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定論
屋子裏沒有閑雜人等，隻有一個香芹，陸婉說要給娘親一個驚喜，便放了陸婉進去。
陸婉的心狂跳不止，她屏住呼吸，正要邁過那道裏屋的矮門檻——
“我年前便知，我命不久矣。安陽，你是最疼的妹妹，你能答應我，把婉兒當作自己的女兒一樣嗎？”
什麽？
陸婉停住了身子，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那裏。
“能，我當然能。我發誓，我會把婉兒看的比我自己的親生孩子還要重……”
這是什麽意思，安陽姨母到底在說什麽？
“姐姐，真的沒辦法治了嗎？為什麽啊，都是我不好，當年我……”
“與你無關，是我自己選的命。你以後萬不可那麽莽撞了，你不要去頂撞皇兄，他畢竟是天子……”
陸婉踮起腳尖，悄悄的出了屋子，香芹錯愕的看著她。
“娘在跟姨母說話呢，我還是不要打擾，等會再來吧。你不要告訴娘親我來過哦，不然會吃醋我這麽想見到姨母的，知道嗎？”陸婉笑著解釋了兩句，見香芹點了頭，便蹦著出去了。
香茹正在那處候著，見到陸婉出來，忙上前喚了一句小姐。
“不要告訴娘親，我下午沒上學，來過這裏。”陸婉望著香茹，見她一臉疑問，語氣變重，“答應我。”
香茹愣了愣，看到陸婉流了眼淚，伸出手就想給陸婉擦幹淨。
陸婉靈巧的躲開，固執的看著香茹。
“好，奴婢不會說的。”
香茹再次伸出手去擦，陸婉便沒有躲開了。
陸婉張開雙臂，抬頭看著香茹，說：“我累了，你抱我回去上課好嗎？”
香茹心裏頭不知為何覺得異常沉重，她點了下頭，笑著把陸婉抱了起來。
“不要跟我說話，我累了。”
香茹正打算試探性的問小姐幾句，就被小姐的話給堵了嘴。
陸婉雙手環著香茹的脖子，小聲抽泣，卻比上午的嚎啕大哭，更加的痛徹心扉。
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難道她真的要眼睜睜看著娘親死去嗎？
她連娘親都救不了，連扁昔日都沒有找到，她還能夠讓那些害過她的人下地獄嗎？
“小姐，到了。”
香茹壓抑著心中的那份悲涼，輕聲對著懷裏的人說。
陸婉嗯了一聲，從香茹身上下來，伸出手摸了下眼睛，有點疼，放下手，她深呼吸一口氣，露出了一個自以為真心的笑容。
她上了閑雲樓二樓，自以為麵不改色的跟方娘子等人繼續學習……
香茹見方娘子詫異的看了小姐一眼，便不再多看，那薛娘子卻止不住好奇的樣子，抬頭瞧了好幾次。
“小姐，今日便隻教到這裏。”方娘子見時辰差不多了，起身告退。
陸婉嗯了一聲，說：“多謝三位師傅。”
方娘子幾人告辭，下樓後，還未走多遠，那薛娘子就忍不住多嘴。
“小姐今日是怎麽了？你們瞧到沒，小姐的眼睛一直……”
“幾位娘子等等。”香茹下樓追上去，喊住了三人。
三人忙停下，不知所為何事。
香茹看了一眼薛娘子，笑了笑，道：“最近繡房有一位繡娘離開了，但那些小姑娘們都還沒有一個拿得出手，固想請薛娘子去教導她們。也不會增加薛娘子的負擔，每日小姐在閑雲樓上學，薛娘子便去繡房教好了。”
薛娘子臉色一變，她這本是教小姐的，便成教一群毛丫頭算什麽。
“月錢與教小姐一樣，薛娘子可願意？”
薛娘子瞪著眼前這個小姐身邊的貼身婢女，氣的想要破口大罵，卻被方娘子用力扯了一下。
方娘子笑著替薛娘子應下，答：“她自然是願意的，姑娘安排就是。”
香茹笑了笑，說還要回去伺候小姐，便離開了。
薛娘子見香茹走了，沒好氣的扯開方娘子，怒道：“你扯我做什麽，她這是什麽意思？”
方娘子橫了薛娘子一眼，道：“你管她什麽意思，教誰不是教，若是你不肯，銀子可就沒了，公主自會找別人。”
一直未說話的李娘子此時淡淡的說：“方娘子說的對，你好自為之，外邊的活可沒公主府的輕鬆。”
薛娘子更加生氣，可是轉念一想，她也隻能接受，她可舍不得公主府的月錢。
閑雲樓內，陸婉見香茹回來了，也未問她去幹嘛了。
“娘親跟姨母肯定在等我了，我們快走吧。”
陸婉俏皮一笑，若不是香茹見她今日哭了幾回，便會真以為小姐是開心的。
香茹垂下眼簾，吩咐小丫頭整理好閑雲樓的東西，便與陸婉一同去主屋。
主屋內。
平陽知自己時日不多，心也便軟了許多，此次安陽前來，她便也耐心聽著，兩姐妹到底和好了。
兩人說了許多小時候的趣事，臉上都露出向往的表情。
安陽躊躇幾下，到底把婉兒求她找扁昔日的事告訴給了平陽。
“澈兒都跟你說了我的病吧？”平陽心中一驚，她未想到這其中的彎彎繞繞，但她中毒之事，是叮囑過了澈兒的。
安陽一聽，眼眶又紅了，她點點頭。
“澈兒說扁昔日也治不好，姐姐，我真的不敢相信你……”
“又說到此事了，這都是我的命，你哭什麽。”
平陽鬆了口氣，澈兒沒有把她中毒的事情說出去，這樣便好。
“我才不信什麽命，都是因為皇兄……”
“安陽！”平陽見安陽又怪到了皇兄身上，無奈嗬斥，“你若是這樣，我如何放心把婉兒托付給你！”
安陽愣住，咬著唇，倔強的看著平陽，不吭聲。
“我再沒有信任的人了，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你不要跟別人起衝突，為了我，也為了婉兒好嗎？”平陽歎了口氣，婉兒年幼，若是有人對婉兒動手，依著安陽那個粗心的性子，隻怕，護不住，“我不是讓你被人欺負也不吭聲，我隻是讓你不要逞強，等到你有那個能力的時候，你想如何都可以，好嗎？”
安陽想了許久，看著平陽哀求的眼神，隻好應下。
“好。”
陸婉到了主屋，看了眼香芹，問：“娘親還在跟姨母說話？”
香芹答：“是。從安陽公主來，就沒有讓奴婢進去過。”
“那你去通報一聲，我來了。”
陸婉不想再闖進去，聽到什麽不想聽的，會讓自己難過的立馬哭出來的話。
“公主，小姐下學過來了。”
香芹站在簾外，低聲稟告。
安陽忙把淚抹去，整理了下儀容。
“讓她進來。”平陽笑了一聲，心情也好了許多，她拍了下安陽的手，讓她放輕鬆。
香芹出去告知了陸婉，陸婉笑著跑了進去，見了兩人，行了個大禮。
“娘親，姨母。”陸婉打了招呼，便上前靠在平陽的膝蓋上。
安陽見陸婉這般親近平陽，心中不忍把扁昔日診斷的結果直接告知陸婉，有些不知道如何開口，她猶豫了半天，也隻說出了今日上學如何的句子。
陸婉照實回答，時不時翹起小嘴巴，等著平陽表揚。
“隻要你乖，娘就最喜歡你了。”平陽笑著刮了下陸婉的小鼻子，看了眼有些不自在的安陽，心中歎了口氣。
“娘突然想起有件東西要去看看，你跟姨母在這等著，我去去就來。”
平陽尋了個理由，便起身離開，把空間留給了兩人。
陸婉臉上的笑意頓時就消失了，她抿著唇，看著安陽。
安陽等了半天，也不見陸婉說話，隻好自己先開口。
“婉兒，你覺得將軍府怎麽樣？如果哪一天，你不想住在公主府了，可以去姨母那裏，姨母一定會像你娘一樣，對你好的……”
“姨母，扁昔日找到了嗎？”
安陽語塞，愣了一下，道：“你可以長大後去將軍府，那時候……”
“我哪也不會去，我隻在這裏。”
陸婉無力的垂下頭，看來，扁昔日沒有找到，而那些禦醫也全無辦法……
安陽張了張嘴，伸出手，把陸婉抱在懷裏，小小的一個，似乎還沒有仇閔德的佩劍重。
“你……住在這裏也沒關係，姨母一樣可以照顧到你的……”
陸婉濕了眼眶，卻強忍著不哭，等會兒娘親就會回來了。
安陽輕歎了口氣，很輕很輕……
兩人誰都沒有再說話，安陽抱著陸婉，手輕輕的拍著她的後背。
這個孩子，比她想象中的還要聰慧。
這個孩子，也許一早就知道了皇姐的病。
這樣的孩子，更加讓人心疼，皇姐說的沒錯，她現在除了去宮裏鬧，並沒有別的能力。
她要為了這個孩子，為了皇姐，讓自己成為皇朝不可或缺的人，到時候，誰也不敢欺瞞了她，誰也不敢欺負這個孩子！
“怎麽了？都不出聲。”平陽淺笑，由著婢女攙扶，緩緩走了進來。
婢女手上端著一個盒子，平陽示意婢女打開。
陸婉忙探出頭來，嘟著嘴說：“姨母硬著要抱著我呀！”
“這是邱來齋的糕點嗎？我最喜歡吃了。”陸婉一臉興奮，從安陽身上掙紮下來，拿了一塊就想放進嘴裏，想了想，挑了一塊給安陽，然後才開始吃。
平陽淺笑，道：“你就想著你姨母，不給娘嗎？”
陸婉看了眼糕點，有些肉疼的說：“姨母是客人，我才給的……娘也想吃的話，那這塊給娘吃。”
她伸出手，特意選了含糖量最少的一種，遞給娘親。
平陽不知她是無意間，還是故意的，但心中都感觸萬分。
“都給你吃，娘不吃。”
平陽的身子越發的脆弱，她已經吃不得太鹹太甜太刺激的東西了……
“你不是說你想養隻狗嗎？等天暖了，讓覃媽媽陪你去選一隻小狗。”平陽淺笑，伸出手自然的給陸婉挽了下額前的碎發。
陸婉呆愣一下，嚼也沒嚼，直接驚訝的吞了進去。
“水！”
平陽好笑又好氣的讓婢女快送水，見陸婉痛苦的樣子，忍不住指責幾句，要她以後不要這麽急了。
陸婉被嗆得紅了眼，她可憐兮兮的看著平陽，可那心卻完全沉了下去。
公主府裏，是不能養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