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左撇子
半個鍾過去,程諾看著一桌子色香俱全的菜都上完了,他還沒過來的意思,撐著腦袋,戳了戳筷子,想拿起來吧,好像人家請客,她先吃,又不夠禮貌。
傅晨熙手裏拿著他秘書接連轉換了也不知道是第幾份文件,處理到一半,他像意識到什麽,抬起頭,正好看見饞的咽口水的女人,笑了一聲:“餓了你先吃。”
程諾的第一反應是拿筷子,往嘴裏塞了兩筷子後,又說:“你不吃嗎?涼了就不好吃了,而且對胃也不好。”
像傅晨熙這種人,似乎典型的寸秒寸金。
他看也沒看她的淡淡回了句:“沒關係。”
程諾索性也不再多說,生怕打擾到他,就連吃飯也沒敢太大聲。
可是吧,明明是他找她有事談。
等到她都吃飽喝足,數了半天碗裏的飯,他還沒有忙完。
程諾閑的無聊,目光落在他那張浸著淡淡暈黃光輝的臉上,都說認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但她覺得,這個男人好像隨時都在不自知的散發著吸引異性的信號。
如果以後有女人嫁給這樣的工作狂,也不知道會不會生活不協調?
程諾不厚道的笑了一聲,她的笑聲成功引起了傅晨熙的視線。
他簽完手上的最後一份文件,轉頭對她說:“過來幫我按按。”
程諾先是一愣,看著他秘書抱著文件出去,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雖說她在大學專攻的是婦產科,但小的時候也跟著爺爺學過針灸,大概知道像他這種常坐族,一般哪幾個穴位會不通,為難的是,她的右手沒什麽力道。
之前在牢獄裏跟薑夢靈按摩,也都是用的左手,那樣的力道跟撓癢癢沒區別。
傅晨熙見她愣著,揉了揉眉心:“怎麽了?”
程諾心裏百感交集,組織著語言解釋:“沒…沒什麽,我就是剛從監獄出來,一身晦氣,傅先生尊貴之軀,我還是不要靠近為好,免得給您帶來不幸,再則我前兩個月因為車禍,右手不太方便,左手的力道恐怕也拿捏的不好。”
傅晨熙暗夜般的墨眸睨著她那隻蜷縮到袖底的手,神色不明的沉了沉。
雖然經過幾次的相處,他的情緒時常的陰晴不定,但每一次這樣的情況,程諾都會被他陰冷的眼神看得心口一顫:“我…我要不去洗個手再過來?”
由於她也摸不準他到底是因為哪樣犯了脾氣,隻好先妥協,按照他的意思去辦。
傅晨熙點了點頭:“衛生間在左邊。”
程諾耷著腦袋進了衛生間,一麵吐槽自己沒骨氣,一麵在看到鏡子裏頭發枯萎散亂,雙眼無神的自己時,多少還是怔了怔。
尤其是那隻在水下微微發抖的右手。
程諾對鏡子裏的自己,苦楚一笑,又可笑的給自己打了個氣。
她將手上的水擦淨,走出去的時候傅晨熙假寐的依舊靠坐在那,雙手合十的放在小腹上,似乎疲憊的睡著了。
程諾在他身後靜靜站了會,猶豫著是按還是不按,在她小聲喊了他一句後,發現沒有任何動靜,打定決心準備溜走時,身後卻又不合時宜的響起了他清淺的聲音:“去哪?”
程諾嚇了一跳,開門的手老老實實收了回來。
不是她不願意給他按摩,是不明白他把她叫到這兒,到底要幹嘛?
但明顯察覺到他身上散發的不悅,她也沒問出來,如果是剛才那會和顏悅色,說不定她還敢蹬鼻子上臉,無奈她從小到大最會看的就是臉色。
所以她為自己的逃跑找了個蹩腳的理由:“我看你還沒吃飯,想讓服務員把菜端下去熱一熱,你醒了好吃。”
傅晨熙淡唇微抿,笑的冷漠:“看不出來,你還挺賢惠。”
程諾跟著討好的一笑,哪怕他明明閉著眼,她還是身不由己的朝他走了過去,深呼了口氣後,將雙手從他雙肩漸漸的往後頸按了按,沒按幾下,他輕哼了一聲。
那一聲透著異樣的哼,聽得她眉毛打顫,還以為是把他按疼了。
傅晨熙微微睜開朦朧迷離的眼睛:“這樣的力度像在撓癢癢。”
程諾心裏叫苦的撇了撇嘴:“傅先生鐵骨錚錚,一身肌肉,按起來確實有些吃力,您要是不滿意,怎麽也可以讓你的秘書為你找到滿意的人來按,何必在我這兒撓癢癢?”
他深黑的瞳仁漸漸明朗,她話裏有話的埋怨讓他低低一笑:“我為你辦了這麽大一件事,還不允許我邀功請賞嗎?”
他的話總是夾著一層容易讓人誤解的曖昧。
當然程諾並不在意,直奔主題:“你找我,是為了拿我父親的那件東西吧?”
傅晨熙按了服務鈴,又示意她坐,不到一分鍾外麵進來的服務生端來熱水和毛巾到他麵前,程諾就這樣看著他跟皇帝似得被人伺候著。
傅晨熙在銅盆裏洗了洗,擦幹手,倒了杯茶:“暫時還沒任何線索。”
程諾皺著眉:“你不知道在哪嗎?”
傅晨熙呷了一口上好的太平猴魁,麵無波瀾的看著有些吃驚的她。
程諾被他那平淡的眼神看的心裏一陣亂麻:“你找我前我就問過你,到底要我幫你找我父親的什麽?如果是我也不知道,我就真有心無力了。”
傅晨熙隻是不知道眼前女人值不值得信任,畢竟她曾是陸逸軒的女人。
對此,他沒有多說,反問:“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程諾歎了口氣:“能有什麽打算,當然是為我爸爸沉冤昭雪,他是被冤枉的。”
提起父親,程諾的語氣有些哽咽,一肚子怨恨,連往哪裏發都不知道。
傅晨熙淡淡的開口:“你的學業不要了嗎?我可聽說你是協和醫科大學裏百裏挑一的高材生,教你的徐教授,還有其餘幾個老師知道你出事,都聯名擔保你。”
“是我辜負了他們。”程諾嘲諷的一笑,說著,舉起自己顫抖的右手:“你也看見了,我現在的樣子根本再也擔不起高材生這三個字,再說,從我淪為殺人凶手的那一天,我不過是醫科大學裏的恥辱。”
“別這麽喪氣,你父親的事情,我已經著手讓人去查了,說不定能幫你查到有用的線索,但在這前,我希望你不要輕舉妄動。”傅晨熙明媚的唇色被茶盞升起的熱氣熏得更加瀲灩誘人,他話語一頓,想了想又說:
“還有,那個汙蔑你的田紅梅,她受什麽人指示,我相信你應該很清楚。”
程諾若有所思的琢磨著他話裏的意思。
她當然知道她入獄的那件事和陸逸軒有密不可分的關係,但她總覺得他話裏有話還有一層意思,像在表達別的什麽?
他知道她是個聰明的女人,繼而開口:“是我敵人的把柄。”
程諾原本還沒銜接上他的跳躍,但很快又明白過來:“你的意思是陸逸軒?”
所以他遲遲不告訴她,他要找的是什麽?是因為她跟陸逸軒那一段荒唐又諷刺的青梅竹馬感情?
傅晨熙也毫不意外的回了她一個是。
畢竟這世間最難琢磨的,不外乎一個情字,可怕的也是一個情字,它是所有人的軟肋。
他語氣滯了一瞬,意味深長說:“我想不是他,也是和他有關係的人。”
程諾忽然就有了個大膽的猜測:“所以你覺得可能是我?”
傅晨熙餘光瞥了一眼她,抿了口茶水:“那就要看你配不配合了。”
程諾腦子一轉,覺得很是不可思議:“我明白了,你在懷疑,而我也是你懷疑對象之一,如果是我,就肯定不會幫你用心的去找我父親留下的把柄。
你又覺得我父親之所以用這個作為條件去找你,說不定他是真的知道什麽,但最終目的也不過是讓你救我,至於我幫不幫你找那份東西,完全在我,所以你不僅不信我,也不信我父親。”
說到最後,程諾哼了一聲:“如果是這樣,你可真沒必要煞費苦心救我出來。”
看她著急上火的樣子,傅晨熙很無奈:“不救你出來,又怎麽知道是不是你。”
程諾很想又一拍桌子,但她忍了。
隻覺他的懷疑無厘頭,像他這樣隻手遮天的權貴,如果父親留下的把柄真與她有關,那父親肯定是選擇讓她在牢裏關個幾年,表現好,說不定還能減刑。
要是直接讓傅晨熙把目標鎖在她身上,到時真查出什麽,那她豈不被他玩死。
所以,父親一定是因為知道留下的把柄裏與她無關,才會找上他。
況且本來也跟她沒關係,說了這麽久,她到底還是不知道他要找的是什麽?
其實最開始傅晨熙也沒懷疑她,要不是前幾天收到一封匿名郵件,他也不會這樣猜測,又加上警察說,殺人凶手是個左撇子。
但這頓飯下來,看她左手用的並不順,也不像裝的:“不過我有直覺,興許不是你。”
那她是不是還該感到榮幸?
程諾一臉莫名:“為什麽?”
這個男人總這樣,好的是他說的,壞的也出自他口。
傅晨熙沒有言語。
程諾悻悻地吐槽了句:“別告訴我你們男人也有第六感。”
他無波無瀾的墨眸中劃過淺淺的思考:“想聽嗎?”
程諾下意識的覺得沒好話,一口拒絕:“不想。”
但嘴在人家身上,她也做不了主。
“可我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