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2不要學數學

九月的夜晚,沒開空調的教室還有些許涼意,竺林森隻穿了一條連衣裙,早就覺得有些冷了,此刻毛毯一披到身上,瞬間便覺得溫暖起來。

“師姐,吃碗小餛飩?”紀非言在竺林森身旁坐下。

“等會兒,我先把這個寫完。”竺林森的手片刻不停地敲著代碼。

過了會兒,一隻勺子遞到了她的嘴邊,伴隨著紀非言的聲音:“張嘴。”

竺林森一張嘴,一隻小餛飩就被喂了進來。

兩人膩歪久了,竺林森已經沒有最初的不自在,以至於現在接受他的投喂都覺得理所當然,隻是一想到阮少春還在一旁,還是開口道:“別喂了,等我敲完這段我自己吃。”

“我喂我的,你敲你的。”紀非言淡定地回了一句,然後繼續麵不改色地給竺林森喂餛飩。

阮少春目光複雜地看了這兩個秀恩愛的人一眼,默默地往旁邊挪了挪,低頭專心地吃自己的那份夜宵。

在同一個教室,就算動靜再小,也難免被其他人聽到,所以其他四支隊伍的成員聽到動靜往這邊看過來的時候,就被強塞了一嘴“狗糧”。

有女生偷偷拿出手機拍了張照,迅速地發到了論壇上,帖子標題是:參加數學建模競賽還被喂一嘴狗糧,學霸的愛情閃瞎我的狗眼!

這個點還是有很多沒睡的夜貓子,那條帖子竟然很快就有了上百條回複,其中呼聲最高的一條是:求後續直播!

而此時此刻,竺林森已經敲完代碼、吃完餛飩,開始昏昏欲睡,紀非言見狀,將竺林森攬到自己的懷裏,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道:“師姐,你睡會兒吧。”

竺林森確實有些撐不住了,就靠在紀非言的肩膀上睡了過去。

於是,論壇上很快就多了張照片,還有張對比圖,那就是樓主自己所在的隊伍的圖片,同樣是兩男一女的隊伍,那倆男生已經在呼呼大睡,留女生一人寫論文。

於是,評論變成了清一色的:心疼樓主。

當事人竺林森渾然不覺自己再次成了論壇的熱點,一直睡到兩點,才被紀非言叫醒。

“師姐,差不多了,我們回寢室吧。”紀非言揉了揉竺林森的臉。

竺林森睡眼惺忪地抬起頭,還有些迷糊。

紀非言幫她拿起書包,牽著她的手站起身往外走。

其他四支隊伍還沒有人離開,有人在睡覺,有人在電腦前繼續奮戰。

竺林森一走出教室,就被涼風吹得清醒了些,紀非言騎著自行車載她朝寢室樓而去。

因為競賽的特殊性,所以學校特意給參加競賽的學生開了後門,允許他們超過十一點回寢室。

竺林森環著紀非言的腰,回想去年參加競賽的場景,那時何曾想過,一年之後的自己,會與眼前的人成為戀人,她甚至沒想過自己會陷入愛情。

可世事往往就是如此奇妙,她以為不可能的人,成了她最親密的人。

竺林森想起這段時日他對她的悉心照顧與嗬護,便覺得心頭湧上無限甜蜜。

“紀非言。”竺林森突然喚了一聲。

“嗯?”

竺林森翹了翹唇,沒有說話,但她聽到自己心裏在說:我喜歡你。

從初見他時破天荒漏了一拍的心跳,到後來每次見到他的緊張不自在,她就應該明白,她喜歡他。

這個人,從在她生命裏出現的那一刻起,於她而言就是不一樣的。

車子很快就騎到了竺林森的寢室樓下,竺林森跳下車,對紀非言道:“回去早點睡。”

“嗯。”紀非言摸了摸她的頭發,嘴角有一絲笑意。

第二天又是忙碌的一天,早上八點,三人就再次聚在了教室,有幾支隊伍甚至直接在教室裏通宵了,竺林森、紀非言他們到了之後,他們才陸續醒過來。

“竺學姐,你們去年也通宵了嗎?”阮少春邊吃早飯邊問。

“對呀,當時遇到一個難題,怕時間不夠,隻能通宵解決了。”竺林森點頭。

“竺學姐你上次是跟誰組隊的?”阮少春聽了,再次問道。

“班上的同學。”

紀非言聽了,不由得抬了抬眼,問道:“李之辰?”

“你怎麽知道?”竺林森有些詫異。

紀非言在心裏冷笑兩聲,那位李學長心底在打什麽主意,他能不知道?

連續三天朝夕相處的機會,他能放過?

不過這種話紀非言當然不會說出口,反正自家師姐對李之辰毫無感覺,說出來,反倒為李之辰添了份特殊,於是他笑了一聲,道:“猜的。”

竺林森也沒在意,打開電腦開始看這兩天寫的代碼。

檢查無誤後,她又看了看紀非言做的模型。不得不說,紀非言的建模水平是真的高,這種水平,不是一次比賽可以練出來的。她有些詫異地問:“你以前經常做建模?”

“要做投資,怎麽能不做建模?”紀非言笑了笑,把每一個看中的項目以建模的形式表達出來,可以將抽象的東西具象化,不僅能一目了然地看出優缺點,還能估算出相應的收益,是很好的輔助工具。

“所以,其實你不隻是投資了租房市場?”竺林森眨了眨眼,小聲問道。

“當然。”紀非言也衝她眨了眨眼。

“你別告訴我,你是個隱形富豪。”竺林森忍不住笑。

“我現在還算不上,但我保證,你以後會成為富豪太太。”紀非言湊在竺林森耳邊,輕聲道。

阮少春看了眼又在膩歪的兩人一眼,歎了口氣,埋頭寫論文。

到了晚上八點,競賽正式結束,三人將作品提交之後,去了校門口的燒烤攤,此時的燒烤攤還不是人氣最旺的時候,不過也有一半座位都滿了。

“非言,要不要喝啤酒?”竺林森剛坐下,就聽到阮少春小聲問道,聲音裏有些不好意思,眼睛裏卻發著光。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紀非言挑了挑眉。

阮少春跟竺林森一樣,都是乖寶寶型的,平時也從未喝過啤酒,沒想到今天竟然會主動要求。

阮少春害羞地撓了撓頭,笑道:“我就是覺得我們完成了一件大事,可以放鬆下。”

“好啊,那來一瓶。”紀非言笑了一聲,轉頭問竺林森,“師姐,你要喝什麽飲料,我去給你買。”

“我也喝啤酒。”竺林森心想這倆小屁孩都能喝啤酒,沒道理她不敢喝。

紀非言聽了,眉毛微微往上揚了揚:“你確定?”

竺林森不假思索地點頭。

紀非言這下真笑了,他轉頭看向阮少春,道:“少春,那就一人一瓶。”

竺林森一聽這話,內心突地一虛,心想,一瓶而已,她應該不會醉吧?

事實上,竺林森完全高估了自己的酒量,她隻喝了一杯,就醉得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阮少春看著連燒烤都沒來得及多吃幾口就趴在桌上不動的竺林森,有些尷尬地看了眼紀非言:“非言,竺學姐的酒量這麽差,你怎麽不阻止她?”

紀非言顯然也有些始料不及,此刻她的臉正對著他的方向,雙頰紅紅的,雙眼迷蒙地看著他,一副將睡不睡的模樣。

過了會兒,他翹了翹唇,應道:“有我在,醉了就醉了。”

“那你先送竺學姐回寢室吧。”阮少春連忙道,頓了頓,又問,“要不要叫陸學姐來幫忙?”

“不用。”紀非言說著,站起身將竺林森扶了起來,“師姐,能走嗎?”

竺林森胡亂地點了點頭,可腳才跨出一步,就差點跪倒在地。

紀非言失笑,直接將竺林森打橫抱起。他看了眼阮少春以及阮少春麵前的一桌子燒烤,道:“我不回來了,你要是吃不完就打包回去給以南。”

“以南估計不會吃我的剩菜,那我等會兒打包回去給你吃吧。”阮少春想了想,認真地道。

“我說不回來的意思是,我今晚不回寢室了。”紀非言說完,就朝外走去。

阮少春先是愣了愣,隨即明白了什麽,突地起身朝紀非言追了出去,他一把抓住紀非言的胳膊,有些急迫地低聲道:“非言,等等,你什麽意思啊?你不送竺學姐回寢室了?這樣不太好吧,你可別乘人之危啊!”

“我在你眼裏就是這種人?”紀非言有些無語。

阮少春猶豫了一瞬,卻沒否認,而且還一臉緊張地看了眼竺林森。

紀非言被氣笑了:“吃你的燒烤去。”說完,就抱著竺林森大步而去。

阮少春看著紀非言攔了一輛出租車,抱著竺林森坐了進去,他歎了口氣,默默地回了燒烤攤。

出租車上,紀非言看著竺林森安靜地靠在自己的懷裏,心想,喝醉的她可真夠乖的。

這一想法剛劃過腦海,就見竺林森倏地坐直了身體,然後喊了一聲:“不要學數學!”

聲音之大,把出租車師傅嚇了一跳,良久幽幽地說了句:“這年頭大學生的壓力還這麽大啊?”

紀非言沒想到竺林森會來這麽一下,先是一愣,隨即忍不住笑出聲。

竺林森聽到了他的笑聲,轉頭看向他,一雙漂亮的眼睛裏此刻竟帶著十足的委屈,水汪汪的,像是被人欺負了的模樣。

隻聽她又重複了一次:“不要學數學。”

這次的聲音低了很多,也委屈了許多。

紀非言覺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他摸了摸竺林森的頭,聲音溫柔:“好,不學。”

竺林森聽了,眼中似有亮光閃過。她抓住紀非言的手,有些激動地問道:“真的嗎,爸爸?”

“……”紀非言的臉色瞬間僵硬了。

隻聽前座傳來“撲哧”一聲,出租車師傅沒忍住笑出了聲。

紀非言目光複雜地看著竺林森,此時此刻的她還在睜著一雙亮晶晶的眼睛一臉期待地看著他,似是在等待他的回答。

良久,紀非言麵無表情地吐出兩個字:“真的。”

竺林森簡直要感動哭了,喝醉的她真以為自己聽到了竺浩然的保證,可她還沒來得及高興太久,出租車就停了下來,然後她就被眼前的人帶出了出租車。

她的腦子又開始混沌,迷迷糊糊地被那人抱著走,再度安靜了下來。

紀非言一路抱著竺林森進了公寓,見她閉著雙眼似睡了過去,小心地將她放到了**。

哪知他剛放下她,她突然坐了起來,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紀非言。

紀非言被她看得眼神一暗,心跳似乎也快了一瞬,然後就聽到她問:“真的不用學數學了嗎?”

紀非言抽了抽嘴角,覺得有些好笑。他伸手摸了摸竺林森的頭,輕聲問道:“師姐,你到底是有多不想學數學?”

他從前就知道她並不喜歡數學,卻也沒想到她內心對數學的抗拒竟然會有這麽嚴重,喝醉酒念念不忘的竟然是不要學數學。

“有這麽多。”竺林森張開雙臂,比了個手勢。

這樣的竺林森實在是太過可愛,紀非言沒能忍住,在她唇上親了一口,笑道:“既然這麽不想,那就別學了。”

“不行。”竺林森突然捂臉哭了起來,“他們會對我失望。”

竺林森口中的“他們”,紀非言不需細想也能猜到,那是她的父母。

竺家二老望女成鳳,一心希望女兒能夠繼承他們的衣缽,在數學這門學科上有所建樹,卻忽視了她內心的真正意願。

而竺林森自小在父母的期望下長大,也早已學會了埋葬自己的想法,隻努力做一個優秀又乖巧的好女兒。

可是也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內心,有多麽想要抗拒。

那被她深埋心底的意願,從來不曾消散,反而成了一顆種子,在她不知道的時候,悄悄地生長。

紀非言將竺林森擁進懷裏,安慰道:“不會的,沒有人會對你失望。”

紀非言的聲音很輕柔,仿佛有一種讓人安靜下來的魔力,竺林森也不再哭了,靠在他的懷裏安靜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