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我後悔了
其實直到那一天,沈皓禎到醫院裏來質問她的時候,她依然對整個合同泄露的事一無所知,也並不知道,沈皓禎在出差的路上出事,跟合同有關。
沈皓禎點了點頭,“查了,那家公司叫做鴻明國際商貿,表麵上看起來好像沒什麽異常,但是往深裏查,背後的實際控股人是紀鬆明。”
偏偏剛好在那個時間,林疏影嫁給了紀鬆明。
所有的矛頭都直指林疏影,也難怪,沈皓禎一回來,就認定了是林疏影出賣了他。
之前林疏影並不知道紀鬆明和這件事有關係,所以在林湘出事的時候,在那種情況下,同意了照顧紀鬆明。
現在看來,也許整件事,從一開始就是紀鬆明的計劃。
而她隻知道,沈皓禎在出差的時候出事了,那些供貨商都知道他出了事,所以集體過來討要本來還沒有到期的貨款。
那麽多人集體上門,林疏影躲在家裏,手機被打爆,幾乎都不敢往公司裏去。
沈皓禎繼續說道:“當天晚上我回到酒店裏,根本無心休息,我覺得還有必要再去跟A.M方麵的人好好解釋一番。所以晚上八點鍾,我從酒店出來,準備到對方負責人的公寓樓下去等他。
隻是沒想到,路上經過一個巷口的時候,遭了伏擊,被人套了麻袋,帶到一個陌生地方,忍受了很多非人的痛苦。
大概關了半個多月,後來他們把我放出來,扔在了附近的一個小縣城裏。我怕他們繼續追來,所以躲到了另一個小縣城裏,生活了將近兩個月才回來。”
就算如此,他對於林疏影泄密的事情深信不疑,似乎也有問題。
程曉霧問道:“為什麽被放走了還要躲兩個月?”
沈皓禎低頭苦笑了一聲,“因為他們放我走的時候,我偷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囚禁我的人說,是他們太太偷偷派人來放我走的,不能讓老板知道。”
程曉霧明白過來。
這恐怕也是算計。
程曉霧的聲音輕輕的,如同一個夢境。
她聽見自己問道:“他們把你關起來,有打你嗎?”
沈皓禎的嘴角,慢慢地浮起了一個苦笑。
他其實很少去回憶那段時間的事。
“我被關在一個沒有窗戶的黑屋子裏,手機和手表都被摔了,沒有時間,沒有光線,什麽都沒有,一片虛空,時間也被拉長。有的時候,甚至希望會有一隻老鼠或者蟑螂鑽進來,但是什麽都沒有。”
他沉默了片刻,喝了口水才繼續說道:“如果有人來了,就是毆打,下手很重,但有的時候,你會希望就這麽被打死,因為無邊無際的黑暗和心理折磨,比挨打還要痛苦。偏偏對方下手很有分寸,打不死,日子就更難熬。
沒有食物和水,每天有人拿進來一盆東西,味道很腥很黏稠的**,應該是血,也不知道是人的,還是動物的。”
程曉霧的心裏,像是被人用鈍刀子慢慢地割著血肉一般,一點一點地處以淩遲。
想象一下,被一群來曆不明的人關在黑屋子裏,暗無天日地待上半個多月,加上時時折磨,既不告知原因,也不告知到底這種生活還要繼續多久,甚至連自己為什麽被關在這裏都不清楚。
一點一點地讓他崩潰。
當他漸漸的開始出現心理問題的時候,再讓他自己發現一些東西,這種心理恐懼逐步被強化,直到後來回到海城以後,得知林疏影確實已經成為了紀太太,所有的仇恨瞬間爆發,全部轉移到林疏影身上。
她閉和眼睛,想象了一下每天被關在黑屋子裏喝血的感覺,覺得如果是自己的話,一定會瘋的。
她曾經被關在監獄裏接受盤問,判了死刑以後,也有一些其他的犯人欺負她。
可是她每天都能看見晝夜輪轉,看見陽光和雨露。
他們欺負她,也不過是一些汙言穢語和推推搡搡罷了,裏麵有著並不寬鬆的管理製度,她並沒有遭遇過毆打或者折磨。
而且,裏麵可以換洗衣服,環境清苦但並不髒亂。
沈皓禎那段時間遭受的痛苦折磨,大概是她的許多倍吧,他之前,應該也沒有跟別人提起過?
程曉霧覺得胸口實在悶著難受,她站起來,往洗手間裏走去。
沈皓禎在背後說道:“希望這些話,沒有嚇到你。”
她輕輕地搖了搖頭,然後走進洗手間,把自己關在裏麵。
眼淚一下就湧出來了,她打開水龍頭,雙手捧起清水往自己臉上撲,低聲地嗚咽,哭到自己忍不住幹嘔。
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等到自己終於平靜下來了,她才收拾妥當,擦幹了臉上哭過的痕跡,簡單地洗漱過,換上睡衣,從洗手間裏走出來。
沈皓禎已經回房間了。
從前林疏影留著主臥的房間作為以後結婚的婚房,所以她一直住的是客房。而沈皓禎也沒有去住主臥,而是睡的書房。
書房裏隻亮著一盞橘黃色的小燈,裏麵也安置了兩張床,沈皓禎站在窗前,背對著她,“今天你睡裏麵的床。窗邊風冷,你身體弱,不要涼著了。”
程曉霧乖巧地爬到靠裏麵的小**躺下,沈皓禎於是把燈給關了,他依然站在那兒,沒有回頭。
細碎的月光,從窗紗裏漏進來,灑在被子上,冷月如霜。
她微微朝他側了身,把臉埋在被子裏,失神地看著安靜站在那兒的沈皓禎。
他比從前瘦了,絲質的睡衣垂感很好,突兀地勾勒出了他的肩胛骨。
那個瞬間,她忽然有一種衝動,想要上前去,從背後抱住他,告訴他,她就是林疏影。
她從**爬起來,赤著腳下地,輕輕地走到他背後去。
沈皓禎察覺到了她的靠近,轉過頭來。
程曉霧一下子就退縮了,她有些慌亂,順手抓起搭在旁邊椅子上的一條小毯子遞過去,“天冷,你……你披著點。”
沈皓禎接過,“謝謝。”
她重新退回了自己的小**。
過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平複了心情,輕輕地問道:“你在想念她嗎?”
“嗯,無時不刻都在想。”
“可是她到現在,也依然沒跟你解釋吧,她根本就不知道你經曆過什麽。”
“不必解釋,這麽久了,我自己已經想明白了,她不是那樣的人。”
“可是……好像晚了。”
“我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