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花會從懸崖墜落

純羊毛精紡的麵料色澤很自然柔和,鮮豔卻不陳舊。

如同傅清野這個人,看起來像是舊時的貴族,端坐雲台,不理世俗,但是每次跟薑漫雪說話,都能讓她氣得難過好久。表裏不一,根本不是像大家說的那樣。

以往隻是氣,這次卻是又氣又難過,因為無話反駁的難過。

因為他說的……都是真的。

她什麽都沒有,能夠平安無虞的走到現在,不過是靠著黑暗裏陸斯辰遞過來的一雙手和一點溫暖,至此,卻也把她自己推進了萬劫不複的境地。

她,薑漫雪,成了一個隻能依靠男人的菟絲花,還是一朵吊在懸崖上的菟絲花,稍有不慎,就會摔下深淵,粉身碎骨。

她如履薄冰,戰戰兢兢,刻意遺忘這些,刻意逃避著,縮在自認為安全的角落裏,謹慎度日。

所以,陸星語上門責罵,不停找麻煩,甚至掌摑她,她不敢強勢的反駁回去,因為她是陸斯辰的小姑,她如果一個不高興,是可以把她趕出陸家的。

所以陸斯辰在外麵找了女人,有無數的花邊新聞,她都隻能忍氣吞聲,甚至林雅如都挺著肚子上門來逼她了,她也隻能將希望寄托在陸斯辰身上。

多可笑,明明是男人犯了錯,他是整個錯誤的始作俑者,可是她卻希冀他能幫她解決這樁錯誤。

因為她不敢,她不能,她也沒資格。

離開陸斯辰,她會沒有救贖,她會回到那些可怕的暗無天日,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日子,她不敢了,她怕薑思涯會死,她怕自己也會死。

薑家欠的債她還不起,陸斯辰幫她還了,她感激,同樣也讓自己無限的低到了塵埃裏。

她知道,隻要接受了陸斯辰的救贖,那麽他們的地位就會再也不對等了。

她永遠要在陸斯辰麵前低一頭,永遠……

可是,她心裏卻依然抱著一些小希冀,小確幸,希冀著陸斯辰會永遠給她遮風擋雨,確幸著他會給她一個家,一個溫暖的窩。

可是,這樣的自我麻痹卻讓她忘記了。

隻有有風來,花會從懸崖墜落,誓言會吞沒誓言,屋角的蝴蝶風鈴會在風雨裏生鏽,聲音喑啞,漸至毀滅……

薑漫雪緊緊抱著自己,她的心越來越痛,眼淚也越來越多,起初隻是啜泣,後來便是抑製不住的悶聲痛哭。

她好恨啊,恨自己,更恨傅清野,恨他為什麽要如此無情的戳破真相,戳破她心中美好的泡沫。

淚眼婆娑讓她看不清麵前的東西,隻能隱隱約約看到傅清野雙腿的輪廓,還有西裝褲腳下的做工考究的英倫皮鞋。須臾後,這雙皮鞋走開了,鞋跟踩在地上的聲音很是清晰。

等到走遠了,薑漫雪哭得越傷心了,這回的傷心裏還多了些憤懣。

混蛋,把人家弄哭了竟然都不安慰一下,就直接走了!一點都不紳士!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薑漫雪的眼淚止住了,仿佛沒有了觀眾,她發達的淚腺瞬間也不發揮作用了。

“哭夠了?”頭頂一個聲音傳來。

薑漫雪這才發現傅清野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回來了,那雙英倫皮鞋正對著她,泛著矜貴的流光,薑漫雪腦子裏竟然還劃過一絲惡作劇的想法,心想著,此刻要是一腳踩髒他的皮鞋,他會不會心情差到爆炸!

但,也隻是想想而已。

傅清野見薑漫雪不回話,又是問了一遍,“沒哭夠。”

“夠了……”薑漫雪的聲音還有著哭泣過後特有的鼻音,略悶,像浸潤在水裏一樣,隱隱有些委屈。

傅清野道:“那還不快起來。”

薑漫雪更氣了,咬著牙道:“你以為我不想起來嗎?我腿麻了!萬一我一起來沒站穩撲到你懷裏,你是不是又要說我投懷送抱!”

“你怎麽知道?”傅清野顯然有些驚詫,還有一種恬不知恥的不要臉。

薑漫雪顯然被氣笑了,“嗬……”

他居然還承認了!簡直惡劣至極!

薑漫雪努力站直身子,忍著腿麻,忍得一副齜牙咧嘴的模樣,她堅決,堅決不要被扣上投懷送抱的帽子!

傅清野腦袋微微歪了一下,看了她半晌,看得很是認真,昏黃的路燈下,他眼眸裏仿佛有一河星光**開,清輝明亮。

“看著我幹什麽?”薑漫雪有些底氣不足,“我這個閑人有什麽好看的。”

傅清野背在身後的手掌忽然伸了出來,將一盒牛奶遞到薑漫雪的麵前。

薑漫雪沒有反應過來,瞪著她麵前的牛奶。

傅清野見她不接,便將牛奶插上了,拉過她的手強硬的塞到她手裏,“快喝吧,熱的。”

他自己擰開一瓶礦泉水,開始慢條斯理的喝著。

送上門的東西不喝白不喝,秉持著這個理念,薑漫雪也開始咕咚咕咚喝起了牛奶,隻是方才太過激動,她忽略了自己沒有吃晚飯的事實,隨著牛奶下肚,肚腹中似乎找回了饑餓的感覺,越喝越感覺到餓,胃部隱隱還有灼燒的感覺。

薑漫雪微微皺起了眉頭,極力抑製住自己的難受。

她現在一點都不想在傅清野麵前出糗。

可惜,她的肚子出賣了她。

咕嚕嚕,咕嚕嚕……

肚子在抗議,響聲一陣接一陣,在這安靜的環境裏異常清晰。

傅清野喝水的動作停了下來,他看了薑漫雪一眼,沒有說話,而是轉身又進了便利店,再次出來的時候,手裏已經拿了兩個飯團。

他將飯團遞到了薑漫雪的手上,“先將就吃吧,待會兒回去再吃點好的。”

薑漫雪此刻也沒辦法有骨氣了,她確實很餓了,她抿了抿唇,拆開飯團,是海苔蛋黃飯團,她喜歡的味道。

一時之間,隻有她吃飯團時不小心碰觸到的,塑料小袋的聲響。

薑漫雪把兩個都吃完了,咽下最後一口的時候,傅清野將一方純白的手帕遞了過來,手帕太白太幹淨了,她不好意思用,擺手拒絕道:“不用不用……”

話還沒說完,傅清野說道:“自己擦,還是我幫你擦。”

當然是自己擦!

薑漫雪知道傅清野是說到做到的人,連忙將手帕接過擦幹淨嘴巴。

傅清野又是說道:“臉也擦擦吧,眼淚鼻涕糊了一臉,真的很醜。”

“你……”任何女人被說醜都會不高興的,薑漫雪也是。

她氣得拚命用手帕擦著,仿佛把怒氣發泄在了手帕上,她擦完後,忽然垂下頭,有氣無力道:“你說得是沒錯,我就是一個什麽都不會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