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蠢蠢欲動

現在是信息化社會,手上有好東西的賣主都會對東西做深入的研究,另外那些傳承有序的東西絕大多數都在博物館和大藏家的手裏,在市麵兒上露頭的幾率非常少。

撿漏兒可能性也非常低。

如果一件價值百萬的東西,有人願意小幾十萬出手,幾乎不用看,必假無疑,哪個豬頭會無緣無故出讓幾十萬利潤?

我說了半天,土豪明顯是對我的話不以為然。

信心滿滿,一副一出手就大賺一筆的雄心壯誌。

我們去的那個地方,以前是古墓群,前些年出過幾件好東西,當地農民也經常會挖到一些東西。

慢慢的,這裏就成了個小型的古玩交易市場。

在一條村級公路的兩邊排滿了各種東西。

土豪一下車就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想,各種看,各種打聽價格,還跟人家講古玩術語,講價兒。

不懂裝懂,是棒槌的特征之一。

真得懂行的,一定不會滿嘴的古玩術語,而是盡可能得裝不懂。

還有,有些人以為去農村從農民手裏收東西不會有錯,卻不知道現在有些農民也學會耍滑頭,

他們和一些作舊的聯手。

作舊的做一些高仿的玩意兒,故意弄得土裏土氣的,由農民賣出去,行內把這個叫“埋地雷”。

我小心地提醒土豪,不要講術語,不要輕易出價兒,不要讓地雷給炸著。

他滿臉的不以為然。

我懶得跟他再費口舌。

又走了幾步,前麵一個灘兒前聚了一群人,似乎正在討價還價。

土豪擠了進去。

攤主是一個看上去老實巴交的農民。

兩個人正對著一個青花罐子大聲地議論。

一個是胳膊上戴滿了各種串兒的小胡子,另一個是手裏搓著一對核桃的胖子。

就聽手裏拿著罐子的小胡子說:“你瞅瞅這個魚藻圖,很典型的明代紋飾嘛,你再看,這棕眼,粘渣,稚拙的畫筆,現在根本就仿不了,必真無疑!你再看看這底款‘大明嘉靖年製’肯定是明代官窯嘛!”

胖子說:“這罐子胎質潔淨純白、厚重,底足鐵鏽斑點,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為什麽呀?”

“這是因為它采用瓷土和高嶺土兩者結合的二元次配方,三分是高嶺土,七分是瓷土,混合後胎土中的氧化鋁明顯增加造成的……”

看這兩個人像說相聲似的,而且滿嘴的古玩術語,都是一副業內專家的樣子。

雖然,我沒看東西,但是我可以肯定這兩個人和攤主是一夥的,他們玩的是“拉驢”。

我剛要擠出去,沒想到土豪從那個小胡子的手裏拿過罐子仔細地看。

古玩市場的規矩,東西在誰手上,誰才有資格談價,旁人不得插嘴,更不能從中搶奪。

隻有等別人把東西放下,才能接著看貨,談價。

土豪犯了棒槌經常犯的一種錯誤。

土豪看了半天,似乎對東西很滿意,卻又不敢確定東西對不對,就問我,“小胡,你瞧這東西,對不對?”

我笑著點點頭,“嗯,東西不錯。”

常玩古玩的都知道,如果別人告訴你:“這東西不錯。”意思就是說這東西是假的。

因為,行裏有規矩:不能拆同行的台,彼此間隻能相互說好話,不能在賣主的麵兒說東西是假的。

這既違反行規,也容易起衝突。

沒想到土豪誤了我的意思,得意地說:“我也覺得這東西對。”

問攤主:“多少錢呀?”

攤主伸出手,“五十萬。”

這個價格更加確定了我的判斷。

現在的行勢,真的元青花,就是一隻碗也不下百萬,這是個罐子算是大器物了,少說得也五百萬。

哪個傻瓜會把五百萬的東西賣五十萬?

土豪皺皺眉頭,“就這麽個破罐子要五十萬,太貴了,這樣吧,二十萬,我要了。”

我再次提醒了土豪一句,“石總,你帶的錢夠嗎?”

沒想到,他沒明白我的提醒,馬上說:“夠了,我帶五十萬來呢,買兩個也夠了。”

我咧咧嘴,一臉的苦笑。

心說:那行吧,你這麽有錢,讓你吃一次“藥”長點記性,交點學費也不是什麽壞事。

最後,以25萬成交。

土豪像撿了個大漏兒似的,一臉的喜色。

在往回走的路上,他絮絮叨叨地吹自己認識多少個朋友,有多少門路,這東西少說也得賣三百萬。

可能是他看我一直冷笑,有些不爽地問我,“小胡,你什麽意思呀,看我發財,你不爽呀?”

我搖搖頭,“石總,據我所知,您這次是吃了藥了。”

他猛地刹住車,生氣地盯著我,問:“什麽意思,你說我打了眼?”

“石總,像您這種級別的,還不能算是打眼,隻能算是吃藥,打眼,是要一定級別的才叫打眼。”

他不服氣,回去馬上找人掌了回眼,果然是假的。

他向喬治抱怨說我這個人不靠譜,當時看出是假貨,為什麽不提醒他。

喬治也向我抱怨,說我讓他在土豪跟前丟了麵子。

喬治一直想進古玩行,可是他沒有資金,想認識幾個土豪朋友借錢賺錢。

我反懟他,“喬胖土豆,你少賴人呀,當時你也看到了,我兩次提醒他,他不聽,再說了,我們行內有規矩,不能拆同行的台,怎麽能怪我呢?”

喬治一臉的沮喪,“大黃瓜,再怎麽說,這東西也是石總二十五萬買的,你在古玩行認識人多,能不能想辦法給弄出去,這樣我在石總麵前也能找回些麵子。”

“弄出去也不是不能。”

他馬上臉露喜色,“值多少錢?”

“二百,應該是有的。”

“二百?你開什麽玩笑?靠,實在不行,我們回去找那些賣假貨的去。”

“胖土豆,想在這行混,你可千萬別回去,我們這一行,玩的就是個眼力和實力,最忌諱買方退貨和賣方找後賬。

再說了,人家當時也沒說這東西是老的,是那個土豪非要買,而且當時他也同意這個價兒,你找人家幹什麽?那不是打自己的臉嗎?”

喬治一臉的懊惱。

“行了,你告訴那個土豪,幹我們這一行的,沒有不吃藥、打眼的,這次就當了交學費了吧。”

幾天後,古玩市場的玉石展覽大會正式開始了。

賭石也開始了。

這次玉石展覽大會的重頭戲就是賭石。

幾天內,不時傳出來有人幾萬塊錢買的原石切出來滿綠,發了大財。

沒聽說誰賠錢的。

我非常清楚,賠錢一定是有的,而且應該是大多數。

可是這一行,向來是傳喜不傳憂,傳出來的消息都是好消息,壞消息沒有人傳。

喬治被這些好消息刺激得,又蠢蠢欲動了,天天在我攤兒前磨我和他合資賭一把,我沒幹。

他就拉著我去看熱鬧。

展覽大會設了幾個專區,有成品區還有原石區。

我們沒去成品區,直接去原石區。

在原石區,那些玉商擺了很多架子,一排排的,上麵全是各種各樣的原石。

來看熱鬧、賭石的人非常多,討價還價,議論紛紛不絕於耳。

原石是按大小來賣的,有幾十公斤,也有幾公斤的,還有不足一斤的小原石。

遠處不時地傳來鞭炮炸響的聲音,應該是有人賭到好石頭了。

喬治有些忍不住了,在一個攤兒上選了塊鵝蛋大小的原石,讓我給幫著看看。

這是一塊紡錘型的黃皮殼的料子,兩頭尖,中間圓,重果不到一斤。

這是典型的大馬坎的小料子“一窩雞”。

我用強光燈往裏麵一打,非常的透,但是很難辨別裏麵有沒有貨。

喬治問我怎麽樣。

我問了下價格,才1500.

按我的經驗:大馬坎的料子若厚皮而霧黑,就不能賭,賭來底灰水短,綠色往往偏藍,又無反彈力,而這塊料子皮很薄,也很透,再說價格也不高,可以玩玩。

喬治聽我說可以玩,馬上買下來,和我一起去切石店裏找師父切。

來切石頭的人很多,得排隊。

我們剛剛排好了隊,就聽到有人大喊,“漲了漲了,滿色豆青種的料子,這個少說也得賣二千萬,放炮,快點放炮。”

接著看到一個南方模樣的人手裏拿著兩塊豆青色滿料興衝衝地從切石店裏出來。

不一會兒,一陣鞭炮的聲音從外麵響起來。

排隊等著切石的這些人聽了鞭炮聲,一個個也都是滿懷希望,恨不能立即把手上的原石切出來滿料,也可以發個大財。

喬治手裏緊緊地握著那塊原石,嘟嘟囔囔地說:“媽的,老子這塊料要是也能切出滿料來,老子以後就不用天天賺那些辛苦的小錢兒了。”

排到我們時,切石師父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石頭,好像不想切似的,問我:“怎麽個切法?”

我說:“大馬坎的料子皮薄料小,你給我磨皮吧。”

賭石的手段主要通過擦、切、磨三種方法來實現。

一般情況下,料子是不能隨便切的,如果貿然切了,有可能好料子都給切壞了。

磨,相對說,損耗要小一些。

畢竟這是一塊小料,如果切開了,即使是切出滿料,也會影響它的整體價值。

師父有點不情願,嘮嘮叨叨地說:“這麽塊小料子,一刀兩半就得了,磨皮多費事啊。”

我說:“師父,就因為料子小才不能切啊,萬一切了裏麵不是個滿肉,你是讓我做掛件還是把件啊?”

師父點點頭,在切割機上磨了一下,冒出來一些火花。

雖說東西是喬治買的,我心裏也有些緊張,手心裏都是汗。

師父磨了幾下,我的心跟著那摩擦的聲音快速的跳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