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百兩銀子泡湯了

“姑娘——”徐錦非聲音沙啞地喚了一聲,剛張口,又噗的一下吐出了一口暗黑的血。

“哎,哎——你別說話,別說話,大夫說你中了毒,會吐血,你這樣吐下去會失血過多的。”花滿溪趕緊放下手裏的粥,取來了一條毛巾,將他衣衫上的汙血擦去。

擦完了汙血,花滿溪又順勢摸了摸他的額頭,已經退了熱了。

她的手掌微涼,徐錦非本來不喜與人接觸,可是現在就算有心避開,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氣力了,更詭異的是,他現在可能是燒迷糊了,竟覺得她那張塗的黑漆漆的臉看起來令他異常安心。

“你先躺著,我給你倒碗水。”花滿溪將被褥枕頭墊起來,讓他靠著,倒了一碗溫水湊到他的幹澀的唇邊,一點點地喂他喝完了半碗水,這才端來了粥,一勺勺吹涼,又喂他吃完了一碗粥。

“姑娘——”徐錦非吃了一碗粥,覺得身子有了一絲力氣,他微微抬手,在自己的腰間摸索出一個小小的竹筒遞給了花滿溪,一字一頓道,“這是信號彈,你找個地方放了,自然會有人來尋我。”

自然,這信號彈會引來他的下屬,也會引來他的仇家,但是如今他毒發攻心,渾身失了力氣,這鄉野地方也沒有能給他解毒的人,再在這裏等下去,隻有死路一條了。

“這?”花滿溪卻不是蠢人,瞪大眼睛看著他,“這信號彈動靜這麽大,你不是被人追殺嗎?萬一將你的仇家惹來怎麽辦?我會不會被殺人滅口?”

她這身子還小啊,才十幾歲,雖然花家是窮了一些,可是她相信以自己的本事肯定可以帶著花家過上好日子的,她死於非命,幸運地重生了一次,可不想這麽快又去見閻王爺了!

徐錦非眼底湧過一絲猶豫,默默地攥緊了拳頭,剛張口,又吐出了一口黑血。

“哎,哎——”花滿溪見他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又實在怕他會掛了,趕緊又拿毛巾替他擦血,跺了跺腳,慨然道,“你別激動,別激動,我去放就是了!”

她正要起身,徐錦非卻忽然伸出手,緊緊攥住了她的袖子。

“姑娘。”徐錦非咬著牙,用盡最後一點力氣,緩緩叮囑道,“找個沒人的地方,若是我的下屬,他們不會驚擾你,若是遇到了我的仇家,你便將玉佩交出,讓他們來尋我,我定保你無虞。”

話音落下,他便兩眼一黑,又暈了過去。

“好!算你講義氣!”花滿溪看著徐錦非慘白的臉,猶豫了片刻,這才轉身飛也似的跑出了房間。

“滿溪,那公子怎麽樣?吃粥了嗎?”大舅母見花滿溪出來,不著痕跡地抹了抹眼角的淚,故作輕鬆道。

“不太好。”花滿溪心裏遲疑了一下,決定還是瞞著大舅母,“他又暈過去了,我去問問謝大夫,舅母你先吃飯 ,我等會回來再吃。”

“那你自己小心點——”大舅母話音未落,花滿溪已經火急火燎地奔出去了。

她自然不是去找謝大夫,而是跑到了後山,四處張望後,點燃了徐錦非給她的信號彈。

這信號彈放出去後,花滿溪便找了個樹洞躲起來,暗暗觀察——

然而,她直等到天快黑了,也沒有見到半個人影!

眼見著天色將暗,花滿溪不敢再留在山上,心情複雜地回到了花家。

“滿溪人呢?莫不是被那丁秀才傷了心,做什麽傻事去了?”花滿溪人還沒有踏進院子,便聽到一道矯揉造作的嗓音,“可憐了滿溪,明明做的菜都是極好的,卻被那丁秀才橫插一腳,說她不遵守規則——”

是她的二舅母。

“弟妹,你可別亂說,滿溪是自己答應退親的,又怎麽會做傻事!”大舅母不好說出滿溪救了一個男人的事情,隻能紅著臉支吾地反駁。

“那滿溪人呢?是不是還沒有回來?大哥大嫂,你們也不出去找找她?若是滿溪真有個三長兩短的,你們可怎麽跟小姑交待?”二舅母見大舅母神色有異,逼問得更是厲害,“莫不是你們見滿溪沒有做成李叔的徒弟,覺得還錢無望了,叫滿溪跑路去了?哎喲,我說大哥大嫂啊,你們可不能這般糊塗——”

“二舅母,我不過出門轉了一圈,你就想了這麽多,又是咒我尋短見,又是編排我跑路的,你可真是我的親舅母。”花滿溪見大舅母被二舅母劈裏啪啦的一頓逼問,硬是漲的臉色通紅啞口無言的,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緩緩了呼吸走進來。

“哎喲,滿溪,你這說的是什麽話?舅母不是擔心你嘛。”二舅母見花滿溪回來,頓時換了一張嘴臉,討好道,“雖說這五兩銀子,你們一時半會拿不出來,可是我們花家,可是有誠信的,怎麽會跑路呢?”

“既然二舅母這麽擔心我,不如先借些銀子給我吧?”花滿溪假裝聽不出她話裏的警告,十分難過地求道,“大舅家裏什麽光景你也是知道的,二舅舅常年在外做生意,家中存糧存銀肯定寬裕,求求二舅母借五兩銀子給我吧,怎麽說我也是你的親外甥女!”

二舅母想不到花滿溪會反將她一軍,硬是一時半會還不上嘴來,將本來得意洋洋的一張臉憋得通紅。

空氣詭異地安靜了幾秒,二舅母這才回過神來,哭哭啼啼地看著花滿溪,開始訴苦起來:“滿溪啊,你是有所不知,你二舅舅哪裏是做什麽生意?不過是一個行腳貨郎,走東走西的,能掙到幾個錢?家裏的活兒都是我一個人幹,還要供小柏上學堂——”

“小柏還能上學堂,小鬆都跟著大舅下地幹活了,二舅母你就別再哭窮了。”花滿溪明知道二舅母是鐵公雞,也懶得再和她多廢口舌,直接道,“今晚大舅這麽連飯都吃不上了,我就熬了一鍋粗糧粥,二舅母還是回家去煮飯給小柏吃吧。”

這是趕客了,可二舅母哪裏肯就這樣走了?今日花滿溪在李叔那裏露了一手廚藝,她也看見了,她嫂子王寡婦也是看見了的!她嫂子當即又加了五十文錢的媒人錢給她,一定要她將花滿溪和大壯這事兒說成了!

“哎喲,滿溪啊,你這臉上怎麽還塗著這黑乎乎的藥膏?”二舅母暗暗咳了咳,從袖中掏出了一個包裝粗糙的盒子遞給她,“這是我特地去謝大夫那裏買的,去傷疤最好的,你是個女孩子,可不能在臉上留了傷疤啊。”

這是王鼠狼給雞拜年啊,肯定是不安好心的 。

花滿溪沒有伸手去接,反倒是幽幽歎了口氣,故作哀憐道:“哎,二舅母又不是不知道,我若是拿不出這五兩銀子定親禮,定然是要嫁給那丁二娃了,那丁二娃是個傻子,嫁給這樣的傻子,我這張臉是好是壞,還有什麽要緊的?還是不要浪費了二舅母這藥膏了。”

“哎喲,你這說的是什麽話?莫非你真的一心嫁給那丁二娃了?大哥大嫂,你們也由著滿溪嫁給那傻子?這可是一輩子的事啊!”

二舅母故作心疼的捂了捂心口,也沒有直接說王大壯的事,反而神秘兮兮地道:“那可是傻子,雖然是丁秀才的親弟弟,可是我聽說,那丁二娃是不能生孩子的!你想想,夫君是個傻子,又沒個孩子傍身,滿溪一輩子就完了!”

“你!弟妹!你胡說八道什麽!我什麽時候說過要把滿溪嫁給丁二娃!就算我們家砸鍋賣鐵!我們也會把那五兩銀子湊齊的!”大舅母氣得一張臉漲紅,手指微顫地指著二舅母。

“嗬喲,砸鍋賣鐵?”二舅母刻薄一笑,語氣揶揄道,“你當我不知道?今日在李叔家裏,滿溪比試廚藝分明是贏了的,可是那丁秀才出來講了幾句話,裏正就偏幫著他了,就連李叔也不敢多說話,你便是砸鍋賣鐵,也找不到人買啊!”

“什麽?”花大舅才回來,還沒有得知花滿溪差事黃了的事情,聽了二舅母的話,當即氣得攥緊了拳頭,“弟妹,你說得可是真的?那丁秀才真的使壞?不行,我要去找老李理論去!”

花滿溪擔憂徐錦非的傷勢,剛才他人就已經暈過去了,現在信號彈也放出去了,卻並沒有什麽動靜,她琢磨著要不再讓謝大夫來一趟,可二舅母又杵在這裏……

“大伯哥,算了算了,丁家打的什麽算盤,你還看不清楚嗎?他們根本就不是想要五兩銀子,想要的是滿溪嫁過去伺候那丁二娃啊!”二舅母趁機走近了兩步,故作神秘道,“我倒是有個好主意。”

花滿溪一聽,就知道她打的是什麽好主意了!可是這會兒事情一件接一件,怕是大舅都被她說動了!想個法子脫身才是!

“哎喲,大舅母,我肚子好痛!哎喲!”花滿溪暗地裏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腰間,頓時痛得雙眼飆淚。

“這是怎麽了?怎麽突然肚子痛了?”大舅母和大舅的注意力果然被花滿溪引了過去,齊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