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豔福
傅思瀅垂目,靜靜看著漠蒼嵐給她的手腕綁上紅繩。漠蒼嵐冰涼的指尖偶爾會觸碰到她,驀然,讓她的眼前閃過另外一個畫麵。
那是另外一個男子給她係掛紅繩的一幕。他沒有漠蒼嵐這樣冰涼的指尖,他的手指總是溫熱,好似時時將真心捧在手中,讓她看個明白。
如果親眼所見、親身所感的都不是真相,那她還能相信什麽?
漠蒼嵐係完紅繩,輕嗯一聲,提醒傅思瀅。隻是抬眼看去,沒有看到她表露半分的羞澀矜持,反而盡是平靜冷淡時,漠蒼嵐微微蹙眉,愉悅輕鬆的目光立刻變成審視。
她對於互係紅繩這般充滿親密和情誼的事情,表現得如此冷漠和敷衍,顯然是半點不當回事。可笑他還有些認真?
彈指將傅思瀅的手打走:“好了。”
傅思瀅收回手,神思遲鈍,隻低聲道了句“多謝王爺”,就轉身與家人到鄰座坐下。
前一個與她互係紅繩的人,已成為她生死仇敵,此時與她互係紅繩的漠蒼嵐,等再過十年,又會與她是何相處?
傅思瀅低聲向母親詢問:“爹不是給何長易奔波官職嗎,可有結果了?”
“還算是順利,幸得有芝玉公子的認可,何長易在皇城中的名聲得以漸漸恢複。你父親給他安排到府衙做主簿一職還是可以的。”
聽到何長易因為得到白傾羽的認可而名聲回起,還將會得到府衙主簿一職,傅思瀅抿緊唇,壓下的情緒裏滿是憋屈和氣惱。
“能不能讓父親給他另擇官職?”府衙主簿能結識人脈,這不是白給何長易大好機會?
“為什麽要另選官職?”李氏不解,“你也知道你爹一向不願假公濟私,選到這麽一處空缺,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聞言,傅思瀅摩挲著手指,沒再說話。
對於她的父親傅宰相來說,府衙的主簿隻是一個小小芝麻官,雖不是重職,但也不是拿不出手的閑差,既然何長易有才學,那推薦何長易去當此官再合適不過。盡管對於何長易來說,這個官職無異於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
也不知府尹大人知曉前不久才被他下過杖刑的何長易,不日就會成為自己手下的主簿,又該作何感想?
隨著日頭西斜,香芝河畔掛著的各式花燈逐漸生動起來,猶如繁星點綴長河,將夜幕蒼天帶到人間。
芸芷和容辰去完成傅思瀅給他二人定下的任務:每個人至少要猜中三十條燈謎。
傅思瀅無心去湊這些滿懷風月心思的熱鬧,也就坐在原處與旁人閑聊。
她疑惑地問洛淺蘇:“你怎的不去玩耍玩耍?”
一直陪她閑聊的洛淺蘇羞赧地笑笑:“我覺得和思瀅你說說話,就挺好的。”
不知洛淺蘇為何會這樣想,傅思瀅淺笑搖頭,未與多說。
忽而,鄰座傳來刺耳的聲音。
“九哥你怎麽光坐著,也不玩玩去?佳人美女那麽多,九哥往那兒一站,多的是女子往你跟前湊哇!”說話之人衝著漠蒼嵐哈哈大笑,“九哥豔福不淺,可是羨煞弟弟呐!”
轉頭看去,發現對漠蒼嵐挑釁之人是連王,一個隻知金銀美女的草包。
連王調侃罷,周圍響起轟笑和附和。敢在這個時候生笑的,自然都是王公宗親。
傅思瀅大致掃一眼,沒一個能入眼的,是一群草包廢物。
由於前朝是藩王作亂導致滅國,所以大昌自建朝起就定下皇室宗親哪怕有封地也要留在皇城的規矩。
皇室宗親的自由和權力被嚴重限製,一代代下來,都變成了隻懂吃喝玩樂草莽廢人。
傅思瀅看到漠蒼嵐淡淡瞥了連王一眼,一臉冷漠,不予理睬。被這樣對待的連王冷哼一聲,很是不悅。
她勾唇一笑,樂得看漠蒼嵐被一眾王侯孤立的笑話。
這兩年起,皇上推行新政,漸漸開始將有封地的都派去封地。但剛過不久就鬧出平安侯十三樁大罪,皇上自然不敢再輕易將王侯外放。
獨獨慕王一人被特殊對待,還成為皇帝兵器的存在,自然引得其他宗親嫉妒不已。可嫉妒也沒辦法,他們已經被養廢了,做正事隻能搞得一團糟。
這個連王,顯然就是其中最為嫉妒的。
怪不得大昌會滅國嘍。漠蒼嵐一死,這群草包鬧著要自由,皇上又手段軟控製不住,真可謂鬧得是江山大亂。
朝廷江山一亂,就不要怪宵小之徒起野心。
連王不敢招惹漠蒼嵐,扭頭瞧向傅思瀅,揚著怪異的笑容舉著酒杯走到傅思瀅麵前:“傅大小姐!哦,不,想來再過不久,本王就得稱呼傅大小姐為‘九嫂’嘍?”
傅思瀅的臉色比漠蒼嵐要暖那麽一點點點點點。
“連王若是現在想喚,臣女也不會介意。”
連王一怔,幹笑兩聲,笑聲帶著不屑和惱火:“早聞傅大小姐美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真是我心向矣。說九哥豔福不淺,還真沒說錯。”
誇了傅思瀅兩句,話頭一轉:“哎,隻是不知有傅大小姐如此佳人在側,能不能滿足九哥的豔福啊。嘖,難說難說。”
這廝揪著豔福二字在漠蒼嵐麵前說,又在她麵前說,到底是有嫉妒?
正欲開口回擊,腦中靈光一閃!
誒?
傅思瀅眉目一轉,正巧瞥到胡靈靜和夏素昔相攜歸來。
暗暗冷笑幾下,立即附耳對洛淺蘇說了幾句,洛淺蘇臉色一驚:“啊?我……”
“放心去,沒事的。”
沒想到傅思瀅會這樣信任自己,請自己幫忙,洛淺蘇立刻有點激動和緊張地離席。
等洛淺蘇走後,傅思瀅好奇地問連王:“不知連王所說的慕王豔福在哪裏,臣女很想瞧瞧。”
連王雙目微微緊起:“嗬嗬,傅大小姐剛才不是已經遇到過嗎?”
果然!
指的一定是夏素昔!連王喜歡夏素昔,所以才會來找事。
傅思瀅故作不解地衝連王搖頭:“何時遇到過?”
轉頭又直接問漠蒼嵐:“王爺剛才遇到豔福了?”
“沒有。”漠蒼嵐回答得很幹脆。
她更是茫然,衝連王求解:“哪裏有過豔福?”
連王見她和漠蒼嵐都在裝傻,氣得連聲冷笑。他方才看夏素昔親近漠蒼嵐,看得眼睛都紅了,結果漠蒼嵐壓根不覺得是豔福?!
得知洛淺蘇說是慕王有請,胡靈靜和夏素昔欣喜地疾步走來。
結果剛一走近,就見連王手一指,直指夏素昔的鼻尖。
“傅大小姐裝什麽糊塗,慕王的豔福不就是夏祭酒的千金?”
聞言,傅思瀅頓時訝然地看向夏素昔,回過神就趕忙對連王擺手:“哎呀,連王誤會了,她是胡二小姐的侍女,端茶倒水罷了,算什麽豔福嘛。”
夏素昔萬萬沒有想到,轉一圈回來,還要被傅思瀅輕貶成侍女!
“傅大小姐,家父乃國子監祭酒,並不比宰相大人官級低多少!”
“哦!”傅思瀅驚得捂嘴,“哎呀,姑娘真是夏祭酒的千金?之前說了半天,也沒人給我說,讓我疏忽了!”
兩次汙蔑夏素昔是侍女,一句“疏忽”就打發過去。
夏素昔惱得杏眼滾圓。
傅思瀅一掌拍向漠蒼嵐的胳臂,反正他穿得厚,打不疼:“王爺怎麽也不給我說是夏家小姐呢,讓我好一通誤會。難不成真是王爺的豔福?”
漠蒼嵐實在不想陷入這種無趣又煩躁糾葛中:“不是,端茶倒水而已,本王沒注意。”
此話一出,傅思瀅差點想撲到漠蒼嵐麵前,給他豎起大拇指!
她拍拍小胸脯,擺出一副安心之態,慶幸道:“原來王爺也以為夏小姐是侍女呀,那就不是我一個人誤會了。”
扭頭:“夏小姐,誤會一場,你別在意哦!”
……不在意就怪了!
“慕王爺……”
夏素昔聲色嬌嬌輕喚一聲。她與慕王早就相識,慕王爺怎麽會把她當成胡靈靜的侍女?傅思瀅三言兩語就顛倒黑白,慕王爺不管嗎?
一見夏素昔以一副楚楚可憐之態向慕王靠近,傅思瀅立刻給跟在夏素昔身旁的洛淺蘇一個眼神。
洛淺蘇點頭,胳膊立即小小一晃,“嗖”地一下,一道黃影從袖口飛出。
緊接著!
“啊!”
怔望著慕王前行的夏素昔,一腳踩上香蕉皮,伴隨著慘叫,神情驚恐地向前撲去。
兩條胳膊高高甩起,其中一條還“啪”的一聲,正正打中身後胡靈靜的臉!
胡靈靜捂臉:“啊!”
在眾人的驚呼中,夏素昔沒有撲地,而是以乳鴿入林的姿勢重重撲向連王。
連王一臉“啥情況這是”,猛地抱住大美人:“唔!”
瞬間,場麵停止。
夏素昔雙臂大張,胸膛和連王貼著胸膛,嘴唇和連王貼著嘴唇!連尖叫聲都被堵住了!
一看這畫麵,傅思瀅趕緊捂眼,裝作害羞地轉向漠蒼嵐,額頭撞在他毛茸茸的白狐大衣:“哎呀呀呀呀,害羞,大庭廣眾之下的,做什麽呢!連王才是豔福不淺嘛。”
漠蒼嵐無語地伸出一根手指,點上傅思瀅的腦門,將她推開。
這個毒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