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你愛北疆,本王愛天下

他臉上毫無血色,肌膚透明如蟬翼。仿佛脆弱若吹彈可破的網,刀削而斷的發絲——不堪一擊。

他那雙皙白剔透的手藏在雙袖下瑟瑟發抖,頎長挺拔的身軀似乎也因為氣急敗壞而戰栗著。

北凰有些嚇傻了,她平素也不是個說話帶刺的人,隻是失去大(理)寺的掌權,無異於斷她複仇路,這件事就好像卡在她咽喉的魚刺,讓她耿耿於懷。

她忽然緊緊的握著端王顫抖得厲害的手,本性純善的她,加上性格坦**,對於自己這種鬧別扭的情緒多少也是自我嫌棄的。

端王看到她眼底的慌亂,繞是無奈的閉上眼,長臂一伸,將她圈入懷裏。有些無奈道,”本王並非大肆斂財的貪官,收受這些天子朝臣的賀禮有逼不得已的原因。太子未登基,黨係之爭嚴峻,朝臣們各自為營,為打壓對手而出不盡的陰詭謀略。留下這些賀禮,便可以追根溯源查出朝臣們的裙帶關係。王妃,大燕不止有北亂,還有內亂。你可知?”

北凰怔怔的望著他,那一刻她是有些羞愧的。與端王殿下的格局比起來,她的顯得太狹隘。她心裏隻裝著北疆,可是殿下心裏裝的是天下。

北凰點點頭,低聲道,“妾身知道了。”

端王深知她是明事理的人,重重的舒了口氣。忽然愛憐的捧著她的臉,溫柔的細語呢喃道,“本王做了大(理)寺卿,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偵查北凰軍投敵叛國的案宗。”

北凰震驚非常——

“北凰軍?”

端王笑意盎然,點點頭道,“嗯。此案牽連甚廣,必然有許多人會不惜一切代價阻止本王翻案。本王最擔心的是累及王妃的安危,所以這些日子,王妃盡量少出去。若是一定有要出去的理由,將驚鴻和蝶武帶上。可好?”

北凰點點頭。臉上的驚悸未退,瞳子裏的驚異更濃。“相公,你為什麽要替北凰軍翻案?”

端王柔柔一笑,拍了拍她的臉,鄭重萬分道,“因為北疆需要北凰軍。大燕也需要北凰軍。”

“可,北凰軍的大將軍投敵叛國,朝廷還會重啟北凰軍嗎?”

端王的笑容凝結,語氣變得嚴肅起來,一字一句鏗鏘有力道,“本王不相信北凰將軍投敵叛國。”

北凰望著他認真的表情,忽然淒楚慘笑,“大燕四萬萬同胞,能信她的恐怕隻有你一人了。”

端王道,“隻要本王替北凰軍翻案,還了他們清白,朝廷一定會給冤死的大將軍一個交代,到時候,大燕的四萬萬同胞都會知曉真相……真相就是北凰大將軍是大燕的戰神,是大燕的女兒。”

北凰呆怔在當場。

良久,北凰的聲音從塵埃裏低低的響起來,“那麽,妾身預祝相公馬到成功。”

端王從她那雙燦若星辰的眸子裏看到了一絲敬重,更多的卻是對他的不信任。

他知道,他和她之間的路很長。他堅信,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終有一天,他會將那個年少輕狂,明媚三千的少女北凰找回來。

“相信本王。”他在心裏暗忖道。

侯府。

北譽侯像往常一樣,吃過早膳後,便來到練武場裏耍刀。侯府是武學世家,練武場裏可謂十八般兵器,樣樣具備。

北譽侯從刀架上取了一把偃月刀,雙手握著刀柄,沉重的刀身往前一挺,頓時驚起一股颶風,將地上的落葉震起。下一刻收回刀柄,手握刀柄中央,偃月刀便像陀螺一樣在手裏華麗麗的旋轉起來,這時候颶風更甚,落葉圍繞著北譽侯飄飛。場麵看起來絢爛美麗。

“斬雪鋒,好刀法。”背後忽然傳來激烈的拍掌聲。

北譽侯火速收了偃月刀,將刀豎立在地上,轉身,鷹瞳銳利的望著對麵的年青男人。

“你是誰?”

“蘇琴。”那年青男人走上前,對北譽侯拱手行禮道。

北譽侯眼底閃過一抹錯愕,稍縱即逝,恢複平常。“你來做什麽?”

蘇琴笑嘻嘻道,“借住貴寶地幾日。不知侯爺可否行方便?”

“不便。”北譽侯徑直回絕。

蘇琴死乞白賴道,“侯爺,你是不是忘記小人是誰了。小的是——”

“閉嘴。”

北譽侯丟了偃月刀,徑直往內廷院走去。

蘇琴屁顛屁顛的跟上去,“侯爺,你這樣就不夠義氣了。大將軍如果還在世的話,知道你對我們見死不救,一定會對你很失望的。”

北譽侯的腳步倏地停滯不前,挺拔的身軀一凝,蒼老沙啞的聲音緩緩流淌,“告訴本侯,她是怎麽死的?”

蘇琴的頭搖得跟撥浪鼓似得。

北譽侯轉身憤憤然的瞪著蘇琴,“說。”

蘇琴道,“侯爺,你還是別知道最好,我怕你聽了心裏難受。”

“說,本侯受得住。”北譽侯道。

蘇琴不羈的笑一點點消失,眼底慢慢溢出義憤填膺的怨憤,“我們北凰軍以三萬兵力,挫敗北蠻六萬大軍。可是我們已經弓盡糧絕。大將軍說,北蠻氣數已盡,隻要我們堅持等到援軍,就能一鼓作氣將北蠻趕出天蒼蒼,野茫茫的盡頭處。北疆可享長久太平。可——我們的求援信發出了十幾天,我們的援軍未到,糧草未到,將士們已經將北疆土地上能吃的野菜,就連樹葉都吃光了。將軍堅信大燕一定會有援軍來,可是結果呢——”

蘇琴眼淚鼻涕哭成一團,憤憤然的抬袖抹了鼻涕眼淚,義憤填膺道,“敵人的三萬援軍到了,我們的援軍沒有來,他媽的來了一道要命的罪詔。將軍那時候全身是傷,饑寒交迫,不用這份罪詔,她也是熬不過去的。最後,她死在大燕的箭下,大將軍最後一刻是多麽的不甘,多麽的憤恨大燕,她用最後一絲力氣,握著宣召人的劍,刺入胸膛,她親自一點點穿過那劍身,讓那劍貫穿了她的心髒。”

北譽侯的身軀猛烈的顫抖起來。

他知道他的女兒剛烈,自幼便受不得屈辱,一份罪詔,毀了她對大燕的信仰,她是哀莫大於心死,才會用劍貫穿自己的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