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6章 刮目相看

衛卿若是治不好,加重了蔡夫人的病情,衛辭書已經事先撇清了關係,而衛卿也承認由自己一力承擔。

蔡錚呲了一聲,他怎麽覺得這麽靠不住呢。

他和衛辭書一向沒什麽交情,往來也是官場麵子上的,對衛卿當然也毫不了解。

蔡錚唯一所知的,便是大都督來城的那個晚上,送過衛卿回家。

遂蔡錚扭頭就進屋,心裏想著讓衛卿替他夫人診治這事兒,還是算了。

哪想進去一瞧,看見衛卿手指搭在蔡夫人的手腕上,垂目凝神,十分專注。片刻又詢問起蔡夫人的情況,乃至生活習慣、飲食情況等。

雖是詢問病情,但言談間隨意自然,蔡夫人沒想到和她相談甚歡,麵上笑容一直未曾淡去。

蔡錚按捺住心頭的念頭,唉,還是先看看情況再說吧。

衛卿基本問完了,照蔡夫人的症狀和脈象,也得出了結論。

蔡夫人這是哮喘之症,且已病了多年,反反複複。而近來遲遲不好,有惡化的征兆,蔡錚著急了,這才貼榜尋醫。

衛卿將床前的紗帳垂下,不緊不慢地抽了帳鉤上的紗帶束了自己雙袖,舉手投足頓顯利落。

隨後衛卿替蔡夫人寬衣施針,疏通她胸肺經絡,並道:“夫人患有哮喘疾症,是一種慢性病,發病時輕者咳嗽不止,重者喘息困難。夫人肺裏淤熱有痰,我先替夫人疏通清肺,再論其他。”

古醫有雲,外不治蘚內不治喘,說明這哮喘之症也不是那麽容易根治的。和高血壓一樣,照目前的醫療條件,衛卿能做的隻有減輕症狀,減少病發。

蔡錚見此狀都不知該怎麽阻止,這麽多大夫當中,隻有她敢拉床帳,蔡夫人還配合她褪了衣裳。

當然,來的這些大夫當中,對蔡夫人的病情大多說得很籠統,清肺去熱的湯藥也服過,但是效果不佳;眼下衛卿說得條理清晰,且有方法治療,蔡錚還是抱著試一試的態度。

這時衛卿隔著床帳,回過頭來淡輕地看了蔡錚一眼,道:“請蔡大人把桌上的燭火移過來一些。”

那麵色沉靜平和,無一絲起伏,哪像個不知分寸的孩子。

蔡錚不計較她的無禮,就去把燭台端了過來。

近前蔡錚才看見,衛卿指間撚著數枚銀針,針端往那火上掃過,而後精準又沉穩地紮入了蔡夫人的穴位中。

那燭光流進她的眼裏,將那雙瞳仁淬得金燦燦的,卻是十分清醒而冷靜。

蔡錚見她那手法,極其熟稔而遊刃有餘,根本就是個精通醫術之人。

頓時蔡錚就又覺得她非常靠譜。

施針的時辰一至,衛卿收了銀針,幫忙將衣衫攏上,按摩了一陣上身穴位,蔡夫人頓覺症狀減輕不少,隻聽衛卿道:“夫人,失禮了。”

蔡夫人還來不及反應,衛卿又拿住了她的足,徑直拔掉了足上羅襪。

衛卿手指往她足上穴位按去,蔡夫人頓抽一口冷氣,疼得腿上肌肉一緊。

蔡錚在旁心疼道:“你輕點。”

衛卿笑了笑,道:“我可沒用力,是夫人穴位淤塞得太厲害。按雙足可瀉內熱,通經絡,若是身體通泰健康之人,就不會覺得疼痛。等夫人身體好轉以後,還是應該多走走,鍛煉一下身體才好。”

隻是古代的女人都喜歡深居閨閣之內,都不怎麽鍛煉。富貴人家好氣色基本靠吃養出來的,要讓她們動一動,沒幾下就氣喘籲籲。

弱柳扶風、柔若無骨,在這個時代才是一種美啊。

衛卿按過以後,便開始揉蔡夫人的腳心。

蔡夫人痛過之後,隻覺得衛卿揉得輕緩得當,十分舒服,她渾身都暖洋洋的,一時也不再咳嗽。

蔡錚看著衛卿專注的樣子,不由重新審視起這個小姑娘來。

怎麽說她也是衛府的二小姐,她卻能放得下身份,給人揉腳。

他這麽想沒有絲毫貶低她的意思,隻是覺得這姑娘不可思議,動作間的氣度和那份坦然,不是同齡人所能比的。

蔡夫人也意識到了,覺得挺不好意思的,開口道:“衛小姐,我感到舒服多了,讓你為我做這些,實在慚愧。”說著就要把自己的腳抽回來。

“還沒完。”衛卿看她一眼,道,“我既揭了榜到這裏來,便不是衛家小姐,夫人隻是我的病人。所以夫人不必覺得不好意思。”

況且今晚因為那官榜,蔡家及時來人才替她解了圍。看在這個份兒上,衛卿也要盡力的。

蔡夫人看向蔡錚,蔡錚對她點點頭,讓她安心應受,同時也對衛卿刮目相看。

等放下蔡夫人的腳,衛卿撩起紗帳從裏麵出來,額上已布滿了汗。

此值夏夜,而她又一直在忙碌不得停歇過,當然又累又熱。

蔡錚命婢女打水來給她洗手擦汗。

衛卿不慌不忙地淨了手,擦幹了手上的水漬,問:“可有紙筆?”

她坐在桌前寫下藥方,遞給蔡錚,讓他命人按照這藥方每日抓藥煎服。

蔡錚一看那藥方上的字,眉頭就不受控製地抽了抽。

衛卿哪用得慣毛筆寫字,在電腦通訊發達的時代,就算寫字也甚少用筆,所以她這張藥方上的字能看就不錯了。

衛卿抬頭瞥了那藥方一眼,實際上自己也有點嫌棄,但嘴上卻麵不改色道:“怎麽,蔡大人嫌醜?”

蔡錚言不由衷地笑道:“沒有沒有,衛小姐這字……有性格!”

衛卿又埋下頭去,開了另一張藥膳的方子,道:“飲食要清淡,忌生冷,不沾油膩辛辣。”

蔡錚點頭應下。

寫到末尾,衛卿筆下頓了頓,抬起頭來,順著窗外吹進來的風,聞到一股花香。

她一眼就看見窗台邊,擺放著一隻長頸大肚瓷瓶,瓷瓶內插著應季的鮮花。

衛卿動了動眉頭,道:“夫人喜歡花?”

房中侍婢應道:“是的,夫人愛花,房中鮮花都是夫人親自剪采的。”

話音兒一落,那陣風吹拂到了床帳上,床帳輕晃,蔡夫人便又跟著咳嗽起來。

衛卿見狀移步過去,吩咐道:“拿個痰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