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給我一分鍾時間
張雪瑛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立即安排同學們回宿舍拿棉被。
淩晗問：“張老師，你現在是病急亂投醫麽？所有同學都回去拿棉被，這需要多長時間，萬一她從上麵跳下來了怎麽辦？”
“就是，我們現在在這裏站著，好歹還能和她說說話。”蘇穎紫也道。
張雪瑛目光投向往樓上走的蘇俏身上，不知道為什麽，莫名的信任。
她道：“倘若袁夢真要跳樓，我們站在下麵也接不住，有棉被好歹能有一點機會。”
說完，也不再理會淩晗和蘇穎紫，對其他同學進行安排。
淩晗手心微緊，往常不管她說什麽，同學們都會聽她的，老師們也會以她的意見為主，可現在，蘇俏搶走了她所有的風頭！
她倒想看看，蘇俏要怎麽救下袁夢！
如果救不下，還刺激到袁夢，嗬，就別怪她了！
她給了蘇穎紫一個眼神，兩人便趁亂小心翼翼地上樓。
不過，她們隻是站在暗中，用手機開始錄視頻。
蘇俏走到天台上，就見袁夢坐在最邊上，小小的身影搖搖欲墜。
聽到腳步聲，袁夢扭頭看到她，立即崩潰地大喊：
“別過來！別逼我！再過來一步，我就立即跳下去！”
蘇俏站在原地沒動，沉聲揚出話：
“你確定就這麽跳下去？這麽一死，在所有人看來，你隻是懦弱、脆弱，沒有人知道你承受了什麽、經曆了什麽。”
袁夢眸中劃過一抹痛苦，“知道又怎樣？誰會在意？我都已經不想活了，還怕別人說我懦弱麽？”
“既然連死的勇氣都有，為什麽沒有勇氣去解決問題？”蘇俏反問。
說完，也不給她說話的機會，徑直道：
“給我一分鍾的時間，一分鍾後，我能解開你所有的心結，解決你所有的問題。”
一分鍾？解開心結、解決所有問題？
怎麽可能……
袁夢淒涼地笑著，目光投向遠方、投向藍天，她的眼中沒有絲毫的痛苦，隻有向往、對解脫的向往。
蘇俏看著手機上的時間，聲音沉靜：
“還有三十秒，相信我，三十秒後，即便你真要死，我也不阻攔。”
袁夢真的很想跳下去，可蘇俏的話，卻讓她好奇、困惑。
連躲在暗中錄視頻的蘇穎紫和淩晗，都相視一看。
對待一個要死的人，一分鍾的時間就足以拯救？蘇俏到底是哪兒來的自信？
她到底打算怎麽做？
“三、二、一。”
伴隨著清麗的聲音落下，門口忽然傳來腳步聲。
袁父袁鎮雄和袁母殷夢珍大步走進來，兩人身上還全是泥土，褲腿挽到膝蓋，打著光腳，臉頰都被太陽曬得火紅。
看到袁夢坐在天台邊，殷夢珍嚇得大喊：
“袁夢，你在那麽危險的地方做什麽！你快過來！”
袁鎮雄也怒斥：“快點回來！你都這麽大的人了，不知道危險嗎！”
嗓門很大，帶著些嚴厲。
袁夢瞬間崩潰的大吼：“到了現在你們還隻知道吼、是不是就算我死了，你們也要衝著我的屍體吼罵？除了吼罵，你們到底還會什麽？”
“我們是為了你好啊！”殷夢珍又生氣又擔憂地解釋。
蘇俏冷聲提醒：“為了她好就吼她罵她？教育子女的方式，難道隻有吼罵？”
殷夢珍怔了怔，看向袁夢道：
“袁夢，我們往常是控製不住嗓門，但是也隻是因為在意你、愛你、恨鐵不成鋼啊，沒有別的惡意。”
“在意我？愛我？所以在我學習一落千丈時，你們不問一丁點原因，就打我罵我？怪我不爭氣？
你們有想過問我一句為什麽嗎？有想過幫我走出那段悲傷難過的日子嗎？”袁夢譏諷又痛苦地反問。
袁鎮雄擰眉：“你那時候才高一，才十六歲，你能有什麽悲傷難過的事？而且你成績忽然一落千丈，你知道我們有多急嗎？
讓你好好學習，是為了你好，難道你真的想像我們這樣麵朝黃土背朝天的窮苦一生？”
“對對對！做什麽都是為我好！說什麽都是為了我好！所以就連外婆得胃癌要死了，你們也不告訴我，什麽都瞞著我，都是為了我好？
讓我和從小養大我的外婆連一句話都沒說上，都是為我好？”
袁夢忽然站起身，歇斯底裏地大吼。
袁鎮雄和殷夢珍皆是一愣，有些難以置信。
殷夢珍問：“所以你成績不好，都是因為你外婆的死？”
“人本來就有生老病死，日子還是得照常過，我們那時候瞞著你，也是不想讓你痛苦、不想耽誤你的學習。”袁正雄解釋。
“嗬……嗬嗬……”袁夢忽然譏諷瘋狂地笑著，眼淚不斷滾落，索性不再看他們，轉身麵對著下麵的操場。
她頹靡的身影，搖搖欲墜。
蘇俏眉心一擰，對袁父袁母道：
“為了不讓她痛苦，所以一直瞞著她，讓她沒有一丁點心理準備，就承受外婆的突然死去？”
“因為怕影響她學習，所以直到外婆快死時才讓她回去，讓她連陪外婆說一句話的時間都沒有？”
“並且，外婆死後，她本就痛苦，可你們有沒有問過她一句，安撫過她一句？
“葬禮一結束就逼她回學校學習，你們想過她的感受？口口聲聲為她好，就是絲毫不顧及她的脆弱？”
“在成年人的眼裏，難道真的隻有學習和前程更重要，死去的親人都算不得什麽？”
“可……可這也不該讓她頹靡了整整兩年啊……”殷夢珍聲音變得十分小，生怕刺激到袁夢。
蘇俏道：“對，一個親人的去世，不至於頹靡兩年，是你們親手把她變成今天這個模樣！
她成績不好時，你們有想過問她一句為什麽？有想過安慰她、鼓勵她、多陪陪她麽？
在你們眼中，隻要成績不好就是壞孩子，就比不上別人的孩子，你們便一味地罵她、打她，給她報補習班，然後怪她不知上進、不學無術、自甘墮落。
如果換作是你們，你們種的蓮藕壞死賠錢，你們本就難過痛苦時，我再一味地罵你們沒用、沒出息，你們怎麽想？”
一字一句清麗的話揚出，殷夢珍和袁鎮雄身體皆是狠狠一怔。
這些問題，是他們從來未曾想到的……
蘇俏又道：“我承認你們讓孩子學習、是為孩子好，但是要用對方式方法，不是一味地逼迫打罵就能換來好的成績。
如果在孩子成績變差時，你們能多問問原因、多陪陪她，多鼓勵她安慰她，她會越來越頹靡墮落？
就如昨天的模擬考，她考得不好，被老師趕到F班時，最需要的就是人的安慰、陪伴，可是你們給了她什麽？你們除了罵她，還是罵她！
她才十八歲，她也有情感、也有脆弱，不是你們想象中的鋼鐵、一味地敲打就行。”
袁鎮雄和殷夢珍心裏都受到了極大的打擊。
他們一直以為孩子隻要吼、隻要罵、就能讓孩子明白學習的重要性，也以為孩子小小年紀，壓根不會太痛苦，可沒想到……
“小夢，對不起，是爸爸不對，你快回來，爸爸以後保證不罵你、不打你了。”
“你外婆的事，是我們做得不對，我們不該一心隻想著讓你學習。以後我們一定多問問你的感受，多考慮考慮你的想法，你快回來好麽？”
袁鎮雄和殷夢珍的聲音都變得溫柔。
袁夢眼眶瞬間一紅，難以置信地看向父母。
從小到大，他們還從未這麽溫柔地跟她說過話，不管遇到什麽事，也隻會罵她吼她，現在竟然……
“你們真的……真的會麽……？”
“對，你終究是我們女兒，我們本就愛你在意你，以前隻是弄錯了方式方法而已，以後我們一定和你多溝通。”
袁鎮雄安慰，緩緩走過去，朝著她伸出手。
袁夢鼻腔酸酸的，也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可是忽然、她腳下一滑，身體不受自控地、朝著下方墜去。
“袁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