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欠我一個擁抱

他的工作時間和別人不太相同,住了一年多,也不認識什麽鄰居。隔壁好像是出租的,過幾個月就劈哩啪啦鬧哄哄的,像有人搬家。上一個租戶搬走的時候,他在電梯上遇到,埋怨租金太貴。

沒幾天,鬧哄哄的聲音又傳了過來。他知道又有房客搬進來了,他在陽台上看到對麵晾出了衣裙。

他沒有想到是她。

從愛丁堡回來,她以為今生他們不會再有交集了。

離開的理由本來很充分,到最後,她幾乎是落荒而逃,逃得越遠,仿佛才會安全。

她將自己封閉起來,與所有的人斷絕了聯係。她不想聽到邊城的消息,更不敢聽到他的消息。

她不能解釋最後那幾天發生的事,隻能像鴕鳥,將自己埋在沙子裏。

一埋就是四年。

汶川大地震時,她去留學生中心捐款,無預期地在電視上看到了他的身影。他站在北川中學的斷牆前,用凝重的語調播報傷亡和失蹤的人數。

她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他成熟了許多,清朗的眉宇蹙得緊緊的,嘴巴抿起時,多出了幾條紋路。

結束時,他說這是中央台記者夏奕陽在北川的報道。

她捂著嘴,惶恐地掉頭就走,仿佛他就在後麵看著她。

她逃出奧克蘭,去了愛丁堡做了導遊,專門接待從國內過來的遊客。那份工作很輕閑,感覺象是在國內,能夠聽到的都是熟悉的地名和語言。

她和帶團的導遊相處很好,人家問起她的情況,她也會坦承地說說。

“你是廣院的畢業生?”環球旅行社的導遊婁晴聽她說起,吃了一驚,“我老公也是廣院的,叫江一樹,你認識馮?還有廣院的夏奕陽,你認識嗎?”

她目瞪口呆,感覺世界怎麽就那麽小呢!

“夏奕陽現在是新聞主播,在國內很有名的。唉,不過,這人有點死心眼,喜吹上一個女人,等了六年,到現在還單身著呢!”

她恍恍惚惚地回到公寓,手足冰涼。

回國也沒有理由的,退公寓時,管理員問她,還回來嗎?她開玩笑地說,不了,我要結婚了。

說完,自己失了神。

公寓是在愛丁堡時,從網上租下來的,房主拍了許多公寓的照片,她一看地址,又看了房型,立刻就預付了一年的租金。

這就是傳說中的天意嗎?

可是……

不知過了多久,夏奕陽不舍地鬆開葉楓的唇。她的氣息微微急促,神情想是迷離,又象是沉溺。

她再次以唇貼上她的麵頰。

這樣的情景,曾經隻在夢裏重現過。再次抱著她,感覺她的顫抖,感覺他的慌亂,他仰起頭,心中生出行過千山萬水般後的滄桑感。

葉楓的氣息微微急促,神情像是迷離,又像是沉溺。

漆黑如墨的深眸一眯,他果決地抓住她的手。

“夏奕陽。。。。。。”她從迷亂中回過神來,想說點什麽。

他挑挑眉,靜靜地等她繼續。

靜了幾秒,看著他冷峻的表情,她欲出口的話隻得又緩緩咽回肚中,頭微微有點痛。

“你放心,不會再發生曖昧不明的事了。但是,六年前的一周,六年後的現在,我有資格要求你給我一些解釋。”他眼神微閃,語氣不容拒絕。

她低下眼簾,蓋住眼底的情緒,潔白的牙齒輕輕咬住紅潤的唇,心中暗暗自嘲,真的應了那句話,出來混,總有一天要還的。

一屋子的煙霧,嗆得她咳了起來。他將他按坐再沙發上,把前後窗都打開了。他抽煙並不猛,家裏連煙灰缸都沒備,偶爾抽一兩支,就用一次性紙杯代替。

麵前的紙杯裏已經有了一堆煙蒂。

空氣沉重得他都不能好好呼吸,在這個時候,他還給她熱了杯牛奶,烤了片麵包,“我沒有心情做別的,你簡單吃點吧!”他挨著她坐下。

看著熱氣再杯沿盤旋轉動,她也說不出是什麽感覺,隻是眼眶控製不住的發熱。

今晚,淚腺太發達了。

“你吃了嗎?”她問他。

“我不餓。”他沉聲道。

她不冷,但捂著暖暖的杯子能讓她鎮定一點,她深吸一口氣,突然側身來看著他,“你需要的解釋,我都可以給你,你肯定你要聽嗎?其實現在的你一切都很好,何必要去改變?”

他沉默了半響,目光犀利地再她臉上掃了個來回,“你還是和六年前一樣,很會替我著想。葉楓,你要我把那一個星期當做一場春夢,是嗎?”

“你混蛋。。。。。。”她急得迸出了眼淚,淚水在眼眶中倔強地打轉。

“那不然是什麽?”他咄咄逼近她。

“我不是那麽無恥,也不齷齪,我。。。。。。”她張口欲辨。

“隻有彼此喜歡的人才會分享那樣私密的行為?”他替她說完。

她怔住,然後幽幽地說道:“可是。。。。。。柯主播真的很好。”

“柯主播?”他不敢置信地看著她,“你這腦子裏到底是什麽做的,柯安怡隻是我的搭檔。”

但那種默契很刺眼,不是嗎?

“你躲了我幾天,就是為這個?”他皺眉。

“我哪有躲?”

“葉楓,”他的語調突然變得很嚴肅,“我們結婚吧!”

她整個人呆住。

“這不是心血**,六年前我就做好了準備,不過沒有來得及說。我覺得什麽解釋都不重要了,結了婚,我們之間就不會擠進第三個人,我也不用擔憂在早晨醒過來時,**隻有我一個人。”

這樣的求婚如此質樸而又如此別出心裁,以至於她都不知該怎麽反應,隻有長睫撲閃個不停。

一般人不是都會說愛你到永遠,可以讓你幸福讓你快樂嗎?

“不要發呆了,給你半個小時考慮。”眉眼間春色無限,他摸了摸她的頭,轉身進了書房。

在書房門口,他回頭看了一眼,她坐得很筆直,雙手平放在膝上,像是受驚不小。

唇角的笑意鯈地收斂,心砰砰直跳。

是的,這非常急躁,他亦沒有百分百的把握,但就是想賭一賭。他不知道能有什麽辦法能將她留在身邊,似乎隻有婚姻了。如果再一次讓她從他眼前消失個六年,他不知自己還能怎麽撐下去?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他覺得都像等到天老地荒了,時針才跳過去半格。

深吸一口氣,緩緩拉開書房門。

他摸了下鼻子,哭笑不得,她抱著一個靠枕,歪倒再沙發上睡著了。

“你這叫消極抵抗嗎?”他歎氣,彎下腰抱起她。

“不是。我困了。”她在他耳邊呢喃。

“葉楓?”他的心失去控製地竄到了嗓子眼。

她的眼睛仍閉著,“不帶這樣玩三級跳的。”

他蹙眉。

她慢慢睜開眼,清澈的眸子像夏夜的星光,“結婚是多大的事,都沒戀愛過,哪能隨隨便便地就許下一輩子?”

唇角勾出漂亮的弧度,聲音有點沙啞地低低叫她的名字:“葉楓!”

她沒有應聲,感覺到臉燙得很可怕。

他抱起她,筆直地走向臥室,沒有開燈,沒有任何間隙地抱在了一起。

她不記得自己是怎樣被推倒在大**的,床單微涼,滿身的毛孔瑟瑟地豎了起來,但很快他的溫暖慢慢地覆蓋上來。他的吻灼熱而又細密,帶有薄繭的掌心如同電流,讓她不自覺地戰栗。黑暗中她緊張地看著眼前這張英俊的麵孔,他同樣在看著她,雙眸中的熱情和溫柔滿得讓她眩惑。

她半合上眼睛,告訴自己,許多事不要再去想之所以是因為了,隻要感到舒服,泰然接受就好。

她伸出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傾身湊上自己的唇與他回應,下一瞬間,他便進入了她的身體,不是沒有疼痛的,畢竟曠疏了六年,她的痛呼淹沒在他的唇齒間。

睡到半夜,窗外突地響起一聲悶雷,接著是閃電,她驚恐地睜開眼,憋住氣要去開燈,身後一雙長臂輕撫著她的後背,“沒事,我在呢!”

她愣住,響起這不是在自己公寓,她不是一個人。

“嗯!”她翻了個身,枕在他伸出的手臂上,聽著他有力的心跳。

這樣子,真的挺好!

好像沒過多久,“咚咚!”強有力的敲門聲很有持續性,大有不開門不罷休的架勢。

“是找你的嗎?”葉楓騰地坐起。擋不住的白晝從窗簾中透進來,照出一床的淩亂。

她羞紅地別過頭去。

夏奕陽挑挑眉角,責備地吻了吻眨個不停的眼睛,“又沒幹壞事,緊張什麽?”

她有些不自然地理了下頭發,“就是嚇一跳!以前也沒覺得你客人多,現在來客很頻繁呀!”

“是嗎?你確定這客人敲的是的門?”他的唇邊透出一個極輕淺的微笑。

“找我的?”她豎起耳朵細聽,“天,真的!”掀開被就往外跑。

“葉楓。。。。。。”他想叫住她。她赤著腳,身上隻套著他的一件襯衫,雖然長及到膝,但是。。。。。。

“艾俐!”她將門輕輕拉開了一條縫,看著敲門的人富有節奏感得叩擊,她心虛地喊道。

艾俐回頭,訝然地指指身後,“我。。。。。。搞錯位置了?你不是住這套?我說呢,敲了半天都沒人開。”

“嗬。。。。。。嗬!”她縮在門後,笑得悻然,“等我兩分鍾。”

艾俐翻了個白眼,“暈了,你害什麽羞呀,以前在廣院,你什麽樣子我沒見過。牙套妹,你昨晚那通帶著哭腔的電話讓我一夜都沒睡好,不放心,特地請了假過來看看。喂,你吧門開大點,讓我進去呀!”

門應聲而開,艾俐眼睛瞪得溜圓。俊美朗目的男子禮貌地衝她頷首:“艾老師,早!”

“啊!”艾俐伸出手臂,指指笑得一臉陽光的男子,又指指恨不得鑽到地縫裏的女子,突然爆發出一聲驚叫。

艾俐的尖叫銳利得堪比魔音穿腦,葉楓不得不衝上前捂住她的嘴巴,把她拽進了屋內。

“這不是你的公寓?”艾俐驚魂未定地掃視了一圈,掰開葉楓的手。

“嗯!”葉楓硬著頭皮擠出一絲訕笑,“你的判斷力很準確。”

“那你在這兒幹什麽?”艾俐腦子真的短路了,她沒有辦法把葉楓與夏奕陽聯係起來。雖然大家都是同學,但這兩人一直都是橋歸橋、路歸路。何況葉楓還剛回國,沒有任何機會搞地下工作。

她是不是疏漏了什麽?

葉楓真的想揍艾俐,大清早,一個女人衣衫不整地在一個男人的屋內,還能幹什麽?意會就行了,幹嘛問得這樣直白?

“你說呢?”眼角偷瞄站在另一邊的夏奕陽,他倒是平靜如水,仿佛他就像是他擱在書桌上的筆記本,理所當然就該在這裏。

“我又不是你,我哪裏知道?”艾俐沒好氣地瞪著她。

葉楓閉了閉眼,一咬牙,臉紅如爐上的拷蝦,“當然做兒童不宜的事啦!”

話音一落,屋子裏的氣氛突地靜如子夜。

夏奕陽抿了抿唇,多少有點不自然,但他完全顧不上,他的心卻被一種強大的喜悅給占領了。葉楓不是隨便的女子,她能這樣講,等於她已經欣然正視兩人的關係。

第一次,他真真切切地感覺到她是屬於他的。

“什。。。。。。什麽時候的事?”好一會,艾俐才在震撼中找到自己的聲音。

“我媽媽都沒這樣問。”葉楓真要抓狂了,都坦白到這個份上,艾俐還在得寸進尺。

“我是你姥姥!”艾俐兩手插腰。

“葉楓,回房間先把鞋穿上,地板涼。”夏奕陽適時地插話,然後溫和地轉臉看艾俐,“艾老師,你要喝茶還是咖啡?”

“有酒嗎?我的頭有點暈,血壓不太平穩。”艾俐說道。

夏奕陽抿嘴輕笑,“幹紅可以嗎?”

“一早晨喝什麽酒?”不等艾俐接話,葉楓擰擰眉,說道,從包包裏找出鑰匙,“你先去我公寓,我馬上過來。”

艾俐看看葉楓,長長地看了幾秒,表情晦暗不明,她無言地接過鑰匙,扭頭出去帶門時,“砰”一聲巨響。

“她。。。。。。有點神經質!”葉楓指指門,深吸一口氣,“唔。。。。。。”纖細的身子被一股強力帶進了夏奕陽的懷抱。隔著薄薄的襯衫,感覺到他這個動作算不上溫柔,緊得有點讓她窒息。新冒出來的胡渣溫柔地摩搓著她的麵頰,有點癢人,她不禁往後仰了仰,笑出聲來,“好了啦,快鬆手,不然艾俐又要過來了。”

“她隻是有點突然,一時不敢相信。”他啄吻了下她的唇瓣,鬆開手臂。

“不是突然,是感覺我欺騙了她,所以才這麽生氣。”自始至終,她都是看著地麵與他答話。進房間後,她扶著房門怔了怔,還是把房門給關上了。

他收回打在房門上的目光,莞爾失笑。

當葉楓推開自己公寓的門,看到艾俐背對著她站在陽台上眺望遠處。

她輕咳幾聲,艾俐也沒有回頭。她隻得走過去,推了推艾俐,從眼簾底下悄然大量她,“其實我不是故意隱瞞,隻是很久之後才知道他是我鄰居。然後。。。。。。”

“牙套妹,你太殘酷了。”艾俐驀地回頭,冷冽地看著她。

她呆住。

“你可以開始新的生活,但是為什麽要我找夏奕陽呢?不要大言不慚地告訴我,你愛他。你心裏真的把邊城抹幹淨了嗎?沒有,是不是?邊城對你的影響力還是那麽大,你昨晚為誰在哭,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心裏麵裝著邊城,卻和夏奕陽扯在一起,這對他公平嗎?無非是夏奕陽現在很成功,而且他也是邊城熟悉的人,你在為邊城當年的移情別戀以牙還牙。”

她吸了吸鼻子,空氣是暖暖的。“艾俐,你錯了,感情的事沒有這麽複雜。為了報複一個人,賭上自己的一輩子,也連累另一個人的人生,值得嗎?”

“你真的愛上夏奕陽了?”

她沉吟了一下,“不要隨便言愛。愛,需要時間。”

“你真把握搞糊塗了,牙套妹,那你們這樣算什麽?”

“又不是寫論文,一定要有論點、論據。順其自然,好不好?你吃早飯了嗎?”

“我昨天晚飯也沒吃。”

“嗯?”

“王偉做闌尾手術,我陪了他一夜。”

葉楓咬著唇,眼睛眯起,“他學生女友呢?”

艾俐落寞地笑了笑,“要寫論文,抽不出時間來。他給我打的電話。”

“於是,你就顛顛地跑過去。哈,還真是利用得很徹底。”

“不要這樣說,他不給我打電話,我也會過去看他。愛就愛了,不要那麽勢利,非要等價交換?好了,好了,你少露出那種不屑的表情,你管管你自己吧,捫心自問,你到底知道在做什麽嗎?如果不能好好地愛夏奕陽,少去招惹人家。”

葉楓苦笑,“你講得我很有罪惡感,好像我是個很不安分的人。”

“以前你在我眼裏是個好孩子,今天你讓我刮目相看!”艾俐挑了下眉,突然上去掐住葉楓的脖子,“老實交待,是誰先主動的?”

她眨巴眨巴眼,“是我!”

“上帝,這六年,萬惡的資本主義到底是怎麽教育你的?”

她聳聳肩,“我是自學成材。”

冰箱又空了,她和艾俐隻得下去吃東西。“要不要喊夏奕陽一塊去?”鎖門時,艾俐問。

“他要趕一個稿子,不打擾他了。”她搖搖頭。

電梯門一打開,她跨進半個身子,“你等一會。”她匆匆回身,隻敲了一下,夏奕陽的門就開了。

“我和艾俐下去吃飯,然後我就直接去電台。。。。。。”她結結巴巴地說著,臉不能自抑地發燙。

“嗯,晚上見!”他微微一笑,送她到電梯口,衝艾俐點點頭,“艾老師,周末一起吃飯吧!”

“啊。。。。。。好!”艾俐僵硬地點頭。

電梯門合上,艾俐左左右右地端詳她,“嘖,你們好像真有一點戀愛的跡象!”

“去你的!”她踢了艾俐一腳。

既然決定了開始,她就要把兩人的關係好好定位。作為他的女友,備報一天的日程是應該的,她不要他為她所累。

在意一個人,就要給他完完全全的安全感,不是嗎?

愛情,是經不住猜測的。

奕陽是隻老狐狸。

一進電台,就感覺到氣壓很低,每個人都不苟言笑地埋頭工作,就連呱噪的小衛,也破例沉默不語。

崔玲的辦公室關了幾天門,今天大門打開,崔玲高亢的笑聲在裏麵不絕於耳。

“十點鍾,節目組到會議室開會。”組長通知葉楓。

葉楓抬起眼,小衛衝她辦了個鬼臉,用唇語說去洗手間。兩人一前一後去了辦公室,小衛把洗手間裏裏外外查看了下,確定沒人,才悄聲對葉楓說:“一會台裏要搞民意測選,決定《午夜傾情》是留還是撤。民意這種東西,水份很大,估計早已經定下來了,現在隻是走過場,堵堵口舌罷了。你瞧崔處長笑得那麽歡,答案昭然若揭。唉,婁台是個妻管嚴呀!”

“不要把事情想那麽壞!”葉楓擰開水龍頭洗手,笑了笑。

“但願吧!”小衛撇下嘴。

兩人出來,瞧見崔玲往這邊走來。小衛擠出一絲不自然的笑,“崔處長好!”

“嗯!”崔玲冷冷地點了下頭。

小衛聽不到葉楓的聲音,回過頭一看,葉楓側過身,在打電話。

“親愛的,你已經去車站接你媽媽了?車還有半個鍾頭進站?嗯,我真有點緊張呀,要是你媽媽對我印象不好怎麽辦?我可說在前頭,不管她說什麽,你都得站在我這邊,我們可是一國的。行,一會我們再聯係。哦,明天記得去看下朝陽景觀的現房,在四環內,房價是貴,可是房子也好呀!嗯。。。。。。嗯。。。。。。”

葉楓抬起頭,迎上崔玲疑惑的視線,扯出一個笑容。

“你要買房?”崔玲皺著眉問。

“有這個打算。崔處長有搞房地產的朋友嗎?”

“認識幾個。是和家人住,還是。。。。。。”

葉楓不好意思地拂了拂頭發,“準備作婚房用。”

“哦,那我幫你打聽打聽。”

“謝謝崔處長。我該去開會了。”她越過崔玲,聽到手機在袋子裏催婚似得叫著,等進了辦公室,這才接聽。

“牙套妹,你剛剛是在夢囈嗎?”艾俐吼道。

她嗬嗬地笑,“就算是吧!”

葉楓還是第一次參加全台大會,大多數麵孔都是陌生的,別人看著她,微微一笑,頭一轉過去,便與旁邊人竊竊低語。

“我們頭上長角了嗎?有什麽好看的。”小衛沉著臉嘀咕。

“那是人家的自由,看就看唄!”葉楓看著主席台上就座的幾位台領導,婁洋看上去好象是最年輕的,一身靛青的西服,讓他平靜無波的表情多了幾絲耐人尋味。

崔玲坐在第一排,服務員提著水壺過去要為她倒水,她雍容華貴地抬了下眉,擺擺手。

會議的議程很簡單,是常務台長主持的,然後《午夜傾情》節目組的組長上台向大家作了節目自開播以來的具體情況,接下來就是民意投票。

“《午夜傾情》節目組的成員和各部門的部長留下,其他人散了,稍後就公布投票結果。”婁洋沉聲說道。

葉楓和小衛坐得離主席台近,不需要再挪動位置了。來開會前,她以為會議沉悶,去新聞直播間拿了張報紙來打打岔。報紙的頭版頭條登載的就是邊向軍庭審報道。貪官都有幾大相似之處:握有實權,生活奢華無度,與小人親近,經不住美色**。邊向軍因為官居高位,這幾點就越發令人瞠目結舌。從照片上看,他隻是一個頭發花白的幹瘦老頭,和菜市場拎著菜籃子的大爺沒什麽二樣。對於法官列出的罪狀,他一一供認不諱。法官判決無期徒刑。他的律師在庭審後接受記者采訪,說量刑太重,會考慮上訴。

葉楓捏著報紙的一角,看得正出神。

“葉楓,你來說說!”台上的婁洋突然說道。

“葉姐,喊你呢!”小衛悄悄踢了下葉楓的腳。

葉楓愣愣抬起頭,發覺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向她。

“如果你是台長,對於《午夜傾情》,你會做出什麽決定?”小衛低著頭,幾乎是用氣聲把這幾句話送入葉楓的耳內。

葉楓定了定神,“如果我是台長,我會保留《午夜傾情》。”

會議室內一陣**,婁洋抬抬手,示意大家安靜,“說出你的理由!”他溫和地笑道。

葉楓落落大方地站起,“婁台曾經對我說過,這個節目台裏花了很多心力去宣傳,也借鑒了其他台的一些經驗,是慎重考慮過才決定開播的。但是因為直播的形式不固定,造成收聽率下降,這就說明問題不是出在節目創意不好上,而是主持方式需要進行一些調整。隻要我們調整得當,我認為節目還會出彩。”

“怎麽個調整法?”崔鈴嘴角勾起一抹譏諷,“好的時段,優秀的節目主持人、情感專家齊力合作,收聽率都上不去,這節目還有什麽良藥可以治?”

葉楓看著崔玲,“每一個節目都需要固定的聽眾群,前提是必須要有一個吸引他們的節目。我們的節目隔幾天換個主持人,隔幾天出個狀況,誰有這個耐性每天這個時間守候在收音機旁邊?婁台一開始說節目是1+1的形式,但我們從來沒有嚐試過。”

“你認為1+1的形式會提高節目的收聽率?”婁洋問道。

葉楓搖了搖頭,“如果你有心裏話想傾訴,你願意說給一個人聽,還是願意說給兩個人聽?我們都會選擇一個人。我認為《午夜傾情》應該有一個固定的節目主持人,由她融合到聽眾之中,成為他們可信賴的朋友,每周直播四次,接聽聽眾熱線,在周五這天,台裏邀請一些情感專家或心理專家來做嘉賓,與主持人一同暢談在前四天裏聽眾訴說時遇到的情感話題,提供一些解決的方法或建議。現在開始,會有點難度,隻要堅持一個月下來,我想節目肯定會有起色。”

“你能立下軍令狀嗎?”婁洋抬抬眉,一字一頓地問道。

“婁台……”崔鈴臉色鐵青地輕呼。

婁洋擺擺手,咄咄地看著葉楓。

“這似乎不是一個人的事,婁台該問我們的組長。”葉楓回以淡淡一笑,翩然落座。

婁洋的目光閃了閃,緩緩落向組長。

組長摸摸亮堂堂的腦門,看看其他組員,又看看葉楓,一咬牙,“我們組有這個信心。”

“好!”婁洋起身鼓掌,幾位副台對視一眼,也紛紛加入鼓掌的行列,其他部長自然不能落後。會議室內,立時掌聲一片。

“節目如同我的孩子,舍棄誰都很心疼,除非萬不得已。有了組長這句話,我覺得這已經不是個事了,哪個節目沒有過春夏秋冬。我期待這個節目成為城市電台的招牌節目。現在,公布選票結果吧!”婁洋朝常務台長點了下頭。

常務台長含笑拿起話筒,“經過全台職工的投票決定,保留《午夜傾情》的時段,主持人仍由葉楓擔任。”

“葉姐,以後你是我的偶像。”小衛邊拍手邊說道,“這下子我們就不要疑神疑鬼了,可以安心地做節目了。”

“嗯嗯!把節目做好是王道,其他的不管。”

崔玲抓起記錄本,氣哼哼地扭頭而去,不過,此時已經沒有人去在意她的態度了。

歡笑中,所有人逐一走出會議室。葉楓落在後麵,禮貌地讓婁洋先走。

“小葉,你沒讓我失望。”婁洋的聲音溫雅多禮,音量拿捏得隻有她能聽到。

“如果婁台想有所表示,就給我加薪吧,這個可比花實在。”葉楓笑笑。

“我以為女孩子都喜歡花的。”

“但是婁台的花有刺,不能喜歡。”清麗的秀眸坦**地迎向他深不可測的視線。

“怎講?”

“婁台對我工作上有什麽要求,我會盡力去做。但婁台,別把我當成你們夫妻戰爭之中的一枚棋子,那超出我的能力範圍,我不能勝任。婁台再見!”

在他辦公室前,她恭敬地向他欠了下身,含笑離去。

婁洋先是一怔,之後輕笑出聲。

節目組所有的人**高昂,吃完飯組裏繼續開會,大家分工合作,總編導負責聯係專家人選,其他人留守控製室。

今晚的節目算是《午夜傾情》新生後的第一次直播,葉楓的聲音比以前更加甜美、圓潤,有了前些日子的經驗,處理聽眾的電話,她已得心應手。節目要結束時,有個女孩問道:“葉子,你說怎樣知道一個男人是真心愛你的?”

“嗯,和他一起,你是快樂的、安全的。”

“這是愛嗎?我和爸媽一起,就是快樂的、安全的。”

“心會沒有規則的亂跳。”葉楓說著,笑了起來。

女孩咂了下嘴,“第一次心會砰砰直跳,以後處久了,心再亂跳,心髒就有問題了。”

“哈,是呀!那你以為真愛是什麽樣的?”

“如果我殺人之後,他會替我埋屍,或者替我去頂罪。”

葉楓驚住,“不是應該勸你去自首嗎?”

“殺人是要償命的,如果自首了,我們就永遠不能在一起了。”女孩歎氣,“如果他替我頂罪,我還能呼吸自由的空氣。愛,應該是無私的。”

“那你對他是什麽樣的愛呢?”

“我喜歡被愛,愛人太辛苦。”

走出直播間,葉楓仍不能從女孩的話中回過神來。小衛在整理用過的碟片和電話記錄,笑得嘴都咧到耳根了,“葉姐,趕緊的。”

“幹嗎?”

“去找個幫著埋屍的呀!”

“大半夜的,你嚇我!”她也跟著笑。

“葉楓,今晚要不要我送你?”組長從外麵探頭進來。

“今晚不要,我要好好消化今晚的節目,很怵人。”

早晨還是陰雨霏霏,下午出太陽了,晚上天空懸掛出一彎新月,這天氣,真是無常。北京現在的晚上非常舒適,一件襯衫,外麵加件風衣,不冷也不熱。夜風習習,車依然川流不息,但比白天還是安靜太多。

葉楓深深吸了一口夾著汽油味的空氣,低頭慢慢向站台走去,她還在想女孩說的話。

一個身影從樹蔭下向她走來,靠近她時,突然伸手拽了她一下。

她愕然地抬起頭,隨即笑了,“你晚上不是要錄訪談嗎?”

她的包很大,裏麵裝著碟片、書還有一些資料,總是很沉。夏奕陽拿過她的包提在手中,另一隻手牽住她的手,“急著想見你,就催著提前錄節目。”

“不要這樣的,回到公寓就可以見你。呃,車呢?”她沒看到他的帕薩特。

“安步當車,行嗎?”

“好,我也想走一走。”側過頭,看著他清俊的麵容,心砰砰加速跳了兩下,忙低頭專注地看著地上兩個緊緊相依的影子。

這好象是第一次兩人牽手散步。真是汗顏,沒有牽過手的兩個人,卻做過親密的行為。

這才是真正的戀愛嗎?

“這種感覺真好!”修長的手指不經意地慢慢摩搓著她的掌心,噪音透著低迷的磁性。

“但你特意跑來,會很累。你還要看書呢!”

“是呀,主播就象是個樂手,一天不練琴自己聽得出來,三天不練琴,觀眾就聽得出來了。我必須要不斷豐富自己,這樣在直播時麵對來賓、麵對觀眾才能泰然以對。以前工作是生計,現在工作是事業,每天都花太多的時間在上麵,我這麽辛苦到底是為什麽呢?就是一點成就感?”他也側過臉來。

“我隻是想我們一起時,能生活得更好些。這怎麽會是累?這是最幸福的一刻,工作一天之後,接你一同回去,慢慢走,隨便聊,你的手在我的掌心裏。街頭的人看過來,都會會意地看出我們是情侶。在過去的六年裏,我一直做著這樣的夢。”

她的身體微微一震,鼻子發酸。

“你有戴隱形眼鏡,對嗎?”他突然停下腳步。

“有呀!”

“把眼鏡拿下來。”

“我會看不清的。”

“我做你的眼睛。你的包裏應該帶有藥水的。”說著,他就拉開她的包翻找。

她不明白他要幹嗎,但還是聽話地站在路邊把眼鏡取下來放在盒子裏。眼前陡地一團模糊,路燈的光束膨脹得象一個碩大的光環。

她很自然地挽著他的手臂。

“葉楓,你看著我。”他扳過她的臉,“告訴我,我帥嗎?”

“呃?”這麽近,她又不是瞎子,完全可以看得清他的麵容,“你頭上沒戴朵花,不算帥。”她調侃道。

“不帥嗎?在愛丁堡的雨夜,我也象這樣站在你麵前,替你拿行李箱,你抬起頭,可是對我說,帥哥,謝謝你!”

“天……”她瞪大眼睛,“那是你?”她想起來了,她去機場,上出租車時,是有一個人幫她提行李,她隻是瞟了他一眼,就挪開了視線。“電話也是你打的?”那個尾號是911的有著磁性嗓音的男人,也曾說過這句話。9月11日,是她的生日。

他到底為她做了多少傻事?

“六年沒見,不管我們是什麽關係,當我們相逢時,至少你也得給我一個……擁抱,是不是?”他微閉下眼,看見她長而微翹的睫毛正上下輕輕顫動。

許久,她才緩緩點了下頭,然後張開雙臂,環抱住他結實的後背,喃喃低喚:“奕陽……”

除了一遍遍喊著他的名字,其他的語言都是蒼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