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你家裏出事兒了!

蘇沅整整抄了一個時辰的書,才從林明晰的口中知道,為何自己要被拘著在此處筆耕不綴。

林明晰除了應下村學之職外,還在縣中書局接了抄書的活兒。

時下無印刷之書,市麵上的書本,多是人力手抄而來。

正因此,才會有好書難得,價可比千金的說法。

每一本書,都來自於讀書人的手筆之間。

故而珍貴。

而抄書這活兒在讀書人中倒是也流行了許久。

畢竟真的家大業大不缺錢財的人不多。

不少清貴的讀書人,也是需要私底下接些力所能及的活兒,來貼補家用的。

林明晰幹的,正是抄書的活兒。

抄書的紙張筆墨皆是由書局老板所出。

他要做的,就是將書局老板要的書按錄謄寫一遍,完之後按抄寫的書本難度算工錢。

一本莊子,抄寫得好的話,可得銅錢三百。

若是難度更大一些的,可得更多。

林明晰之前接了活兒,本是可自己完成的。

可近來家中雜事諸多,老爺子大病一場更是耗了不少時日。

為了能盡快完成任務,林明晰不得不把蘇沅拉過來湊數。

蘇沅得知有錢可賺,眼中不滿消散了許多,哼哼唧唧了半響,可到底是沒再拒絕說不抄了。

可抄了大半日,看林明晰還沒收筆的打算,蘇沅先前壓在心底的狐疑再度彌漫而上。

她怎麽覺得,這家裏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太對勁呢?

蘇沅這種不對勁的感覺,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加重。

最後簡直成了籠罩在頭頂的一片陰雲。

而這段時間裏,不管是林慧娘還是林傳讀,甚至是林明晰,都在不分晝夜的想法子掙錢。

林明晰隻要是有時間,就在埋頭抄書,片刻不曾停。

林慧娘除了漿洗房的活兒外,還接了不少縫補的活兒。

夜深人靜時摸黑洗衣裳,等天色明了,手中縫補的針線就不曾放下過。

林傳讀不顧腿腳上的不方便,跟著村民去了不遠處的山裏幫人山裏,幫著采掘石頭,炮製成一塊一塊的青磚。

一塊青磚可算一個銅板。

常人做上一日,或許能得四五十個銅板,林傳讀腿腳不方便,隻有半數不多。

若山中無活可做,他就會跟著人進山砍柴,天不亮就帶著柴火,進城去賣。

此時天氣暖和,能賣出去的柴火不多。

他有時帶著柴火出門,回來的時候,帶出多少,還是原封不動的一般多。

可就算這樣,他也不肯歇息半日,一刻不停的忙碌著。

除此外,林家其餘人似乎也消停了許多。

不像是怕。

倒像是想法設法的避著二房的人,生怕二房的人去找麻煩似的。

態度異常詭異。

林家三人的異常,蘇沅都看在眼裏。

她甚至旁敲側擊的問過林慧娘。

可林慧娘一改之前的柔軟性子,隻回了一句家中無事,就將蘇沅草草打發了回來。

蘇沅想再多嘴問幾句,對上林慧娘熬得通紅的眸子卻是不忍,隻能就此作罷。

蘇沅本想靠著自己的一雙如炬的慧眼,抽絲剝繭發現事實真相。

可林家三人實在是太忙了。

忙得同住屋簷下,她都見不著幾麵。

人都見不著,還想發現所謂真相,就等同於是在不負責任的扯淡。

蘇沅痛定思痛的琢磨了大晚上,怎麽都睡不著。

二房境況的確不佳。

可這家人心性好,也樂觀。

往日裏並不見這般著急掙錢的樣子。

突然事出反常,必定有妖。

蘇沅半夜聽著林傳讀又出門了,在屋子裏攤煎餅似的翻騰了半天,煎熬到天明,到底是忍不住了,隨林明晰前後腳出了門。

林明晰接下村學之職後,當著是做到了恪盡職守,無論天晴下雨,從未有過半日懈怠。

他比說好的時辰更早些到了村學,坐下後就將從家中帶來的書本擺在褪色的桌案上,埋頭開始抄書。

他抄寫得過於專心,以至於都不曾發現,窗外還蹲著一個不大的人影。

蘇沅靜靜的看了一會兒林明晰抄書的樣子,若有所思的往不遠處退了退,找了個幹淨些的草垛,坐在上邊等著林明晰下學。

兩個時辰後,林明晰背著自己的書袋從村學中走出,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守了不知多久的蘇沅。

蘇沅將從家中帶出來的饃饃塞到林明晰手裏,抬了抬下巴說:“你先吃,吃飽了好上路。”

林明晰被她這話裏的匪氣逗樂了,隱藏在眉眼間的疲倦倒是因此消散了不少。

等林明晰就著水將饃饃吃完,蘇沅就直接進入了主題。

她說:“家裏最近是特別缺錢嗎?”

她特意用了個特別,宛若無聲的強調。

也像是在加強自己的語氣,證明她早猜到了什麽。

林明晰對蘇沅會這麽問,並不意外。

家中幾人最近異常諸多。

以蘇沅的聰慧,看出怪異隻是遲早的事兒。

林慧娘還說要瞞著蘇沅。

可這事兒壓根就不可能瞞得住。

林明晰無可奈何的苦笑一聲,才頷首道:“是。”

得到了想象中的答案,蘇沅不自覺的開始皺眉。

“缺很多?”

林明晰再度點頭。

“是的,很多。”

起碼對於目前的林家二房而言,的確是很多。

蘇沅眉心緊鎖,想也不想就說:“我那裏還有些餘錢,既然是缺,怎麽不……”

林明晰笑著打斷了蘇沅的話,慢悠悠道:“若是爹娘想動你的銀子,又何必等到現在還不曾告訴你?”

蘇沅瞬間語塞。

林明晰揉小動物的腦袋似的,抬手揉了揉蘇沅柔軟得過分的發心,溫聲說:“爹娘早就說過,那是你辛苦得來的銀錢,不該被任何人以任何居心惦記,你安心放著就是,家中的事兒,自有我們想法子處理。”

林慧娘夫婦心中感念蘇沅進門後,救了林明晰的大恩。

若是條件允許,將蘇沅供養起來,他們也是願意的。

如今家中情形不堪,不給蘇沅添麻煩,不讓蘇沅為此煩心,就已經是他們唯一能為蘇沅做的了。

蘇沅聽完後有種不知如何形容的煩悶感。

她煩躁的拍開了林明晰的手,要笑不笑的道:“照你這麽說,沒事兒的時候就跟我說都是一家人,有事兒了我就是外人了?”

林明晰知蘇沅是在故意曲解自己的話,驚愕之下有些好笑。

他解釋道:“爹娘隻是想讓你安心。”

蘇沅是被買進家門的。

至今林家其餘人對蘇沅的存在,還頗有微詞。

這種情形下,他們能為蘇沅做的,實在是太少了。

林慧娘夫婦唯獨能想到的,就是讓蘇沅有些屬於自己的銀錢傍身。

手中有了銀錢,就有了立身的底氣。

縱然旁人再多微詞,蘇沅心中也是硬氣的。

蘇沅心知他們對自己的善,一時也懊惱自己的失言。

可因林明晰的隱瞞心中不滿,故而梗著脖子說:“我聽不懂你的意思。”

林明晰無奈歎氣,低低的叫了一聲:“沅沅。”

蘇沅翻了個白眼不說話。

兩廂僵持時,突然有個眼熟的村民跑了過來。

一邊跑,嘴裏一邊著急的喊:“六子!你趕緊往家去!你家裏出事兒了!”

林明晰和蘇沅瞳孔同時一震,同時扭頭望了過去。

“你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