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絕不可能(一更)

再次到得慕鶴居的時候,媚姬雲娘正在閣樓喝茶。

那閣樓甚高,她遠遠地看下去,早就將從遠處彎道行至家門口的四人瞧見了。

樓裏有女婢匆匆跑上閣樓,準備將這事兒稟報給她的時候。

她卻是笑了,蔥白的手腕上,那鐲子叮當作響。

“雲娘,人已經到了?”

“請他們上來喝茶!”雲娘撐著腮幫子,心裏禁不住想,這些人去得趕快,回來得也好快。

心情沉沉浮浮,不知道有什麽可怕的預感,要衝破雲霄,突兀而至。

噔噔蹬蹬……婢女在前引路,七海帶頭,三人慢騰騰地上了閣樓。

樓閣裏的涼風陣陣,微風吹來,三角高幾上擺放著的滿架薔薇都開始香氣盈然。

薔薇顏色兩種,一種白,一種粉。兩種顏色的薔薇。分布兩旁,沙幔隨風而起,隱隱可見坐在椅子上的人,手握團扇。

徐娘半老,風韻猶存。

聽到聲音,她側目看過來,聲音成熟穩重,眼尾妝容妖冶,如那薔薇,綻放得過於燦爛。

她嘴角輕輕笑著,偏過腦袋,銀鐲隨著手臂的擺動發出叮嚀脆響。

“雲娘前輩,你要的東西我並沒有帶來!”七海將手中的畫卷握著,好不拘束地坐在了媚姬雲娘的跟前。

“各位也坐吧!”雲娘瞧著七海如此直接,不禁問了,“既然東西沒有拿來,為何幾位還要來我慕鶴居?”

七海兩手撐著桌子,眼睛眨得格外歡快,“很簡單啊,我看到畫中的人,便讓公子重新畫了一幅。不說同方舟前輩那幅畫一模一樣,但也不遜色那幅畫。”

在眾人專注聽著的時候,七海撐了撐懶腰,立起來時,歪在風清揚身旁,咬耳朵,“可以把那幅畫拿給她看麽?”

風清揚合眼,深思了下,明明在考慮卻偏偏說出了一句話,“這畫是你的,由你自己做主。”往旁邊退後一步,七海重心不穩,差點摔倒。

七海吐了一口氣,衝媚姬雲娘微笑,“前輩,東西我可以給你,不過……現在你該告訴我,香包是何人持有的吧?”

“你拿假的東西,也想要蒙混過關?”雲娘反問,若有若無的視線,迷蒙中,有些可笑。

七海愣了瞬,想想就笑了,“沒錯,的確是假的,但我……想方設法給你畫了一幅差不多的畫。從這幅畫,你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你的情敵……究竟長什麽樣子?”

情敵二字,觸動了雲娘的心事兒,她握著的手指有些薄汗。盡管那麽多年來,扁鶴都不曾告訴自己,心目中的女人是誰,但是此刻,她卻可以一睹對方的真麵目。

隻要她能夠透露一點點香包的事兒。

可以這樣做麽?

雲娘神情恍惚,她瞧著自己的手指,努力計算著這一切的價值。

七海看出了她眼神裏的渴望,又從中加了一把火,“如果不願意的話,那算了,香包的事兒,我們自己去查。”他說著,索性露出了一絲遺憾的神情,伸手拍了一下風清揚的肩膀,“公子,走啦。雲娘前輩看不起你畫的畫。”

風清揚立著未動,直接兜了七海的畫,從手掌一拋,畫中女子的千姿百態落在雲娘的麵前。

雲娘看著畫角時,還沒有如此驚詫,直到她瞅見了畫中女子的音容相貌時,忽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那笑,那姿態,還有那酒窩裏的痣,像滑進內心的冰塊,凍住了她唯一還有知覺的手。

風清揚略略苦澀難當,嘴唇輕輕動了動,“雲前輩,此畫若漏洞太多,差異太大,那當日交易可以不必作數。”他伸手,緩慢地在雲娘眼前,將畫卷合攏。

雲娘看著看著,突然急不可耐地叫住他們,“等等,我告訴你們。”她在說出香包一事兒時,眼睛無神,就像知道了什麽,突然心灰意冷了。

她還是勉為其難地衝著四人笑笑,“這香包是安陽王妃的。”

“安陽王妃?”風清揚臉色慘白,他不知道,真相來得如此突兀,如此地猝不及防。

七海愁苦著臉,神色有些呆滯。良久,他卻哈哈笑起來,喵著風清揚的臉,“原來是王妃的香包啊?不過王妃的香包卻跑到了……”他攬著安之若的肩膀,笑聲悅耳,不是發自內心想要笑話人,卻又控製不住自己的嘴,“抱歉,我可不是故意笑的,隻是你大哥和安陽王妃扯上了關係。我們這些局外人免不了覺得這事兒太過荒唐有趣。”

無意識脫口而出的話,偏偏讓風清揚的臉有些難看,他瞪了七海一眼,就邁步下了樓梯。

大胡子海之嵐也自以為是安之素和安陽王妃有私、情,所以安陽王才會對安之素下手,符合邏輯的事兒,大家自然會點頭同意。

雖然七海也這樣想過,可是事情在還沒有弄清楚之前,他絕對不會相信。因為越是表麵的同意,人越容易信任自己眼睛看到的,可有些東西,卻不是耳朵聽見,眼睛看到那麽簡單。

他跟著風清揚疾出,瞧見風清揚的臉色不對,心中緊張,“公子生氣了?”

“沒有。”決絕,果斷,不拖泥帶水。

“其實我也沒有這樣想。”七海認為,事情如果真的簡單,那麽安陽王絕對不會允許這種事兒被旁人知道,至少他讓人將安之素的屍首送回安福鏢局,就顯得奇葩可笑。誰會容許給自己戴綠帽子的男人,安然回到平洲呢?

風清揚在府門口頓住,“我知道你不會!”

“那公子這是去哪兒?”

“我有事兒問問關伯。”風清揚抬步上了石階。

安之若和大胡子追上七海,看七海站著未動,不由地問,“風公子怎麽了?”

“他生氣了。”七海轉過臉,麵露愁容,嘴唇上劃過一絲意味深長,他的劍柄撞了安之若的肩膀一下,“你想啊,如果是你,自己的母親同別人有……這麽複雜的關係,你不會想要問個清楚麽?”

安之若沉思地點頭,這麽看來,是有些道理。他歎了口氣,目光瘡痍,隨著視線慢慢地往上。

落寞在富麗堂皇的朱漆宅子裏。

從走廊裏,穿過曲拱門,風清揚就同管家關伯提到了這件事兒。

他心思澄澈通明,不焦躁,始終一如既往的平靜,如過江的風,吹皺了一池的水,轉瞬,又恢複沉靜。

“關伯,你可知母親同安之素之間的關係?”

主子在問,關伯就顯得非常緊張。

如果是安陽王,他可能還有底氣回複兩句,但偏偏是王府公子。他一身病,倘若自己說了什麽,令對方氣憤,從而病情加重,那可怎的好?

他不是一個可以看著主子勞心費神的人?

他從小就看著風清揚長大。

“關伯,告訴我!”不怒自威的表情,沒有任何起伏,靜靜地往那裏一站,你就覺得他有想法。

風清揚雙膝一跪,瘸了的腿毫無知覺,瘸在下地時,如繩束縛,連另外一隻腳,撐著力氣都那麽地痛苦。

“關伯?”七海站在對麵,揮手示意。而後大步走向了兩人。

風清揚看著他,背轉過頭,神情有些滄桑,像深山覆蓋的雪。

關伯望著七海,那眼神透著渴望,希望對方能夠幫忙勸勸。

七海看出來,卻有意地搖搖頭,意思是,這是家事兒,我一個外人,不便出手。

關伯歎氣,他拱手,額頭貼在地麵上,語氣分明地講解道,“公子,安先生同王妃之間,有無關係,老奴真不清楚。不過,安先生曾經為老爺護了一趟鏢。而且當天晚上,無故闖入書房,因為盜竊被誤以為刺客,所以才被王府護衛殺害。”

安之若聽到這話,心中憤憤難平,老遠就跟著嚷叫,“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