無力的腿,冰涼的指尖同樣觸上男人冰涼的肌膚,摸了一下骨骼脈絡,在軍中受過訓練的她便知,這人一雙腿,已是殘了。

那男人本以為,這女子會醫,或是會請來大夫醫治自己,卻沒想到下一秒,她的手便觸上了他的背,那令他最是難堪的地方,

掩在頭發下的臉,刷地一下就是白了,背僵直僵直。

夜靜寂幽謐,蘭瓷在外麵站著有些冷,風過,吹著她的臉,冰涼冰涼的,有些瑟瑟發抖。

過了好一會兒,她背後的門才是開,蘭瓷立即回過頭,卻聽君柒關上門後,吩咐蘭瓷進去將糕點放下,便與她一起回院裏,一會兒蘭瓷再拿一套小廝衣服,給裏麵的人穿上。

說完,便朝柒緣院走,蘭瓷回頭看了眼那屋子,趕忙跟上君柒。

心細的她發現,自家小姐的聲音,聽來有些虛弱。

……。

君柒的步子有些急,蘭瓷跟在後麵,也沒多想什麽,心想許是這夜裏涼,小姐身上穿得又不夠暖和,才是會忽然虛弱了,否則,怎會突然之間無緣無故人就是虛弱了。

顯然,蘭瓷是不知道自家小姐的特殊本領的,更是不了解君柒是為何,才要吃那些補身子的藥湯的。

夜風吹在君柒的身上,即使身上穿得是棉衣襖子,卻依舊有幾縷寒風吹進了衣領裏,吹進了寬大的袖子裏,生了一些涼意,整個身子便是禁不住地顫了顫。

今夜半月,彎彎的月隻剩下一小半掛在天空,淡淡的月光揮灑在地上,朦朧起一片光。

君柒走得路是小路,是月光揮灑不到的地方,完美幽黑的夜色,遮擋住了她不適而泛白的臉,將她同樣蒼白的唇瓣也遮掩了去。

方才在那屋子裏,她聚起了身上的異能之力於手間,隻到一半,隻將那男人的雙腿骨骼差不多痊愈,他脊背上的膿皰隻消了一半下去,便是無力再聚集,抬起的雙手,再無力抬起,頭也有些發暈,才是匆匆與那男人說了幾句,從裏麵出來。

區別於上一次手心鑽心的疼痛,這一次,隻是疲乏無力,手心卻沒多少大礙,不知是否是因為方才運用胸臆之間那股力量時,不再聚焦於手心一點,而是讓那股虛無之氣縈繞於手掌,緩慢而緊致,有力卻不聚於一點,減輕了壓力的原因。

不過,疲乏是真,她此刻昏昏欲睡,隻想好好休息一番。

看來,如若是徒用雙手欲救人,那必是要修習一番精神之力,讓自己的精神能更集中而持久。

如若是從前,君柒萬分想也是不會想到自己有有這樣奇特而不敢置信的能力的,如若不是自己懷疑體內那股充盈的力而去受驅使一般去實驗,恐怕她也是不會相信自己竟有令人治愈的本事。到柒緣院後,君柒便吩咐綠霜給自己準備熱水沐浴,而蘭瓷則按照君柒原先吩咐的,去院裏小廝那兒取了一套衣裳。

蘭瓷做完這一切,便匆匆又離開了院子裏。

君柒進了裏屋後,便癱坐在梳妝鏡前,深呼了一口氣,整個人都是放鬆了下來。

屋子裏綠霜一直在守門,是以燭火是未曾斷過的,裏麵是亮堂的,是以,君柒無意間瞥過銅鏡時,便看見了鏡中的自己。

那張現在看去還稚嫩的臉上額間卻是有顆極淡極淺的紅痣隱約閃爍,她看見那紅痣時,原本虛著的精神有一瞬間凝起,當她仔細抬起臉看著銅鏡中的自己時,那紅痣卻早已不見,仿佛方才隻是自己的錯覺一般。

那是什麽?

她伸手摸了摸,隻感到,額間那一小塊的地方,隱隱的有些發熱。

“小姐,熱水準備好了,現在就讓人抬進來麽?”

綠霜人在珠簾後頭,聲音恭敬地問著裏麵的君柒,打斷了君柒方才的思緒。

“抬進來吧。”

話落,綠霜便趕緊吩咐下麵那幾個小廝,將木桶搬到了裏屋的屏風後,一邊又是將熱水一桶一桶地搬了進來,倒進木桶裏,綠霜又拿起懷裏的用油紙包著的東西,剛想撒,卻被君柒攔下,

“不用倒香了,都出去吧。”

綠霜應了一聲,收起手裏的東西,便小聲催促著小廝出去,最後,自己彎著腰也出了屋子。

沐浴前,她又仔細看了看銅鏡中的自己,未見怪異之處,甩甩頭,起身入屏風後,不多時,隻見屏風後,美人姿,影影綽綽。

……。

君柒洗浴好,泡了一個舒適的熱水澡後,臉色比方才的蒼白好了許多,人也沒那麽虛弱疲乏了,隻是等她穿好衣服,將滿頭長及腰部的長發擦幹晾幹,蘭瓷都還沒回來。

這讓她有些擔心。

隻不過讓她去將衣服送過去,那院子離這兒若從小路走過去,也不算太遠,怎麽會還沒回來?

“綠霜,”君柒屋裏的燭火還沒熄滅,院子裏的丫頭小廝是不敢睡的,綠霜一直在外屋裏候著,此刻見君柒喊她,立馬過去,

“在,小姐。”

“你去外麵看看,怎麽蘭瓷還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