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太不懂規矩了啊!

“不過就在昨天,高成功同誌向法院提出了起訴離婚。”

楊正德的那個“不過”,說的就是這事?

謝文長覺得好笑:“老楊啊,不是我說,高成功那愛人,不離婚還拖著等過年?”

楊正德端起大茶缸子喝了一口茶,搖了搖頭:“老謝,我也是讚同你這想法的,但是——”

謝文長跟吞了一隻蒼蠅一樣,建議中肯,然後來個“不過”,讚同想法,之後再來個“但是”。

這叫做什麽?

這叫做癩蛤蟆爬在腳麵上,不咬人可它惡心死人!

“但是,要離婚他完全可以協議離婚嘛,非要搞個去法院起訴離婚,鬧得縣城裏議論紛紛的,影響非常不好。

大小也是一個廠長了,思想還非常不成熟,情緒太過衝動,沒能妥善處理好家庭的事,導致這事引發了一些很不好的社會輿論。

很多時候,經曆一些事,才能完全看清一個人。高成功的這種思想狀態和覺悟還是堪憂啊。

所以,我考慮了一下,我們撤銷指控,恢複高成功的名譽是應該的。

不過恢複職務這件事,我建議還是放一放,等組織上以後好好考察了再說。”

這放一放,裏頭的門道就大了。

是暫緩,還是放在那兒涼拌了?組織上以後考察,這個“以後”又哪有個時間期限?

別以為這種事可笑,在八十年代,離婚這種事是極其影響一個人的政審的!更別說還是上法院打官司來離婚!

所以楊正德提出這個意見,除了謝文長心裏有些不甘外,其他幾位常委都點頭讚同了,就是符蘭英也保留了自己的意見。

施洪也覺得高成功離婚這事做得不穩當。

離婚是肯定要離的,但是兩個人悄悄離了不就是了?非要搞得這麽敲鼓鳴鑼的,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影響不好!

高成功又不是他的人,放放就放放吧。

不過製藥廠也不可能沒個人負責,楊正德順勢就推出了金為民:

“這段時間,金為民同誌負責了製藥廠的全盤工作,抓得很不錯,我建議就由金為民同誌繼續負責,努力提高效益上來。”

不懂行的人,也不方便安排去製藥廠,何況又不是要把製藥廠承包出去,效益上來,縣裏才受惠嘛,有人管好就行了。

幾個常委就人選的事並沒有太多糾結,這事很快就定了下來。

星期一的時候,上麵就來人到製藥廠召開了大會,高成功也被通知參會了。

宋文平見他過來很是高興,和幾個人圍上來寒暄了一番,見金為民領著工業局的一位姓王的副局長過來了,連忙退開了幾步:

“高廠長,上麵來人了,你快過去迎一迎吧。一會兒一起跟領導坐在台上,也好讓大家看看,你就是被王崇華誣陷的。”

高成功看了主席台上僅僅擺放的兩張座位一眼,站在原地沒動。

他星期天已經收到一個有些模糊的消息,這次的處理結果對他並不如意。

整件事高成功已經仔細想過了,一定是有人在後麵弄鬼。

他一向是直來直去的心思,以前沒想過那些彎彎繞繞,卻並不代表他不懂這些事。

金為民已經領著王副局長直接往主席台上去了,並沒有過來跟他打招呼的意思。

高成功下頷微微收緊,走到了第一排的座位,與台上的那兩位幾乎是同時落座。

這次開會沒有以前局裏來開會時的冗長,可以說是非常簡潔明了。

王副局長直接宣布了兩件事,一是對高成功的指控已經撤銷,組織已經調查清楚王崇華是誣陷,現在恢複他的名譽。

坐在後麵的宋文平剛剛興奮不已,聽到王副局長宣布的第二件事,當場就呆住了。

“……經研究決定,製藥廠廠長現由金為民同誌擔任……”

怎麽回事?

明明高廠長是無辜的,為什麽廠長卻讓金副廠長當了?

會場裏嗡嗡聲四起,有人不忿,有人不明白,也有人在故意引導:

“上麵是不是還查到了什麽,顧著高廠長的麵子,這才遮掩了過去?”

是啊,說是被誣陷的,那為什麽查清了不能官複原職呢?

宋文平憋了一肚子氣,瞪著正在說風涼話的一個工人:“你們不要胡說,高廠長他根本就沒有那些事!”

那人嗤之以鼻:“知人知麵不知心,有沒有的誰知道?誰不知道你前一段時間巴上了高成功,你當然為他說話了!”

宋文平氣得差點沒跳起來:“你——”

正跟開水一樣沸沸湯湯響個不停的會場這時候卻突然一靜,宋文平也下意識地停了話,目光跟著那些張大嘴巴看向前麵的人,看到了一個站起身的背影。

背影前所未有的挺直,聲音低沉而有力:“王局長,既然組織調查後認定我是被誣陷的,恢複了我的名譽,那麽為什麽不恢複我的職位呢?”

會場陷入一片死寂,坐在主席台上的金為民緊緊板著臉,掌心裏微微有些汗濕。

他前天晚上就知道了自己會當廠長的事,雖然製藥廠目前沒辦法承包,但是能先把廠長的位置撈到手上也是好的。

本來以為這任命一宣布,高成功會難堪得恨不得地上有條縫,沒想到他竟然敢站起來,直接詰問王副局長!

真的是,真的是太大膽了!作出這樣的舉動,他以後不要仕途了嗎?

就算以後有領導想提拔他,一聽到今天他這舉動,肯定都會遲疑退縮了。

太不懂規矩了啊!

高成功完全沒有自己不懂規矩的心虛,穩穩站在那裏:“既然組織恢複了我的名譽,卻作出了這樣的決定,那麽總有一個理由吧,王副局長?”

王副局長從來沒被人這麽當麵詰問過,麵對著上百人齊刷刷直瞪瞪看過來的目光,一時之間竟然有些心慌狼狽,不知道該怎麽應對。

聽到高成功後麵這話的意思,王副局長下意識地就答了一句:“你向法院起訴離婚的事,影響實在不好……”

離婚在八十年代是大事,對於一些有職務的人來說,也很容易成為作風方麵不過硬的理由。

高成功怔了怔,緩緩點了點頭:“原來是這事?那我沒什麽可說的了,組織上決定了免我的職那就免吧。

不管影響有多不好,這婚,我是鐵定要離的!”

會場裏重新又嗡嗡響了起來,卻再也沒有人敢說高成功什麽壞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