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生男生女都是命

顧老三媳婦又懷孕了。

村裏人像炸了鍋似的，顧老三騎著破自行車帶著媳婦彩雲去省城檢查，剛到村口就有人問東問西的了。

“又帶彩雲去檢查了？”

問話的人是孫家媳婦，按輩分算的話，顧老三還得喊她一聲“嬸子”，不敢怠了慢。

“可不咋，剛到城裏醫院去查查，路上可顛了，彩雲坐後麵我都害怕她掉下去。”

老三疼媳婦，彩雲聽到這裏掐了一下顧老三的腰，孫嬸子和其他幾個婦女擠眉弄眼的笑了起來。

孫嬸子沒有忘記正事，嘴裏磕著炒熟的南瓜子好奇的問道:

“老三，城裏醫生咋說的？這胎該是個男娃子了吧？你們家女孩子都已經坐滿一桌了。”

顧老三撓撓頭，彩雲聽到這裏恨不得頭栽倒地裏去，顧家四兄弟，就她一直生的是女兒，都三個了！

“醫生沒有說啥，這胎現在還小，看不出來，過幾個月再去查查。”

劉家媳婦吳巧玲聽到這裏，嘴裏磕著孫嬸子的南瓜子偷笑了一聲，等到顧老三帶著彩雲進了村，她這才扭頭跟孫家嬸子她們說道:

“你們看這彩雲的肚子又大又圓，十有八成又是個女兒。”吳巧玲嫁到劉家後，一口氣生了三個男娃，劉家把她供的跟菩薩似的，她得意的伸長了脖子喊道:

“這生男生女都是命，有些人啊，天生沒有這個命，是強求不得的。”

顧老三的車子並沒有騎多遠，後座的彩雲也不聾，聽到這話也不管自己大著肚子一下子從後座跳了下來，就要和她去理論。

顧老三一把拉住了她:

“彩雲，你幹啥！”

“你聽聽她說的是人話嗎？什麽叫天生沒有這個命，我生女娃就要被嘲笑嗎？”

顧老三是個老實人，歎了一口氣拉住媳婦:“算了，咱也捂不住別人的嘴，趕緊回家吧，娘還等著咱吃飯呢！”

八十年代的農村還是窮的揭不開鍋，顧家孩子又多，顧家四個兄弟，老大顧振東，媳婦是趙翠華，是個潑辣能幹的主。老二顧振西，媳婦張淑珍長得黑胖結實。老三顧振南，媳婦是李彩雲，性格軟。老四顧振北，是個大學生，還沒娶媳婦。

當家的是顧家婆婆，王秀娥。

“一個個就知道吃，沒有一個能幹活的。”王秀娥一邊往大鍋裏貼餅子，一邊埋怨道。

“你也少說幾句”

在燒鍋的顧老頭正在往灶裏填柴，抽了口自己種的旱煙，嗆得咳嗽起來。

“抽抽抽，就知道抽，早晚抽死你。”王秀娥沒有好氣的罵道，餅子貼好了，又燉的紅薯稀飯，她攪了一下防止粘鍋。

“也不知道老三回來了沒，醫院咋說的。”顧老頭磕了下煙灰，又往嘴裏送了口煙嘀咕道。

話還沒落音，顧老三和彩雲的車子就到了門口。

王秀娥聽到聲音把勺子一放就走了出來，顧老三停好車子，彩雲在那邊等著一起和王秀娥匯報情況。

“回來了？”王秀娥沒有什麽表情的打量了一眼這兩口子，彩雲看到她的臉色，嚇得渾身發抖起來。

“醫院說孩子太小，看不出來。要我說，就該去大醫院查查，彩雲心疼錢，到了城裏又不願意，就去了個小診所。”

王秀娥冷不丁的哼了一聲，她拿圍裙擦了擦手，沒好氣的說道:

“啥醫院都一樣，我都找算命的瞎子算過了，你媳婦這胎女兒是跑不了了，你說說你，當時我早就跟你說了不要娶這個外來妹，你不聽，現在好了吧，連個兒子都生不出來！”

彩雲的頭低了下去，顧老三急了剛要反駁，王秀娥轉了身子低估道:

“幸好不指著你傳宗接代，要不非斷子絕孫不可！生完這個你帶著彩雲去醫院結紮吧，再生下去，也生不出來兒子，家裏孩子已經夠多了！”

王秀娥說完又瞪了一眼彩雲，心裏的氣還沒有消:

“還不趕緊進來燒火，難道讓你爹伺候你們啊！”

“彩雲都懷孕了，咋能幹活呢？”顧老三卷起袖子就要進屋，彩雲製止了他。

“懷孕咋了？我那會剛生孩子還不是照樣下地收棉花，金貴啥，又懷的不是個男娃！”王秀娥撇了下嘴巴，彩雲生怕她再說出什麽難聽的話，趕緊進了廚房。

哪裏還有更什麽難聽的話，王秀娥說來說去都是因為她生不出來兒子罷了。

吃完飯，農村人沒有啥活動早早就睡了，天冷的早，顧振華將被子鋪好，喚彩雲過來。

“早點睡吧，明天還要幹活。”

彩雲憂愁的坐到炕上，顧老三看媳婦憂愁，關心的問道:

“彩雲，你咋啦？”

彩雲摸了摸肚子，煤油燈把她的臉照的泛紅，她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說了出來。

“振南，我咋覺得這一胎和其幾個丫頭不一樣，反應不大，老是夢裏做一些奇怪的夢，還夢到一個發光的小孩衝著我笑！”

顧老三笑出了聲，認為自己媳婦也是想兒子想瘋了便安慰道:

“都是啥亂七八糟的，娘喜歡兒子但我覺得都一樣，閨女兒子啊，隻要是你生的，都是好孩子！”

彩雲感動地點點頭，關了燈躺在了塌上進入了夢鄉，這天夜裏，她又夢到了那個發光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