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回去的車裏,小帆帆睡沉了,打著小小的呼嚕,一串一串的。諸航憤憤不平地說道:“罪魁禍首是這壞家夥,乍就沒人罵他一句呢?”還一個個寵他上了天。

“你妒忌?”卓紹華忍俊不禁。

“你不妒忌呀?”

他笑出聲,“我妒忌的對象不是他。”

“誰?”她太好奇了,能讓首長妒忌的人得有幾頭幾臂?

“公寓的租約訂到什麽時候?”他突然岔開話題。

“不知道,寧檬是二房東,我住多久就付多久的錢。

“那春節前把租金和寧檬付清了,不要再兩邊跑。現在什麽都說開了,再這樣,爸媽、姐姐姐夫會覺得怪怪的。以後,請寧檬那幫同學來大院玩,早點通知呂姨,她很會招待客人的。”

五彩的霓虹從窗外透進來,碎碎落落灑在車內,諸航翻著手掌,看光線從指縫間漏下,心情突然間有點黯淡。

在那個小區住的時間短,也不是很快樂。難相處的室友,周師兄和姚遠的出雙入對,對姐姐突擊檢查的提心吊膽,長夜裏牽掛小帆帆的無眠,足可以讓一個人一次又一次的蒼老又滄桑。

但那兒畢竟是塊自由的天空呀!

唉,大院-大院裏,呂姨給他們留了盞燈,是諸航房間的,那兒已成他們三人正常的活動場所。

很自然的,卓紹華等諸航脫下大衣便把小帆帆抱給她,然後自己脫大衣。兩人緊張到現在,都忘了吃晚飯,這會才覺著餓。

“待會去看廚房裏有什麽,先送帆帆上床。”

他抱著,讓諸航蹲下給小帆帆先擦小臉、小手、小腳,接著洗小屁屁,汗,上上下下用的是同一盆水。

“他每天運動也很大,會出汗,不給他擦洗、換衣,夜裏會睡不安寧。”卓紹華說。

小帆帆確實是舒服的樣子,等衣服都換好了,枕著小枕頭,睡著了還在眯眯笑。

卓紹華抓緊時間衝了個澡,頂著頭濕發,在更衣間更衣。

諸航別過頭,又忍不住微微側了個角度,更衣間的門沒有關。她正好看見他舉著雙臂,壯健的背部呈一個V字。

原來男人的身段除了瘦巴巴或肌肉成堆,也可以這樣好看。

她悄悄吞了下口水,首長真是有太多驕傲的本錢。

卓紹華穿好衣服,兩人一同去廚房。

呂姨是傳統的人,即使男女主人都不在家,她仍準備了許多菜祭灶。卓紹華挑了幾樣熱了熱,兩人就在廚房裏隨便填了填肚子。

晚安就在廚房講的,所以當諸航洗完澡出來,看著趴在電腦前的卓紹華,一時以為自己思想太不健康出現了某個幻覺。

“怎麽還不睡?”她佯裝自然。

“上網看看新聞。”他不緊不慢瞟了她一眼,“把頭發去吹吹幹。”

“書房裏不是有電腦嗎?”她聽話地拿出吹風機。

“書房沒這兒暖和。”他回答得理所當然。

頭發也吹幹了,床也鋪好了,她趿著雙拖鞋在房間裏走了N個來回,嗬欠打了N個,首長仍在伏案研究國內外形勢。

“第三次世界大戰最近有沒可能爆發?”她忍不住了。

“可能性極低。”首長眼神輕輕一斜。

“那麽可以回去憩息了麽?”

“你困啦!那你先睡。”他很好商量。

諸航沉默。

“一個人不敢睡?”這次,他從電腦前抬起了頭,目光灼灼。

“你在這,我不敢睡。”

卓紹華摸了摸鼻子。

“你的臉皮特厚。”她本來是想嘲笑他的,兩隻手俏皮地擰了擰他的腮幫,真做了,才發現這動作太危險。

“這是誇獎嗎?”離得很近很近,能數得清她有幾根睫毛,能看得見嬌豔的粉頰染著玫瑰的色澤,壓製的呼吸,像一簇小小的火苗,刹那間點燃了一烈火。

他緊緊掐住她纖細的腰,狠狠地嵌進自己的懷裏,來不及要她的答案,他用自己的嘴唇尋找到她的嘴唇。

那種被潮水溺沒的感覺又來了,呼吸消失了,心跳消失了,諸航的全身一陣冰涼,轉而又越來越熱,幾乎要沸騰。

舌尖像孤獨已久的旅人,在一個燈火明亮散發出食物香氣的小木屋前激動得不能自已。她同樣回抱著他,用盡全身的力氣。

理智冒出水麵,她發現兩人已從地麵移到了**,首長半壓在她身上。

“暫停!”她氣喘籲籲。

修長的手指滑過她的鎖骨,微微一停,輕輕含住她的耳朵,連聲音都帶了熱度,“為什麽要停?”

“因為沒有過花前月下、明媒正娶,怎麽能跳級----洞房花燭?”

他閉了閉眼,深呼吸,胳膊微微鬆了鬆,笑,“嗯,那就一步一步來。”縱使全身都已經疼到燙到不行,但他能忍住,今天已經是曆史性的顛覆了,他不急,他貪的是細水長流的一個個日夜。

他已經教會她做一個媽媽,他也會引導她做一個好妻子的。這孩子雖然粗線條,但很聰明。

等心跳稍微平靜了下,他拉著她起身,替她披了大衣,打開門。

“諸航,記下這一切。我們就從這裏開始吧!”他蒙住她的眼睛,再慢慢地鬆開。

院子裏有積雪,有臘梅和水仙交錯的香氣,天上無月,疏星幾顆,風細細的,樹梢間有夜鳥撲翅的輕響。

今夜,真是風月無邊-----

早晨把爸媽拉了去故宮和頤和園轉了下,天氣陰冷懾骨,玩得也放不開。尤其是爸媽念叨個沒完沒了的毛主席紀念堂又沒開放,爸媽興致就沒了大半。毛主席那可是湖南人的驕傲,到北京不去打個招呼,實在太遺憾。

在外吃過午飯,諸媽媽說,回酒店吧,看著梓然和小帆帆,比做什麽都好。

諸爸爸沒吱聲,那就代表沒有意見。

小喻把幾人又送回錦江之星。

諸航跑到走廊給寧檬打電話,按照首長的指示,把公寓退了。陽台對著周文瑾公寓的大門,她若有若無地逸出一聲輕歎。

如當斷則斷,絕不拖泥帶水,這是分手的戀人最後一次對對方的尊重。

鈴聲響了很久,寧檬才接電話,“豬,救命!”氣若遊絲般。

諸航呆住了,“你在哪?”

寧檬吐出一地址,便奄奄無息了。

小喻就等著酒店裏,立刻飛車把諸航送過去。

諸航走得匆忙,在急診樓前和人撞了一下,其實是那人故意撞她的。

“又跑錯地了?”

這慵懶的帶著絲薄涼的口吻,諸航一聽,樂了,“我犯傻了,乍忘了我在這也有一熟人。”

嘖,嘖,有些日子不見,成流氓修仙去了?眉如山眸如水,一派蕭瑟!

“你還記得我這號人?”成功幽幽地挑起眉角。

“做人要自信點。”諸航安慰地拍拍他,“如果閑著,陪我去見一個人。”

成功並不閑,不過翹會班死不了人的。

雪白的被子從頭到腳蒙著,寧檬伸得筆直,要不是那隻眼睛還在轉動,冷不丁地把諸航差點嚇趴下。

寧檬看到跟在後麵的成功,悄悄地把那白被又往上扯了扯。

“你這個花癡到底怎麽了?”諸航呼地把白被拉開。

寧檬把臉朝向裏,一言不發。

“天啦,病得這麽重,話都不能講了?”諸航急得跳起來。

成功緩慢地傾了傾嘴角,“要是真是啥急病,隻有兩個去處,一是太平間,二是手術室。她這樣----”

“你個----成流氓,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寧檬眼睛閉了閉,咬牙切齒地罵道。

諸航拍拍心口,籲出一口長氣。

恰好急診室醫生過來,看到成功在,過來打了聲招呼。

成功朝寧檬呶了下嘴,問:“鬧騰啥?”

急診室醫生詭異地一笑,湊到成功耳邊。

諸航隻看到成功嘴角就那麽譏誚地撇了撇。

寧檬臉紅脖子粗,捶著床,“豬,帶我出院,我要離開這無恥的不尊重別人隱私的地方。”

諸航不理她,拽拽成功的衣角,“快,快,告訴我!”

成功斜著眼,這人剛剛還一幅痛徹心肺的樣,現在滿臉八卦,那雙大眼晶亮璀璨。

“生理期和一幫男人在酒吧拚冰啤,又是生理痛,又是拉肚子,半夜給救護車拉過來的。”成功回答得很大聲。

“寧檬,你乍這麽不檢點!”諸航恨鐵不成鋼。

寧檬恨恨地瞪著成功,“我容易麽,我情願麽,那是公司客戶,我得罪不起。”

“人家要你賣身,那你也賣了?”成功邪邪地笑。

“成流氓,我恨你!”寧檬給他嗆得想吐血。

“恨吧,我可不想你愛上我,那可是很受傷的。豬,走人!”他瀟灑地轉身,順便拉走了諸航。

諸航很生氣寧檬這麽不愛惜身體,竟然也真的走了。

寧檬目瞪口呆,“你這個冷血的豬,我都兩頓沒吃了。”

“去我那坐坐,我給你買好吃的。”走廊上,成功避開匆匆疾行的小護士,問諸航。

諸航搖搖頭,“我仁至義盡地要給那躺著的白癡買碗粥去,然後就得趕回酒店陪我爸媽。”

成功兩道撩人的眉上下聳了聳,“紹華知道這事麽?”

諸航笑了笑,走到窗邊,看著被積雪覆蓋的草坪。這兩天出了太陽,中間有部分積雪融化了不少,露出一些枯黃的草尖兒,看上去給人像充滿了希望的感覺。

她輕輕點了點頭。

成功走到她身邊,“那這兩天過得很精彩嘍,有沒挨耳光?”

“去,我爸媽才舍不得,世界大著呢,未婚生子的我又不是頭一個。”

成功瞪大眼,“你沒坦白代孕的事?”

諸航沉默了足足有十秒,扭過頭,訕然而笑,“前幾天才看了篇報道,是關於世界上第一例成功的試管嬰兒目前的情況。其實她和普通人無異,可是別人還是很好奇她每天吃啥做啥、有沒有朋友呀、呼吸正常不正常啊!”

“你擔心帆帆會這樣?”成功噝噝抽氣。

“放在國外,這可能是件平常的事,但在國內,這是違法的。首長一家、佳汐一家不知會被輿論壓成什麽樣,帆帆一生將會生活在陰影之中,慢慢地,不會笑,不會哭,也許長大後有一天他會問:為什麽要生下我?他這麽小,沒有辦法決定來不來這個世界。他有什麽錯呢,憑什麽要背負這一切?所以,我不能說。”

“所有的人都考慮到了,那你呢,如果你的周師兄不知道真相,就這麽誤會你,說不定一輩子就這麽錯過了,你委屈嗎?”成功急紅了眼睛。

“成醫生,你的初戀對象是誰?”

“不記得。”成功不耐煩地揮了下手。

“我很快也會忘記的。”是的,會忘記的。這三年,不是也過來了。再有個三年、十年,周師兄就隻是師兄而已。

“好,周師兄PK掉,那其他人呢,知道你有過這經曆,還敢接受你嗎?”

“幹嗎要其他人,我現在是有夫之婦。”

成功啞然,怔怔地看著諸航,“你不準備離婚了?”心裏麵像被刀掏了個洞,咕咕地冷風吹進,他有點發寒。

“也不是,這是權宜之計。”諸航臉紅了。

“這樣問你好吧,我和紹華都屬於優質男,兩人往你麵前一站,你看著誰心跳快點?”

諸航噗地笑得前俯後仰,“你算哪門子優質男,他是君子,你是流氓。”

成功寒著臉轉身就走,他受重傷了,前所未有的全方位的重傷,從身體到靈魂。

和紹華一般大,自小就在一個院裏玩耍,成瑋是他們的跟屁蟲。成瑋這丫頭笨、矯情,喜歡紹華卻又端著個架子,想紹華追求。紹華也不知是真不明白還是裝不明白,對成瑋一直不冷不熱。後來紹華娶了佳汐,成瑋哭了很久。他看著卻無法伸手幫妹妹。和紹華相比,爸爸一直認為他是陪襯的那位。就連玩官兵抓強盜,哪怕紹華是強盜,他這個官兵最後都得被強盜給刺死,勝利永遠屬於紹華。所以高考時,他死活不進軍校,改讀醫科,他要在另一個領域和紹華媲美。

也許他真的是成功了,可是今日怎麽覺得又比紹華落後一大截呢?

“你回辦公室嗎?”讓他恨得牙癢癢的人還不怕死地追上來問。

“不是。”

“那你去哪?”

“我也去找個人代孕,給我生一胖兒子。”他推開她,不願再見這隻沒心沒肺的蠢豬了。

諸航歪著頭,“神經病呀,難道你也有難言之隱?”

經過的小護士愕然地停下腳,弱弱地問:“你說的那人是成醫生嗎?”

諸航高深莫測地回道:“自己揣摩!”

嘩,一陣陰風穿堂而過,上樓的成功不禁打了個冷戰。

**

不足三小時的睡眠讓諸盈提前進入了老年期。駱佳良早晨起來,出房門時撞上了門框,整個人往地下一坐,也不叫疼,傻傻的,他也沒睡好。

“盈盈,昨天那是個夢吧?”早飯桌上,他問她。

她給他盛粥,苦笑,“你下班後帶梓然去剪個頭,再去澡堂好好泡個澡。”

“不知航航公公那邊是做什麽工作的?”駱佳良一聲接一聲歎息,強迫自己接受事實。

“咱家航航什麽人家配不上?”

駱佳良點頭,“也是。”

話是這樣講,諸盈對於雙方家長第一次見麵還是非常慎重。她好幾年沒買新衣了,幸好身材沒變,以前有幾件大衣還有七分新,式樣也經典,可以穿出去。梓然和駱佳良的就拿過年的新衣抵下。

她請了半天假,把爸媽和諸航一塊帶去了商場。

爸媽都是從頭到腳買的新的,諸航則裏從裏到外,接著,她還拉著諸航去了首飾櫃,買了一對黃金的男女戒指。

諸航搶過諸盈的信用卡,衝營業員抱歉地笑笑,“這個式樣我不喜歡。姐,你是不是把你家銀行給搶了?”花錢如流水般。

“航航這是禮儀,也是姐姐的心意。爸媽那邊會為你另備一份嫁妝的。”諸盈很認真地對她說。

諸航托著額頭要暈倒,“姐,你活在遠古世紀嗎,現在哪還興這些?再說我們早---結婚了,不需要啦!”

“那隻是注冊登記,婚禮並沒有舉行。國外有些夫妻孩子幾歲了才辦婚禮,我就當你喜歡那樣。”

諸航哭喪著臉,“可不可以別這樣複雜?如果我想買啥,我自己買好了。我不能再給你們添亂了。”

諸爸爸說道:“航航,這不是添亂,而是爸媽和姐姐替你歡喜才這樣做的,不然平時吃苦受累賺錢幹嗎用?”

諸航投降。

買了戒指,又去買了小帆帆的衣服,最後諸盈把諸航帶到了化妝品專櫃,買了一套諸航覺得是搶錢的護膚品。為了一支合適的口紅,諸盈挑了有四十分鍾。

諸盈滿肚子的意見,看著諸盈嚴肅的樣,啥都不說,順從吧!

她隻是慶幸小帆帆是男生,以後她不需要這樣煩。

首長又加夜班了,小帆帆失落地在客房裏嚶嚶地哭,唐嫂在哄。諸航抱他,壞家夥眼中真的有淚。

“小孩子都人來瘋,喜歡人多,今天一天很不乖。”唐嫂告狀。

諸航輕輕地用紙巾替帆帆擦去淚,壞家夥埋著頭朝向房門,嘴裏嗯嗯地叫著,似乎要諸航出門。

“你乍就不是一條魚呢?”魚的記憶最多隻能保持三秒,所以它獨自呆在小小的魚缸裏也不會覺得寂寞、孤單。

“現在外麵天黑啦,外公、外婆睡了,明天再去看他們,嗯?”她還用手托了下頭,眼睛閉了閉,做出睡覺的樣子。

小帆帆眨眨眼睛,像是聽懂了,乖乖依進諸航懷裏。

諸航陪著他去浴室泡了個澡,放了滿滿一浴缸的水,裏麵有個小鴨子形狀的救生圈,套帆帆頭上,這樣他便可以在水裏飄來飄去。

帆帆玩得開心級了,小手直拍,小腿直蹬,諸航怕他嗆到水,趴在一邊護著,結果自己給淋得透濕。

“你就脫了陪他一塊洗吧!”唐嫂看著她狼狽的樣,笑道。

“我和他一塊?”諸航指著自己的鼻子,像聽著什麽奇聞。

“我兩個兒子從小都是和我去女浴室洗的,那時家裏條件不太好,冬天洗澡冷,就帶過去了。很多人都這樣做。你是他媽媽,給自己的兒子看,沒關係的。再說他才多大個人。”

諸航啼笑皆非,仿佛問題的重點不在這。

小帆帆力氣大,小胳膊一揮,又濺了諸航一鼻子一臉的水,他笑得嘴巴都不合攏。

“壞家夥,你再調皮,豬豬打嘍!”諸航瞪眼、揮起巴掌。

小帆帆烏溜溜的眼珠定著不動,突地小嘴扁了幾下,淚水就這麽默默下來了。

“哎喲,怎麽這麽脆弱呀!好啦,好啦,豬豬不好,豬豬陪你洗澡。”諸航賠禮道歉,快速地將自己扒得隻留下內衣,主動爬進了浴缸。

嗬嗬,**裸,兒童不宜呢!

小帆帆見來了玩伴,水猛地漲高了不少,小鴨子快活地遊來遊去。諸航一會撓他小腳,一會抓抓他胖乎乎的小腿,再抱著他,親得他小胸脯巴嘰巴嘰響。小帆帆完全顛狂,瘋得口水從浴缸這頭拉到那頭。

玩累時,他乖巧地睡在諸航的肚子上。諸航輕撫著他滑嫩的肌膚,一種強烈的感覺破土而出-小帆帆真的是來自於她的體內。

他享受地閉著眼睛,隨著諸航的輕拍,同節奏地發出哼哼的聲音。

怕他凍著,沒敢泡太久。唐嫂拿著衣服在一邊等著,穿完便抱進被窩。諸航不敢逞能說帶他睡,她不是睡相很好的人。她被他踹下床沒關係,如果她踹了他,後果太嚴重。

聽到關門聲,她脫光濕衣,慢慢探進水裏,舒服地深吸一口氣。

水有些冷了,她沒再加熱水,拿了浴巾一裹光著腳往外走去。她沒準備洗澡,換洗的衣服也沒拿進來。反正都在自己房裏,**也沒人圍觀。

低頭正扣著結。

“諸航,今天有沒有上網?”

諸航看著坐在書桌前的首長回過頭來,手慌亂地一抖,浴巾就那麽悠悠地落到了腳邊。

時光被一雙魔手給定格了。

諸航雙手和表情驚恐地齊齊僵在空中,卓紹華努力維持鎮定,眼前卻是禮花滿天,他的視線被這抹絢麗緊緊絞住。

但下一秒,卓紹華下意識地就轉過身去,不能把這孩子嚇壞。

腦中卻不配合地,如放電影般,一遍遍重複著剛才的鏡頭:那一頭潮濕的秀發、紅暈染遍的小臉、白皙的肌膚、修長的雙腿----這孩子-不是個孩子了,她迷人而又芬芳,俏麗而又迷茫,教他怎麽能做到無視?何況她還是-----

他突然抬起頭,幹嗎轉身呢,他有資格、有權利將她的裏裏外外鎖在視線內。

深深地呼吸,心跳加速,他閉了下眼,慢慢地回過身。

就在這幾秒的功夫內,諸航擠出最後一絲清醒,放棄去衣櫃拿衣服,果斷地跳上了床,用一床被將自己裹得緊緊的。

隻是那還落在原地的浴巾,那來不及遮住的雙肩,很輕易地就讓人聯想到被中是一幅什麽樣的光景。

絲被,遮住的是身體,卻遮不住人的思想。

諸航羞窘得都想死了。

不用別人暗示,她都覺著自己有勾引首長的嫌疑。

四目相撞,卓紹華漆黑的眸子裏,似乎有一種很柔軟纏綿的東西,在吸引著她往下墜。

她匆匆撤退,目光慌亂不堪地逃竄,手腳癱軟,氣息都弱了。

氣氛是寧靜而又迷離的,仿佛誰一出聲,春天的大門就將打開,然後春風撲麵、春雨綿綿、春潮湧動、春光無限----

卓紹華又能好到哪裏去,他佯裝咳了一下。

“你----敢說一個字,我和你同歸於盡。”諸航一聲大吼,卻因力度不夠,感覺是口是心非的嬌嗔。

卓紹華笑了,摸到開關,將熾亮的頂燈換成柔和的壁燈,人在暗色中自然的就會放鬆下來。

“都願意和我一起死,那還擔心什麽?”腿腳聽從情感的召喚,自發地向床走去。

“首長---”諸航無助地叫,她得承認自己很沒出息,此時首長要為所欲為,她估計無力反抗。

卓紹華隻是拉了把椅子坐下,把她的一隻手從被中拽出來,他吻遍一根根手指,再吻過掌心。

在這個過程裏,他的眼睛並沒有移開她一會。

最後,他抓著手撫摸了他的臉、按在他的心口。

他的臉很燙,他的心跳有力而狂猛。

“諸航,你在緊張嗎?”

她聽出他的聲音微微發顫。

她害羞地低下眼簾。

“害怕嗎?”

她咬住唇。

“我也緊張,我也害怕。”

音調驀地變得低沉而又沙啞,他用雙手托起她的小臉,眸中蘊含著無邊無際的溫柔,“我不止一次想像過這樣的夜晚,你像剛出生的孩子,在我眼中,在我懷裏,我歡喜不已----雖然來得有點突然,但何必要驚懼呢?你還是你,我還是我。諸航,我想抱你,行麽?”

翩翩有禮,卻有極具蠱惑,瞬間將諸航擊得粉身碎骨,她根本無從思緒,其實也無需思緒了。

手臂一點點收回。

屋子裏流淌著如水的燈光,凜冽的寒風被隔絕在窗外,溫情脈脈的是他的視線,她聽到自己漸漸加深的呼吸。

一切都剛剛好。

仿佛被催眠了般,手臂環上了他的肩,她閉上眼,她知道黑暗之中,肯定會有一幅寬闊的胸膛在等著她。

絲被從雙肩滑落到胸前。

卓紹華幾乎要被這突然而至的幸福而暈倒了,這孩子生澀的熱情狠狠撞擊著他的心。

有幾秒的僵硬,是他不知所措了。他仿佛不知道如何去疼愛自己喜歡的女子了,不,是他不知該如何做得最好。

她是他此生最珍貴的瑰寶。

她溫軟的唇輕輕摩挲著他的唇瓣,她的舌慌亂地探了進來,帶著可人的清新,似一壇釀了多年的美酒,慢慢地溢滿每一個角落。

他醉了。

喝醉的他卷起她的舌尖,吮吸著,翻卷著,繾綣不已。他的手輕柔地從秀美的雙肩滑下,眷戀地越過秀氣的雙峰,他渾身像著了火。火勢蔓延,她是唯一的清涼,他隻得更緊地摟住她,瘋狂地索取得更多更深。

諸航的身子輕顫了一下,有種陌生的緊張和興奮。

“把它解開!”他將她的雙手拉回腰間的褲扣,繼續在她的頸間與雙峰間尋尋覓覓。

雖然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卻沒有一絲阻擋,她輕易地解開了褲扣。

他抬起眼,俊偉的麵容有點扭曲。

她舔舔幹燥的唇。

他抓著她的手,重疊的掌心在顫栗著。指尖突然感到一絲灼痛,她驚愕地瞪大眼。

“跟著我來。”他拉著她慢慢往下探險。

他的聲音已經調不成調,啞的不能再啞。

她真害怕這樣的心跳會讓她停止呼吸。

箭在弦上,在這不得不發之際,一聲撒嬌般的哼哧聲從外麵傳了過來。

“卓將,帆帆聽到你聲音,哭著要過來。”唐嫂說道。

兩個人僵住,隨即分開。

卓紹華飛快地替諸航拉上被子,隻準露出頭。他轉過身,俐落地整理衣服,扣上褲扣。扭過頭來,看到諸航嬌羞地鬼笑,還衝他吐吐舌。

他捏捏她的鼻子,失笑,俯身,不是吻,而是輕咬了下。“我得承認,我倆真的生了個壞家夥。等著,我去打發壞家夥。”

諸航心想,能被隨意打發的還是壞家夥嗎?

門一開,小帆帆像個導彈樣,投進卓紹華懷裏,笑得如同劫後重生。

小手摸摸爸爸的下巴、鼻子,仿佛看看爸爸變了沒有?

才在外麵站一會,小手小臉就冰涼,卓紹華忙把他抱進來。

“我晚上還有點事,今晚----”卓紹華對唐嫂還沒講完,小帆帆一聲狼叫,興奮地挺著肚子,他看見玩伴豬豬了。

其實找爸爸是個幌子,小帆帆的終級目標還是諸航。

“卓將,你瞧他肯乖乖跟我睡嗎?”唐嫂笑問。

卓紹華無奈地苦笑,“請幫我去臥室抱床被過來。”

“你要睡這邊?”問話的人是諸航。

“不然你有什麽更好的建議?”他挑眉。

唐嫂話中有話:“今晚,帆帆怕是要樂壞了。”掃了眼裹得象隻蛹的諸航,含笑離去。

小帆帆等不及向床撲去,卓紹華對著他搖搖頭,“你得和爸爸同被。”哪怕是兒子,也不可以偷窺諸航的春光。

哈,好幼稚的念頭,他居然和兒子都斤斤計較。

諸航苦著臉,又往被中鑽了鑽。

今夜,她很潮,**!

這是多麽幸福的事呀,左邊是爸爸,右邊是豬豬,小帆帆幸福到冒泡。頭一會兒朝向左,一會兒朝向右,真的把黑夜當作了白天,玩得很樂嗬。

卓紹華把壁燈也熄了,房中唯一的光源來自於電腦的屏幕。

“諸航,把眼睛閉上,不然帆帆會鬧騰一夜。”他悄聲道。

說完,他先閉上了眼睛,呼吸放平了,連諸航都覺得他睡沉了。小帆帆別過來眨巴眨巴眼,沒吱聲,轉過臉向諸航。

諸航慌忙閉上眼,可惜功力太差,顫個不停的雙睫,粗細不均的呼吸,讓小帆帆找著了漏洞。小手伸出被窩,就去抓諸航的眼睛。

諸航怕癢,先破功,笑了起來。小帆帆這下得意了,立馬笑得咯咯的,小腿在被中一蹬一蹬。

“你個壞家夥!”諸航探身吻吻他的小嘴,小帆帆順勢抱著她,兩個人摟成了一團。

卓紹華睜開眼睛,對著天花板默然了一會,起身,“衣服是在衣櫃裏嗎?”

心中,什麽想法都沒有了,他已經被逼平靜了。

“內衣在抽屜裏,睡衣在衣櫃裏。”諸航看著首長失落的樣,不禁又想笑。

剛才的氛圍似乎發生什麽都很自然,她也不排斥,但似乎是本能決定了行為,她渴望能再等一等,因為她的心還沒完全準備好。

卓紹華把衣服遞給她,她躲在被中穿上了。

長臂將她也拉進了他的被中,一大一小都攬在他的懷中,竟然剛剛好,夠了,花好月圓是一種境界,這樣的安寧也很美。

他吻吻小帆帆的額頭,吻吻諸航的唇,柔聲道:“都要乖,很晚了,睡吧!”

小帆帆打了個大大的嗬欠,目標達到,他躺平,小腳擱在爸爸肚子上,小手擱在豬豬的心口,睡了。

諸航捂著嘴偷笑,“你剛剛是不是有事要問我?”

卓紹華拍拍額頭,也笑,“帆帆是男生,也許我們不能這樣寵他,該讓他獨立些,以後一個人睡嬰兒房?”

諸航故意抬扛,“不準,你不帶,我來帶。”

“你呀-----”寵溺如海洋,無邊無際。

暗淡的屏幕突地閃出變亮,兩人抬起頭,隻見一束藍色的鳶尾出現在山野之中,緊接著又是一束,再一束----不一會,藍色鳶尾花滿山滿野開遍,如同藍色的花海。

**

“蔦尾花有什麽特別的寓意?”卓紹華掃視著四周。

偌大的會議室肅穆莊嚴,在座的每個人神情都繃得緊緊的,他的目光定格在姚遠身上。

姚遠回答:“鳶尾在希臘語裏是彩虹的意思,在法語裏代表光之花。鳶尾花形似蝴蝶,五月開花,藍色的最美,故鳶尾花又被稱為藍糊蝶。”

“我想問的是它的花語?”卓紹華指頭輕敲著桌麵,坐在他身邊的秘書皺了下眉。熟悉的人都知這是他不悅的表現,姚遠似乎心不在焉,答得偏題了。

姚遠慌忙打開筆記本,“白----白色鳶尾代表純真,黃色代表友誼永固,紫色代表愛意和吉詳,藍色有兩種花語,一是暗戀,二是破碎的**和希望。我----回答完畢!”

卓紹華輕輕點了下頭,目光跳過兩個座位,停下,“周中尉,你認為這次的藍色鳶尾和三年前夏天偶然出現過幾次的藍色鳶尾是同一個黑客嗎?”

周文瑾從文件夾中拿出一疊資料,“應該是同一人,隻是手法比三年前狡猾,技術比三年前高明,目的也比三年前險惡。他侵占的途經都是利用發掘網站的漏洞,非常具有攻克力。三年前,他是帶有惡作劇的性質,隻想引起政府部門的注意,我想過,也許那時他還是個剛成年的孩子,對社會沒有貪念。現在的他,長大了,就在這兩天內,接連攻擊三家銀行係統,目前發現已有幾萬份用戶資料外泄,數據超過上億條,其中包括完整的用戶名和密碼。早晨,工信部剛送來一個急件,今天股市剛開盤,有幾支相關股票神奇大漲。下一步,他攻擊的對象有可能是購物網站的支付平台,工信部已通知網站出公告,通知各用戶修改密碼,另外及時修補漏洞。”

“我聽著怎麽覺得也形似上次攻擊衛星係統的那位?”卓紹華極緩慢地眨了下眼。

“上次我負責的是防護升級,不太清楚其他情況。”周文瑾答道。

負責西昌項目的專家也在座,愧疚地歎了口氣,“西昌被襲之後,至今都沒任何數據泄漏,我百思不得其解,花那麽大力氣闖進去隻為參觀下?卓將,我個人見解,不是同一個人。”

“因為沒有留下藍鳶尾?”卓紹華笑了。

“有這個因素,另外是這次的目的明顯帶有破壞性、挑釁性。”專家訕然笑笑。

卓紹華抬起眼,“我很希望是同一個人,這樣破一個案子就等於破了兩個,多省事呀!”

會議室裏響起低低落落的笑聲,氣氛稍微寬鬆了些。

“這個藍色鳶尾很有意思,每隔八小時攻擊一次,都是選在休息時間,打一槍換一個地方,真令人期待他的下一站是哪呢?今天是我們的休息日,希望他不要跟休。”

“如果能猜到他出現的地點,就可以捉到他的蛛絲馬跡,從而直搗他的老巢。”周文瑾說道。

“現在他好象喜歡的是錢,多布幾張網,會有魚進來的!”卓紹華站起身,“周中尉,等候你的好消息。”

“是,首長!”周文瑾立正、敬禮。

“辛苦了!”卓紹華頷首。

參加會議的人齊齊起身,恭敬地目送卓紹華離開。

“你答應得那麽大聲,有把握嗎?別出洋相。”姚遠等著周文瑾一同出去。

“我平時的表現像個愛吹牛的人?”周文瑾繃著個臉收拾資料,沒有任何表情。

“你沒看見那位專家,大把年紀在卓將提問時羞愧得無地自容。我們剛進來,跟在別人後麵先學習,你處處搶著出風頭,成功也罷,不成功就會萬劫不複。”

“你這麽擔心,那就不要和我一起。”周文瑾加快腳步,把姚遠拋到了身後。

姚遠噎住,許久都緩不過氣來。

周文瑾上樓梯時,聽到手機在響。

那個號碼像一道白光,刺得眼睛下意識地一閉。

他走向半敞的露台,每個毛孔簌簌地張開,一任寒風倒灌,他凍得直抖,但他頑強地立著。

“豬!”他的語調很平靜,隻比平時少了點溫度,那是因為天冷的緣故。

“有幾天沒有聯係了,周師兄還好嗎?”

他真的費解,她居然有膽量給他打電話,還能笑得這麽輕快!“我很好!豬呢?”

“我爸爸媽媽到京了,我一會帶他們出去吃飯。”

“你老公和兒子也同去嗎?”他冷冷地笑。

諸航笑得很短促,然後是低不可聞的輕歎,“很抱歉瞞著你,隻是----真的不知該怎樣對你說。”

“不需要抱歉,你結沒結婚,生沒生孩子,和我有什麽關係?我們隻是師兄妹,就是少喝了頓喜酒,以後記得補上就行。”

“好啊,周師兄,不打擾你,祝你工作順利,祝你幸福!”

“會的,至少應該會比你幸福。”

諸航沒有講“再見”,便掛了。

他譏誚地彎起嘴角,豬,不講就代表我們不會再相見嗎?你錯了,大錯特錯!

他踱到扶欄邊,向下看去,一輛車駛過來,勤務兵跳下車打開車門,卓明與卓紹華一前一後上了車,兩人都麵帶笑容,仿佛是去赴宴。

**

“航航,呆啦!”酒店前,諸盈推了諸航一下。

她讓航航去打車,出去半小時都不見車影,跑下來看,人傻在樹下,對著車流癡癡的。

“姐!”諸航回過神,呆滯的眼眸又生氣勃勃。

“車呢?”諸盈想歎氣,怎麽瞧航航還是一孩子!

諸航指指馬路,“在那!”

諸盈哭笑不得,“航航,第一次見麵讓你公公婆婆等太久,是很不禮貌的。”

“我知道了,姐,我就攔車,你去帶爸媽過來吧!”小喻去大院帶帆帆和唐嫂,她讓他不要兩邊跑,她們人多,一次也載不走,打車過去反到方便。

“你沒事吧?”諸盈轉身時,又回了一下。

她搖得滿頭發絲飛揚。

剛才走了會神,仿佛回了趟學院,在籃球場邊的白楊樹下,她看見周師兄對她揚起臉,笑容清澈幹淨,眼眸漆黑明亮。

那樣的時光再也不會有了。

寧檬偷窺的那個俊美的身影再也沒有了。

那個在水房從她手中搶著替她衝水的男子,那個在宿舍樓下等她去機房的男子,那個午夜拉她去路邊攤吃牛肉粉絲的男子,那個陪她打球流汗的男子,那個用背給她作靠椅的男子,那個說“我在哈佛”等你的男子----統統都不見了。

傷感如春天裏初綻芽的小草,站得近,看不出來,走遠一點,回過頭,才發現已一片青綠。

她閉上眼,這是最後一次把回憶打開來閱讀。從今天之後,她會把那扇門關上,鑰匙扔掉。

“姑娘,要車嗎?”一輛出租車停了下來,司機搖下車窗。

“我不是姑娘。”她鄭重地聲明,“我是孩子他媽。”

然後,她笑了,笑得有些淺淺的憂傷,不過,隻有她自己知道。

一下車,就看到卓紹華站在大廳裏,和先到的諸爸爸、諸媽媽說話。他今天穿著法蘭絨的駝色上衣,敞口處露出墨色的高領毛衣,本身就氣質挺撥,這下更多幾份俊雅、溫文。

“帆帆呢?”諸盈問道。

“在樓上房間裏,爺爺抱著。他可不太給麵子,怎麽逗都不肯笑,爺爺直歎氣。”卓紹華回答,眼睛卻看著諸航。

諸航今日挺乖,像初次見家長的小姑娘,羞羞的躲在家人的後麵。

餐廳經理熱情地跑過來,親自引路。

“路上有沒堵車?”卓紹華做了個請上樓的手勢,柔聲問諸航。

“蠻順利的。”諸航專注地看著腳尖。

拾級上樓,抬腿時,他像是扶她一把,手掌自如地擱在她腰間,但很快便鬆開了,仿佛隻是想碰一碰她,證實下這是一個真實的場景,不是在做夢。

她抬頭看他。

他向她擠了擠眼,以隻有她懂的親昵,“困不困?”

她紅了臉。

整夜都沒找到一個合適的姿勢,再加上又是和首長初次共眠。首長是沒打擾她,可他的氣息飄**在整個室內,呼吸之間都是他。

她不是柳下惠,做不到心靜如水。

首長為了讓她睡好,把電腦關了。關的時候,屏幕上已恢複了正常的頁麵,他低聲說了一句:“藍鳶尾重出江湖。”

她閉上眼,腦中便是藍色鳶尾花海,風吹過,一波一波翻起巨浪。

“都不是縱飲的人,午飯會結束得很快,回家再補眠。”卓紹華瞅著她紅通通的耳背,臉上的笑意加深。

餐廳經理推開了包間的門,這是這兒最大也是最隱閉的一個包間,隻對頂級貴賓開放,服務的人員都是特選的,口不多言,眼不亂瞄,微笑恰恰好。

卓明和歐燦禮貌地起身迎接。

兩邊還沒寒暄,卓明懷裏的小帆帆如同被扣壓的人質,突然看到有人來搭救,激動得忘乎所以,等不及諸航主動,兩隻小手先張開了,誇張地把嘴巴咧得大大的。

諸航衝著挫敗的卓明同情地笑笑,接過小帆帆。

哎喲,唐嫂今天給小帆帆穿了件駝色毛衣外套,和首長是親子裝,帥哎!她自豪地翹起眉梢。

小帆帆嗚嗚啊啊的趴在她肩頭,不知是嘀咕還是在告狀,她一句也沒聽懂,到是衣襟被口水濡濕了一大塊。

卓紹華替諸媽媽拉開椅子,招呼眾人坐下,他謝絕服務員的服務,接過茶壺,一一沏茶。

“怎會有點眼熟?”諸媽媽盯著卓明,悄聲問諸爸爸。

諸爸爸蹙著眉,是哦,他也覺得像在哪見過,反正不是張生麵孔,哪兒呢?

“《軍事天地》裏經常見到,國慶閱兵式上,這個爺爺站在車上向軍隊敬禮的。”梓然讀懂外公外婆的疑惑,給出了答案。

諸爸爸、諸媽媽震愕地僵直了身子。

諸盈和駱佳良無言地對視,心中**出一抹苦笑。

她說她的航航配得上任何人家,卻沒想到這戶人家如此顯赫,不是怯懦,而是太突兀。

“這麽久才見麵,非常失禮,請親家見諒。”卓明正經八百地道歉。

諸爸爸、諸媽媽大氣都不敢喘,隻是嗬嗬地幹笑。

諸盈不便插話,幹著急。

把這當遊樂場的隻有諸航和小帆帆。

“大首長,瞧你的威嚴無邊無際,誰見了你都想坦白交待,快溫和點,不然連小帆帆都要變得嚴肅了。”諸航傾傾嘴角,輕快調侃。

歐燦臉綠了,這個諸航真是沒大沒小。

卓明摸摸臉,自嘲道:“沒辦法,職業病,肌肉僵硬,不聽指揮了。”

“呃,帆帆,它敢不聽大首長指揮,軍法處決!”諸航捏捏小帆帆的臉蛋,板起麵孔。

“好,就聽帆帆的,摘掉麵具。”卓明朗聲大笑,一揮手,“兩位親家,請坐,我啥也不說,一會喝酒賠禮。”

酒桌上無大小,氣氛自然就活躍了。

諸盈悄然打量卓紹華,他在看諸航,雖然什麽也沒說,那眼神似乎有一種奇妙的叫人安寧的力量,那種脈脈溫情不容忽視。

自古以來,真愛可以超越一切,門第又算什麽呢,就是有什麽,卓紹華也有能力粉飾太平。諸盈釋然了,心情鬆馳下來。

“紹華,打個電話催催看,小姑到哪了?”歐燦沒有和別人套近乎的經驗,也是真不知該和諸媽媽、諸盈聊什麽。她喜歡的,她們應是陌生的,她們喜歡的,她也不會懂,所以維持表麵上的禮貌就行。

卓紹華掏出手機,一撥通,卓陽就接了,“到了,到了,車停好就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