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北夙與君子劍
眾人循聲望去,卻見門口站著一位錦衣少年,皮膚如蟬翼般剔透白皙,唇色是淺淡的紅,偏偏還穿著玉蘭花滾邊的長衫,外罩華貴的圓領湛藍馬褂,看起來超凡脫俗,雅正端方。
“這位小爺,我們酒樓已經打烊了,可是這位姑娘卻喝醉酒,我們不得不把她抬出去啊。”酒樓老板麵露難色道。
端王北夙踏步進去,丟了一錠金子給老板,威不可攝的命令道,“今兒的事,不許透露出去。”
“是是是。”那老板又得了一錠金子,喜不自勝,唯唯諾諾道。
北夙望著趴在桌上不省人事的北凰,眸光忽然變得溫煦柔軟。將北凰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便將她給背了起來。
晚風習習,吹拂著如玉少年白色飄揚的發帶。卻吹不散少年眉心攏起的愁雲。
長長的街道,孤寂又冷清,一如少年的心。
“對不起……”背上的少女,忽然嚶嚀一聲,讓北夙的心猛地抽疼。
“姐姐,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除了你自己。”他在心裏默默的念道。
“對不起!”北凰一遍又一遍道。
北夙俊美如鑄的臉龐,堆上風霜雪雨。
“總有一天,我會讓你見到大燕的清明。實現你的願望,明澤荒蕪,明澤後代。姐姐,相信我。”
端王府。
朝花和無名像兩尊門神,各自倚靠在門框的兩邊,彼此都是苦大仇深的瞪著彼此。
“我說你怎麽能夠把殿下一個人丟在外麵呢?你不是不知道殿下的身體有多糟糕?”無名訓斥朝花道。
朝花委屈巴巴的凶回去,“殿下他和王妃要單獨處處,難道我還要舔著臉貼上去嗎?無條件服從主子的命令,這是我們這些做奴才的鐵血原則。你懂不懂?”
無名氣得跺足,“殿下胡鬧,你也跟著胡鬧嗎?他多少歲,你多少歲?他難免玩性大發,也有偶爾頑劣的時候,難道就任由他胡鬧?你可別忘了你的命是怎麽撿回來的,當初殿下如果也跟你一樣墨守成規,因循守舊,你早就見閻王爺去了。所以,做人要學會變通……變通,知不知道?”
月亮懸在夜空,撒下清冷的光輝。籠罩著重簷上的琉璃屋脊。
朝花望著那一輪清冷的月亮,眼底漫出一抹柔柔的笑意。
八年前,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沒有星星,沒有月亮,身為江湖第一殺手,永遠過著舔著刀尖的險惡日子。那時候他還是憧憬未來的少年,雖然他每次出沒的夜晚都不會有星星和月亮,可是他內心深處是向往星月照亮自己黑暗絕望的人生的。
那個晚上,他刺殺的是朝廷裏的重要人物,可是孤獨無援的殺手麵對官兵一層又一層的包圍,他因為疲乏和饑餓漸漸體力不支,最後千瘡百孔的倒在官兵的圍剿下。
他以為他的人生將陷入永無止境的黑暗時,卻是悲極生樂,迎來人生最強勢的逆襲。
那個八歲的孩子,素衣似雪,紮著高高的馬尾,那一頭又長又柔軟的黑發用白色的綢帶高高的束在頭頂,風吹來,發帶飄揚,比天上的星月更璀璨。
“這個人,本王要了。”輕描淡寫的口吻,卻夾雜著不容抗拒的威壓。
“殿下,他可是刺殺朝廷命官的刺客——”
“不過是替主子賣命的殺手而已,一個連自己的命運都無法掌握的人,還不是命如草芥的可憐蟲罷了。”
“可是殿下……”
“本王要定他了。說吧,何大人,要什麽樣的好處?功名利祿本王都許你,隻是有一點你得記住,此人已死。江湖上不再有君子劍的傳說。”
“殿下,此人功夫了得,留著實在危險!”
“再鋒利的劍,也要握劍的人驅使行事才能發揮它的鋒芒。本王命比紙博,不爭名不奪利,留著他不過是護院看家罷了。何懼之有?”
那人還想說什麽,端王卻反客為主,咄咄逼人起來,“何大人,本王聖眷正隆,若是親求父皇母後,此人也一定要得來。不過,你的好處可就沒了?不僅沒了好處,本王這個睚眥必報的人還記住你今天對本王的刻薄了。”
何大人冷汗淋漓,“殿下,臣愚鈍。殿下要此人,臣立刻譴人將他送到端王府。”
“如此,多謝何大人了。”
待他醒來,迎接他的是黎明的晨曦和一位病體孱弱麵黃肌瘦的孩子。
那時候他從來沒有想過,他會留在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麵前,一晃光陰荏苒,就過了八年。
而他守護的端王殿下從麵黃肌瘦的少年變成了陌上人如玉的無雙公子,也變成了一個表麵笑嗬嗬背地殺千刀千麵麵孔的腹黑謀士。
可不論端王殿下變成什麽樣子,他都知道,端王殿下心底潛伏著的是永遠不變的純善和人情味。
……
“殿下回來了!”無名驚喜雀躍的聲音,將朝花漫長的思緒拉了回來。
隻是當無名看到端王殿下背著端王妃,步態沉穩的一步步緩緩走來時,整個人驚得目瞪口呆。
“我滴天,殿下不要命啦。”無名跑上去時,被朝花一把給拉回來,“這也不是殿下第一次背王妃。你不想挨訓的話,就站在這兒乖乖等著。沒看見殿下臉色不好嗎?”
無名道,“殿下哪天臉色好了?”
朝花無語的瞪他一眼,鬆開手。
無名立刻迎上去,“殿下,你可回來了。你怎麽能背王妃呢?你身子骨那麽弱,這種事還是讓奴才們來做吧?”
“滾。”端王殿下沒好氣的喝令一聲。
無名呆怔。
到底哪裏出錯了?
朝花忍俊不禁。暗淬一聲,“活該。”
端王背著北凰,無視朝花和無名,徑直向東院走去。
無名折回朝花身邊,不恥下問道,“殿下到底是怎麽了?”
朝花懷揣雙臂,故弄玄虛道,“你沒發現嗎,端王妃,是殿下的逆鱗。”
無名捏著下巴思考起來。一邊喃喃自語道,“難怪,昨兒詩詞大會上,我還納悶殿下怎麽一改舊作風,當麵懟起邕王來了。原來是因為邕王得罪了端王妃啊。可他為什麽對端王妃那麽獨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