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一半兒推一半兒就

葉子回來了。

簡單握著手機,聽著葉子的聲音從電波那端清晰地傳來,突然生出一種陌生感,仿佛接到了一個打錯號的電話。

“晚上七點,你過來接我,怎麽樣?”葉子還像以前一樣愛發號施令。

簡單醒過神,哦了一聲,便掛上電話。

葉子去上海前,走得那麽凜然,如同壯士上戰場似的,頭也不回。他喝得有點微醉,衝過去拉住她。她不耐煩地側過臉,“簡單,你像個男人好不好,不要讓我瞧不起你。”

他的手鬆了,葉子揚長而去。

那個夜晚,本來應該心碎俱裂,痛不欲生,卻因為一個大大咧咧的女人拉住他拚酒,後來不知怎麽,兩人醒在了一張**。他隻顧得上應付眼前的狼狽,忽視了葉子帶給他的傷心。

後來,那個女人就這樣無預期出現在了他的生活中,讓他有時哭笑不得,有時又震撼不已。

他還是會想起葉子。

和葉子交往二年,該發生的都發生了,家裏的房也買了,他也開始節省開銷,像個男人似的,暗暗盤算怎樣讓心愛的女人幸福。

葉子嫌濱江太小,她討厭他有寫不完的材料、開不完的會,討厭他不夠風趣、行事一板一眼,她要去繁華的大都市證明自已的價值。

不知覺,他好像成了她的牽絆、累贅,所以,她不作二想地一把推開了他。

在愛情與事業兩者之間,女人和男人選擇一樣,都是先立業後成家。

葉子在上海很快找到工作,很快就像小水滴一樣融入了大海,她適應那裏的水溫,適應了那裏的流速。

他們之間很少聯係,偶爾在節日期間發條短信問候一下。

思念在時間的流逝中一點點褪去。

有時,夜裏夢到葉子,麵容模糊。

這次,葉子回家過年,沒想到會主動給他打電話見麵。

心情沒有想像得那麽激動。

出發前,手機裏收到一條短信。

“過年真沒意思,有點想念肯德基紅豆蛋撻的味道。”

他微微一笑,回過去一個咧嘴大笑的圖圖,再加上三個字:小饞貓。

手機又響,他打開來一看:嗬嗬,外加眉飛色舞的笑臉。

他笑了,心情愉悅地穿好大衣,去接葉子。

爸媽的收入穩定,經濟條件在濱江是不錯的。媽媽早就說要給他買輛車,他沒要。在政府機關工作,像他這樣的秘書,行事還是低調一點。

打車到了葉子家樓下,讓司機等一會。

葉子下來了。

從頭到腳一身穿戴,簡單一看便知,是一種刻意經營出的隨意,不動聲色地從細節滲透出精致的品位,妝也化得很細膩,唇紅齒白,粉嫩嬌柔,不要介紹,也能猜出是在大都市生活的摩登女郎。

他很不習慣這樣的葉子,時尚、新潮,和以前清新俏皮截然不同。

兩個人站在暖黃色的路燈下,互相對視了那麽一會兒。

“你還是頑固不化。”葉子說。

“是呀,我還是老樣子。”他笑笑,給她打開車門,等她坐好了,才關上,然後自己轉過去,坐在前座。

不是存心,隻是自然而然就這樣做了。

不是男女朋友,肢體接觸,已很不合適。

他在望客帆定了桌子。望客帆是由停在江邊一艘退職的軍艦改裝的飯店,以江鮮為主。

他熱情周到地點了一桌子的菜,配了口感辛辣又帶點甘甜的果子酒。

葉子居然會抽煙!

“沒辦法,工作壓力太大!”葉子聳聳肩,嫻熟地叩了叩煙灰,“你還好吧?”

“挺好的,我交了個新朋友。”不知怎麽,突然想起那個大大咧咧又有點傻氣的女人。她和他一起吃飯時,要麽搶著買單,要麽要求AA製。不管他點什麽,她都吃得有滋有味。如果有酒,她也毫不示弱。就是不懂,一談起她的前未婚夫,她就唉聲歎氣,像個柔弱得惹人憐惜的小女人。

“異性?”葉子挑了下眉,摁滅煙頭。

他笑著點點頭,“是的。”

葉了撇了下嘴,酸溜溜地說了句,“你的行情還真不錯。”

他不好意思地撓了下頭,“我們並不是男女朋友的關係。”

“誰信呀!男人女人之間從來就沒有純粹的友情。”

他怔住,心裏麵像被狠狠地撞擊了一下。他細細琢磨葉子的話,他與柳晶之間真的不是友情嗎?

“你們怎麽認識的?”

他的臉刷地一下紅了,忙端起酒杯,掩飾地喝酒。

“她----有我漂亮嗎?”葉子探過頭來,眼睛半眯著。

他好笑,“你們是不同的兩個類型。”

“那誰更好?”葉子不甘心地換了個問題。

他呆愕地看著葉子。

在略微的沉寂之後,葉子笑得有些失落。

吃完飯,兩個人從望客帆出來,寒冷的夜風撲麵而來,他打了個寒噤,葉子跟著打了個噴嚏。

“你穿得太少,我打車送你回去。”他急忙向路兩邊看去,看有沒有出租車駛過來。

葉子從後麵拽了下他的衣角,他回過頭,葉子的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塞進他掌心的手滾燙,一邊還俏皮地撓著他。

他渾身一下繃緊,他太熟悉這小小的暗號。他閉上眼,深呼吸,要是在以前,他會狂熱地抱著葉子,忙不迭地往他租處衝去,然後,狠狠地把她壓倒在**。

這一刻,他承認他體內的血液在四處奔流,可是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他驚愕地發現,他滿腦子滿心想的是另一個女人。

“簡單?”葉子等不到他的回應,有點窘。

他苦澀地問她,“葉子,我們準備重新開始了嗎?”

葉子氣惱地別過頭去。

“我不是柳下惠,但這種事,我隻想和我愛的也愛著我的女人做。對不起,我很落伍。”

葉子臉羞得通紅,別過頭去,緊緊地咬著唇。

“我送你回去。”他擋下了一輛出租車。

葉子一言不發,他眼角餘波看到葉子眼中泛起了淚光。

“簡單,你真的變心了。”葉子下了車,趴在車窗前對他說,揮了揮手,轉身而去。

他輕輕歎了口氣,他知道,葉子這一轉身,再也不會回過頭了。

這次,他的心很平靜。

回到家,媽媽在外麵加工包子回來,他感覺沒吃飽,拿了一個,大口大口地咬著。

“你呀,就像個孩子。”媽媽瞪了他一眼,“你看這大過年的,東家兒子帶媳婦、西家女兒帶男朋友回來過年,多熱鬧呀!你什麽時候也能讓我們家也熱鬧一下?”

他滿嘴的包子,口齒不清地回答:“快了。”

“這快是幾個月,還是幾年?”

他把包子狠狠咽下,沉思了一會,“我爭取幾個月完成任務。”

“盡吹牛。”媽媽疼愛地打了他一下。

他平時住在租處,逢年過節才回家住,媽媽總是嚷嚷著家裏冷清,催著他交女朋友。

他和葉子分手,媽媽比他傷心。

回到房間,打開手機看看,沒有短信。他一擰眉,打了幾個字。

“幹嗎呢?”

短信回得很快,像在專門等著似的。“家裏有人吃飯,在陪著。”

“什麽重要的客人?”

“前未婚夫的爸媽還有他本人。”態度很好,實事求是。

他不耐煩發短信了,一分鍾才按幾個字,打電話的話,一分鍾,可以說很多句。

想都沒想,直接撥了電話過去。

“你幹嗎打電話來?”聲音是壓抑著的,不知躲在哪一塊接電話。

“你好像不太情願,我就救你與苦海,怎麽,不想接我電話,那我掛了?”

“沒有啦,”柳晶忙不迭地喊住,“你等我一會。”

他聽到電話裏麵有個男人在喊:“晶晶,你怎麽不吃了?”

“我飽了。”

“你要去哪?”

“不要你管。”

門“啪”地一下關上,他聽到她籲了口氣,“好了,現在安全了。你說話吧!”

“在哪?”

“我的房間。”柳晶笑道,心情像是不錯。

他也跟著笑,“我今晚有點悶,想找人說說話,你能陪我嗎?”

“誰刺激你了?”

“你呀,你有了我這麽好的朋友,還和前未婚夫藕斷絲連的,不是打擊我嗎?”

柳晶停滯了下,好半天才說:“胡說八道。”

“我們不是朋友?”

“普通朋友。”

“反正是朋友就行。柳晶,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是什麽時候?”

“雁的婚禮上呀!”

“康助年二十八回來了,兩個人現在恩愛著呢!我記得你當時給我的感覺很厲害,堵著個門,百般為難。”

“想娶媳婦當然要付出努力嘍!”

“不知道你以後嫁人,會不會也這樣?”

“我呀......”

兩個人就這樣東扯西扯、天南海北地說了足足二個小時,直到手機發出斷電的提示,他才戀戀不舍地掛上電話。

上了床,一點睡意都沒有。躺下、坐起;坐起、躺下,足足幾個來回,他隻得把燈擰亮了,點燃了根煙。

在煙霧繚繞中,他清晰地發覺,她已在他心中占城掠地。聽到她說起前未婚夫,他就惱火,像是自己心愛的什麽東西被別人搶走似的。

這種感覺,很久前就開始萌芽,但是沒有今天這麽明顯。

該死的,好馬不吃回頭草,她就是傻,男人一回頭對她笑一笑,她就得了點顏色想開染坊?

笨!笨!笨!

他一連罵了三個笨字,罵過後,重重歎氣,舍不得她被別人騙,舍不得她被別人欺負,舍不得她唉聲歎氣!

罷了,他閉上眼,一絲溫柔的笑意在嘴角**開,他就舍生取義,把這個傻女人收過來保所著。

他是一點點都舍不得讓她受傷害的。

過了年第一天上班,小吳從外麵風風火火跑過來。陸滌飛擔任城建市長後,小吳正式進了陸滌飛的辦公室。

“簡單,康助要去雲縣做縣長了。”小吳告訴他。

他一聽,愣了下,隨即覺得這很自然。城建市長落到了陸滌飛手中,康助必然不願俯首稱臣,一定要選個地方東山再起。他很佩服康助的勇氣和魄力。

心裏麵,突然冒出了一個念頭。

都說距離能產生美感,如果想讓一個笨笨的人發覺自己的真心,小小的分離能產生催化劑的作用。

目前為止,他暗示過笨女人無數次,可是她仍傻傻地為前未婚夫糾結著,真讓他恨不得割刎自盡。

他先是傷感地給她打了個電話,約好了她。

去飯店的路上,路過超市,看到擺上收銀台附近貨架上的安全套,他怔了怔,走了進去。

然後,他們見麵,要了酒,點了菜。

一切和他設想的那樣,催化劑的威力很大。

她揪住他的衣角,一再地告訴他,她不討厭他,一點都不討厭,其實她喜歡他的,可是他的心裏麵裝著是小女友,她的難過說不出,隻能壓著。

他真想仰天長歎,到底誰的難過說不出?

他用了很大力氣把喝醉的她扶回了家中,她整個身子麻花似的擰在他身上。

既然已經得知了她的心,他的心態自然就不會太客氣。身體總比心來得誠實,生米煮成熟飯,木已成舟,看她還怎麽裝模糊!

在這樣的心態下,不光是情熱似火,他的整個身體都發了瘋,像機器人在失控和未控之間。

他這一發瘋,她也跟著發瘋。兩個人像玩了命,恨不得死在這上頭。

一整夜,兩個人也不知經曆了幾個來回。她累得像隻小貓一般趴在他懷中,不等他抽離身體,她已經睡熟了。

他很困,但他沒有睡,一下又一下地撫摸著她光潔的後背,心裏麵滿溢著感動和幸福。

當葉子離他而去,她突然像從地底下鑽出來似的,站在他麵前,大聲對他說:“失戀有什麽了不起的,你這失的是個小的,我還失個大的呢!”

那時候,是不是老天就把一雙看不出的手把他們緊緊地牽住了?

他曾失去了一扇叫葉子的門,現在他打開了一扇叫柳晶的窗。

憑窗遠眺,風景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