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三章九齡縣主
月府,竹心院,春雨濛濛。
月九齡撐著油紙傘走到門口,便聽到一道驚喜的聲音:
“小姐,您可算回來了!”
她抬頭看去,便看到站在門下的兩人露出喜色,不由皺眉:“怎麽站在門口淋雨?”
雖然門簷能遮擋,但對這風夾雨卻是沒用的,此時兩人頭發都被打濕了。
這兩人便是葉碧雲和小蓁,她們哪裏顧得上這鋪天蓋地的細雨,愁容在見到月九齡那一刻煙消雲散,迫不及待上前,一人接過她手中的傘,一人拉著她上下打量。
小蓁一邊撐著傘,一邊眼淚汪汪地說:
“您可嚇死我們了,老爺夫人和其他小姐都回來,就您還沒回,我們又找不到人問,還以為您又......”
說到這她忽然住了聲,月九齡卻能從她的欲語還休中感受到擔憂與害怕,不由歎了口氣:
“我這不是回來了嗎,別哭了,我想沐浴,你去幫我準備些熱水好不好?”
小蓁這才發現月九齡雖然撐著傘,但是雜亂無章的細雨還是沾濕了她的外衣,於是連連點頭,撐傘先送月九齡進屋。
進了屋裏感受到溫暖,月九齡接過葉碧雲倒的熱茶,喝了大半杯才覺得身子暖和了,疲倦也一下子湧上頭。
葉碧雲在一旁仔細看了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問道:
“小姐,您這身衣服......”
月九齡又將剩下的半杯茶喝完,然後才漫不經心地回道:
“之前那件劃破了,在珍平宮換了一身。”
葉碧雲錯愕:“珍平宮?皇後娘娘?”皇後不是一向不待見自家小姐的麽?怎麽會那麽好心?難道是小姐連夜趕製的壽禮起作用了?
想到壽禮,昨日她將小姐送出了門進宮參加皇後的壽宴,可到了戌時三刻都沒等到小姐回府,擔驚受怕之餘她便讓小蓁去主院打聽打聽,才知道月銘和林氏等人也沒回來,鬆了口氣的同時,又開始擔憂小姐是不是在宮裏出了什麽事。
於是月九齡在宮中熬夜查案的同時,她與小蓁也跟著一夜未眠,天剛亮的時候她便讓小蓁偷溜出府去打聽,才發現不止月府,昨日去參加壽宴的官員都沒出宮,著實奇怪。
“我聽說大家都是被關在宮裏,到今晨才放出來,是宮裏出什麽事了麽?”
月九齡聞言一怔,距虛空被擒已經過去好幾個時辰,按照平日八卦的傳播速度,此時應該皇城皆知才是,然而消息還沒傳開來,那便消息受到控製,不讓外傳。
不過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世人早晚會知道此事,皇上這麽做,大概是想等案子查清楚後再一並公布天下吧。
於是月九齡對葉碧雲的問題避而不答,直接轉移話題:
“奶娘,我餓了。”
葉碧雲恍然醒悟,愧疚道:“瞧我光顧著著急,忘了您還沒用飯,我這就去將飯菜熱一熱。”說著便趕緊去忙活裏。
填飽了肚子又洗了澡換了身幹淨衣服,月九齡這才覺得活過來了,不過眼皮也變得沉重。
這時,葉碧雲忽然眼尖地看到月九齡袖口露出一節白色,連忙上前查看,“您的手怎麽了?受傷了?”看著她被紗布包裹的小臂,滿臉心疼擔憂。
月九齡怔了怔,傷口不深也早就不痛了,若不是葉碧雲問起,她都忘了。
見葉碧雲和小蓁是真的擔心,她隻好揭開紗布,露出約三寸長,已經結出紅褐色痂的傷口,滿不在乎地安慰兩人:
“沒事,不小心劃了一下,太醫已經看過了,並無大礙。”
葉碧雲半信半疑地捧著月九齡的手仔仔細細地檢查起來。
小蓁則是轉身拿起剛剛月九齡更衣時放在桌上的瓷瓶問:
“這個就是太醫開的藥麽?”
月九齡看了一眼那個瓷瓶,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嗯。”不由想起了顧墨玧遞給自己時的神情——當時他的墨眸裏,似乎不像平時那樣冰冷,是錯覺嗎?
小蓁不疑有他,“那我幫您上藥!”
再三確認月九齡身上隻有這一道傷口的葉碧雲鬆開手,不由皺眉:
“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啊?怎麽還受傷了呢?”
月九齡覺得告訴她們真相也無妨,葉碧雲與小蓁都不是會胡亂說話的人,但無奈她這會兒真困得直打哈欠流眼淚:
“說來話長,要不等我睡醒了再跟你們仔細說說?”
葉碧雲見她是真的累壞了,十分心疼:
“是得好好休息,您都兩日兩夜沒好好睡覺了!”
她雖然很想知道前因後果,但小姐已經平安無事地回來,還是讓小姐好好睡上一覺,醒了再慢慢說也不遲。
月九齡一沾枕頭就睡著了,迷迷糊糊中被小蓁叫起來喝了碗粥,然後又繼續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直到聽到小蓁焦急的聲音:
“小姐,小姐!快醒醒!”
她朦朧中睜開眼睛,嘟囔了一聲,“嗯?”偏頭看了一眼屋外,外麵天似乎剛蒙蒙亮,她竟然睡到了翌日淩晨!
小蓁聽到她醒了,便來到床前,一邊掀開床幃掛上,一邊對月九齡說:
“小姐快些起來,聽說宮裏來了消息,再過一會兒高公公就帶著聖旨來月府,您得趕緊起來梳洗去前院接旨呢!”
接旨?
月九齡瞬間清醒。
昨日在珍平宮的時候,皇後就曾隱晦地對她說過這個案子查明後皇帝應該會下旨封賞。
不過一日,刑部與大 理寺就已經查明真相了麽?虛空這麽配合?
思忖間,小蓁已經麻利地替她穿好衣裳,把她拉到梳妝台邊梳妝。
半個時辰後,月府前院。
“......首輔嫡女月九齡於險境臨危不懼,不惜舍身救靜姝公主,而後膽大心細,與假道士鬥智鬥勇,令其束手就擒,首輔有此才智雙全之女,朕心甚慰,特封其為‘九齡縣主’,賞紋銀千兩......”
月九齡微怔,她原以為皇帝大概就賞賜些金銀珠寶,沒想到竟會破例封她為縣主!
高玉自顧自地讀完聖旨,看著不在狀態中的月九齡,出聲提醒道:
“月三小姐,接旨吧。”
月九齡回過神來,“臣女謝主隆恩!”
在場其他人不論願意或不願,都跟著謝恩。
高玉完成了任務,這才換上了笑臉,客套地對月銘賀喜:
“恭喜首輔大人,放眼整個大燕,除了首輔大人家的嫡小姐,又有誰能享有這獨一份兒的殊榮呢?”
月銘自然沒想到月九齡查案還能查出名堂,得到禦封來,著實意外。
驚喜之餘,他還不至於聽不出高玉這話裏的深意,因此皮笑肉不笑地回道:
“高公公抬舉了,都是陛下與娘娘厚愛,我送送高公公!”
待兩人走遠,跪在地上地月星兒便自顧自地站了起來,看著旁邊放著皇上禦賜的貴重物品,心裏不由泛酸,眼裏卻露出鄙夷,冷哼一聲:
“哼,月九齡,別以為你瞎貓碰上死耗子救了靜姝公主,得了些賞賜就可以在府裏作威作福,別忘了月府裏誰說了算!”
月九齡也起了身,自顧自地拍了拍裙角,緩緩開口:
“大姐言重了,我並沒有稱霸月府打算。”
林氏聞言臉色變得鐵青,不過是得了個徒有虛名的封號就想挑戰她的威嚴了?
思及此,她不由瞪了月九齡一眼,而月九齡卻視而不見地繼續說:
“倒是大姐,雖說我這個縣主隻是個封號,但畢竟是禦賜的,大姐日後最好改改口,免得傳到陛下和娘娘的耳裏,落個藐視天威的罪名。”
月星兒昨日皇後跟前沒能將月九齡踩在腳下還在眾人跟前失了顏麵已經是一肚子火了,隻是突然冒出的凶殺以及軟禁將她心中的火澆了個透,再也燃不起來。
直到回府後她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想起壽宴上顧墨玧看她時的冷漠眼神就來氣,暗下決心一定不能讓月九齡地好過,卻沒想到她還沒來得及動手,月九齡竟然就受封成縣主了?
而聖旨不過剛頒下,月九齡就來她跟前耀武揚威了?
月星兒哪裏受得了這種氣,指著月九齡的鼻子,連音量不由提高:
“要讓我叫你縣主?你做夢!”
月九齡見她氣得跳腳,不以為然挑眉:“哦?”
未等她說出下文,去而複返的月銘進屋時,正好聽到月星兒的話,“誰做夢?”
不怒自威的語氣聽得月星兒一頓,下意識地想要解釋:
“父親!我......”
月銘卻沒給她這個機會,而是直接打斷:
“從今日起齡兒就是縣主了,不僅要改口,衣食住行都得按縣主的規格來,你現在住的那個院子是有些舊了,想換去哪個院子跟管事說一聲,讓他們收拾出來。”
他這話分明是告訴月九齡,日後她想做什麽可以不用請示掌管月府內院的林氏,換言之,這月府除了月銘,月九齡最大。
林氏哪曾想到不過幾日,她堂堂首輔正房夫人竟然被一個冷落了十幾年的月九齡踩在了腳下,一時臉色鐵青,難以置信得說不出話來。
月九齡聞言並沒有因此恃寵而驕,而是不卑不亢回道:
“謝父親,我覺得竹心院挺好的。”
月銘微怔,竹心院是符沁以前住的地方,月九齡堅持不搬出來,是在控訴他這十幾年來的冷落麽?
虧他剛剛還以為她懂事,沒想到這就蹬鼻子上臉了?他有些不滿地看向月九齡,卻再次怔住——
月九齡右臉的印記不知何時已經了無痕跡,露出了原本姣好的麵容,一雙清澈透亮的桃花眸噙著疏離的笑意,讓他有瞬間看到了年輕時的符沁,一時悵然:
“你......日後有什麽事不好開口的,直接跟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