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聶海晏該領盒飯了
批鬥大會持續了好幾個小時，到了飯點才結束。
一行人興猶未盡地端著小馬紮回去了。
黎緒年又被村長拉著做了一番思想教育之後，才被放走。
溫華陽吃完飯之後又拐了回來，果然見黎緒年剛剛走出村長家，連忙跟了上去。
黎緒年的腿受傷了，走路一瘸一拐的。
溫華陽遠遠地跟在他身後做了一番思想建設之後才鼓起勇氣加快腳步叫住黎緒年，“緒年。”
黎緒年停下腳步，期待地回過頭，見是溫華陽，眼底黯了黯，不過還是有禮地打招呼道：“華陽。”
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就算沒了愛情，也還是有友情的。
溫華陽猶猶豫豫地看了一眼他的傷，“你的傷……沒事吧？”
“沒事。”黎緒年即使受了傷，又挨了批鬥，卻絲毫看不出一點狼狽。
溫華陽在心裏暗讚一聲，真不愧是她筆下的男主。
她低下頭做出一副糾結的模樣，“有件事情我不知道要不要告訴你……”
黎緒年皺了皺眉，心頭閃過一絲不太好的預感。
“有什麽事你就直說。”
溫華陽在心裏歎了一口氣，作出一副惋惜的模樣，“我先前去了一趟村支書家，想要看看子瑜，沒想到……”
“沒想到什麽？”黎緒年隱隱有些不耐，麵上卻仍是一副鎮定有禮的模樣。
“我聽見子瑜說你們不是情侶關係，真的是這樣的嗎？”溫華陽猛地抬頭，眼睛亮晶晶的，“那……我是不是還有機會？”
黎緒年眼底閃過一絲震驚，子瑜否認他們的關係？
她……不想跟他在一起了嗎？
溫華陽還在說什麽，嘴唇一張一合的，黎緒年已經聽不見了。他瘸著腿深一腳淺一腳地往田埂上走去，高大的背影十分蕭瑟。
溫華陽歎了一口氣，心裏也有些難受。
以前她寫這些劇情的時候，清楚地知道這隻是小說而已，所以自然沒什麽感覺。而現在，她自己進入了這個世界，切切實實地跟這些書中的人物相處，才意識到這些話對黎緒年來說有多麽殘酷。
更別說這事還是她一手推動的。
溫華陽望著黎緒年的背影微微有些失神，後背突然傳來如刺針芒的痛覺，她猛的回頭，對上了聶海晏複雜的眼神。
溫華陽心裏一咯噔，腿軟了軟。
聶海晏卻淡漠地移開了視線，跟在黎緒年身後去了。
糟糕，他該不會是是要去揭穿她吧？
溫華陽咬了咬牙，悄無聲息地跟在了兩人身後。
三個各懷心思的人走到偏僻處，聶海晏才加快腳步追上黎緒年，沉默了半晌之後低低地開口，“你可以借我一點錢嗎？”
黎緒年愣了愣，似乎有些驚訝，抬頭仔細看了一眼聶海晏的神色，開口問道：“你要借錢做什麽？要多少錢？”
“我嬤嬤病了。”聶海晏垂眸，掩去眼底的神色，垂在兩側的手緊握成拳，隱隱可見爆裂的青筋。
溫華陽驚了驚。
完了……
聶海晏要領盒飯了。
雖然她害怕這個凶狠的少年揍他，但一想到他要死了，居然有點舍不得？
真是見鬼了。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聶海晏的嬤嬤是得了肺癆，在這個年代根本無法治愈。
這病還是她當初為了塑造聶海晏這樣一個悲劇人物而胡亂設定的。
不遠處兩人的交談聲溫華陽也沒心思再聽下去了，她咬咬牙，一撒丫子，往衛生所跑去了。
用自己全身上下所有的錢買了治療肺癆藥效最好的藥，憑著原主的記憶抄小路去了聶海晏家裏。
聶海晏住的地方是他家以前的房子，即使已經變得破敗不堪了，但仍然可以看出以前的輝煌。
溫華陽推開院門，進了堂屋。
年老的嬤嬤正躺在躺椅裏，閉著眼睛，臉上是一道道縱橫交錯的皺紋，整個人無比滄桑。
“咳咳咳……”溫華陽剛進去，嬤嬤就猛的睜開眼睛咳了起來，咳嗽聲撕心裂肺，仿佛要把整顆肺都咳出來似的。
溫華陽連忙翻出自己帶過來的藥，在堂屋裏環顧了一圈，找到杯子和水，倒了一杯水和著藥遞過去給嬤嬤，“嬤嬤，藥來了。”
聽見陌生的聲音，年老的嬤嬤抬頭望了她一眼，眼底滿是病態的血絲。
溫華陽一陣恍惚，她剛剛跟聶海晏對視的時候似乎依稀之間也看見他眼底布滿了血絲。
嬤嬤熟練地接過杯子，顫抖著老樹枯皮般的手，抖抖索索地吃了藥，這才開始認真打量起她來，她開口想說話，又怕自己這病傳染給她，連忙擺擺手，把溫華陽推得遠了一些。
溫華陽主動地退開，看了一會兒，見嬤嬤的情況好轉了些，才指指放在桌子上的藥，叮囑嬤嬤，“這藥您一天吃三次，每次吃兩粒。”
說完後也不等嬤嬤反應，快步往外麵走了。
直到她走出院子，才聽到嬤嬤喊了一句，“謝謝你小姑娘。”
溫華陽沒有回頭，隻是擺擺手，飛快地離開了院子。
等她重新回到大馬路上，意識到自己剛剛做了什麽之後，她驚出了一身的汗。
天哪！她剛剛做了什麽？
她出手改變了聶海晏的人生軌道！
她做這一係列莫名其妙的事情全憑著腦子裏一個念頭：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聶海晏死。
或許是因為聶海晏對秦子瑜的知恩圖報觸動了她，也或許是因為這個少年的悲慘人生就是她一手塑造出來，更或許是別的什麽原因……
才讓她出手救了他。
可是她居然忘了這是一本小說的世界，聶海晏沒有死，必然會產生蝴蝶效應，極有可能改變這個既定的世界。
到時候……
如果世界真的崩塌了該怎麽辦……
她不願意想也不敢想。
正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溫華陽並沒有注意到高大的少年正一臉絕望地與她擦肩而過。
聶海晏握著手裏頭幾張零碎的鈔票，沉著一張臉推開院子的門。
嬤嬤躺在躺椅裏閉著眼睛，一臉安詳。
聽見開門聲，她笑著睜開眼睛，喚道：“阿晏回來啦？”
聶海晏沉默地點點頭，好看的眸子裏布滿了血絲，眼眶紅紅的，像一頭困獸。
嬤嬤滄桑的眼神仿佛看透了一切，笑了笑，緩緩道：“阿晏別擔心，嬤嬤年紀大了，總會有這麽一天的。”
聶海晏的眼睛更紅了。
嬤嬤指了指桌上的藥，“剛剛有個好心的姑娘給我送來了藥，這些藥夠我吃上好一段時間了。可惜剛剛嬤嬤咳糊塗了，忘了問那姑娘的名字，小姑娘長得很好看，很洋氣，應該不是村裏的人，可能是下鄉的女知青，阿晏你找找人家，幫嬤嬤好好地謝謝她……”
聶海晏眼底暗了暗，想到剛剛擦肩而過的身影，心頭一陣複雜。
“我知道的，嬤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