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慕王到

傅思瀅表麵淡然內心悲痛地在主桌入座,頂著滿園人的目光,神色鎮定。

當她被熱得心氣都沒了時,副將蔣震才命令士兵去向慕王稟報園中已經一切備好。

半晌等不到漠蒼嵐來,傅思瀅抬眼看向蔣震,低聲問:“你是不是耐熱,主要負責給慕王爺測溫?”

蔣震驚訝地看她一眼:“正是。”

聽到回答的一瞬間,傅思瀅想以卵擊石把蔣震給拍死!

就不能等漠蒼嵐來了以後再請她上座?非要讓她陪他一起給漠蒼嵐測溫?

以為她跟他一樣皮糙肉厚?

傅思瀅無語低頭,無奈地默默體會身處蒸籠的美妙。

而不過片刻後進入宴園的漠蒼嵐,看到的就是一個被熱得全身紅彤彤的傅思瀅。女子有氣無力的,比他還像個病秧子。

“拜見慕王!”

“下官拜見慕王!”

“拜見慕王……”

一眨眼的工夫,一園子的人嘩啦啦全部跪下。

聽到動靜,傅思瀅倏地抬頭望去。

漠蒼嵐今日穿得比較輕薄,沒有再披大氅和絨衣,而是僅著一身月白錦袍,淡淡的冰藍色很襯他的膚色,使他緩緩走來如月中謫仙飄然下凡。

他的前路盡是跪倒在地的頭顱,帶著一將功成萬骨枯的煞氣,可煞氣是繞他而行,或是避他不及。

雖然等他等得快要蔫掉,可在看到本家人紛紛臉色發白地腿軟給他請安時,傅思瀅還是情不自禁地瞧著漠蒼嵐露出笑意。

唇角壓不住地上翹,逼出兩個梨渦來,連眉眼也霎時柔和嬌媚許多。

他不是說不來麽?就算鬆口也隻是說“會考慮”。他考慮了什麽,最後決定前來赴宴?瞧他赴宴一趟,甚是麻煩呢。

漠蒼嵐輕輕走近,瞥向傅思瀅,見沒等到她行禮,隻神情有那麽一絲絲狡黠勾人地盯著他,忽地心中一癢。

這瞬間的心癢倒讓他覺得古怪。

傅思瀅輕聲道:“撒嬌有用嗎?”

漠蒼嵐淺皺眉頭,幽幽道:“本王可沒說免禮。”

這話是提醒傅思瀅要行禮,誰料嚇到了後麵跪著的一片人。個個趴伏在地,跪得極乖。

傅思瀅本不想跪。不是她膽大包天敢當麵和漠蒼嵐對著幹,而是她腳下便是火盆,讓她一頭跪在火盆旁邊,不僅會讓她熱死,還會讓她想起某些十分剜心的記憶畫麵。

不過鑒於漠蒼嵐出乎意料的到場並且將本家人嚇得夠嗆,傅思瀅的心情很好,聽漠蒼嵐讓她行禮,也沒抗拒,二話不說便以標準規矩的姿態嬌嬌行禮。

“拜見慕王,”請個安,再十分自然地奉送個馬屁,“幾日不見,慕王爺真是愈發得英明神武,氣勢逼人!”

漠蒼嵐落座,睥睨她:“傅大小姐也是才能愈發精進。”

傅思瀅幹笑,知道他是指她滿嘴胡說八道的才能。這一出神,手不小心碰到身旁火盆,剛剛感到一絲灼熱就驚得傅思瀅猛地抽回手!

那一刹那巨大的惶恐躥上心頭。傅思瀅身體向前一撲,不顧自己倒在漠蒼嵐的腿上,回頭怔望火盆,在那稀薄的火焰間似乎看到一雙鮮血淋漓的手和焦黑的麵容。

倏地,傅思瀅麵色發白,有些難以自製地微微顫抖身體。她猛然緊閉雙目,掩蓋住眼底無盡的苦楚和悔恨。

重生以來,她依然時不時會難以安眠生出噩夢,依然會將蝕骨疼痛的畫麵一次次回想。再尋常不過的火盆變成了她的恐懼之源,比豺狼虎豹還要令她生畏。

“傅思瀅,起來。”

恍然間,聽到身後漠蒼嵐聲音格外狠厲地響起。

沒聽清他說什麽,傅思瀅緩緩扭回頭,帶著出神的迷惘看向漠蒼嵐:“嗯?”

漠蒼嵐不知是什麽原因,神色極為陰森。“起來。”

“哦。”

應一聲,傅思瀅剛要撐起身子,這時才發現,她的雙手正正好拍在漠蒼嵐的腰間以下、腿往上!

身子一僵,盯著自己雙手放置的地方,傅思瀅忍不住再次發抖。

這一抖,手下肉感更為明顯。傅思瀅如觸閃電,嗖地收回手,

“到旁邊坐著去。”漠蒼嵐的語氣裏已經含有煩怒。

傅思瀅僵硬地站起身,一屁股往旁邊的位子上一座,再也不吭聲。這下,什麽對於火盆的恐懼都沒有了,隻一頭轟熱地想著剛才在她發抖的時候,漠蒼嵐是個什麽感覺,倒是不敢回想她自己是個什麽感覺。

宴園中眾人都跪著,無人看見二人的舉動,隻能聽到慕王讓傅思瀅起身到一旁入座。

傅思瀅落了座,漠蒼嵐卻沒有繼續令滿園眾人起身。

他淡淡開口,向傅詩問道:“傅侍郎,既然是為本王定親慶賀的宴請,本王與傅思瀅坐於主位,可還行?”

傅詩跪在地上顫抖如篩:“王爺折煞下官,自然是王爺坐主位!”

天煞的呦,明明沒有邀請慕王,慕王怎麽會來?難道不應該是就算邀請慕王,慕王也不來嗎!

漠蒼嵐彎腰,將雙手湊到火盆前取暖:“難為傅侍郎會想到為本王辦賀宴,真是有心了。”

傅詩滿身大汗,騎虎難下,隻能應聲:“都是下官應該做的。”

漠蒼嵐漫不經心地說:“等日後本王與傅大小姐成親,與傅侍郎也便是一家人了,論起輩分,本王還得稱呼傅侍郎一句‘二叔’。”

這話令傅詩滿心驚惶,連聲道“不敢”。

“沒什麽不敢,”漠蒼嵐雙手翻轉,抬眼看向傅詩,“今日賀宴可見傅侍郎誠意十足,本王深感欣悅。”

每一句話都是在誅傅家人的心。傅詩跪趴在地上,頭也不敢抬,不知是氣是怕還是焦急。

餘光看到二叔的慫樣,傅思瀅實在是身心舒暢。

漠蒼嵐又誇了幾句傅侍郎做得好的話後,才遲遲應準眾人起身。

園中氣氛詭異。不擁護慕王的官員和世家這會兒頗有深入虎穴之感,個個不敢放肆言行。

眾人偷偷瞧慕王,卻見慕王也在掃視他們。

看過一圈觀察過園中都有哪家哪府後,漠蒼嵐極輕地笑了一聲,笑聲在這靜默的園中十分明顯。

“竟然都在這裏。看來本王若是想要一網打盡,現在還真是個下手的好時機。”

他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殘酷與惡意。音落,園中當即僵硬無數身影。

一網打、打打盡?!

左右一看,叫得出名號的世家都在此處,且不少是公然反對慕王暴行的。再一看家家府府旁邊都有慕王長燚軍的士兵……

嗨呀!

一瞬間,一眾世家臉色刷白。慕王說得可不就是嘛,眼下場景最是適合甕中捉鱉、一網打盡!

傅思瀅抬眼看去,就見最麵無血色自然要屬本家人。這可讓傅思瀅暗喜壞了。她正是期待眼下這般場景!

下藥,一定要對症。她再怎麽能說會道,也不敵慕王親自現身給本家套好繩索。

與本家交好的世家紛紛向本家投去怨恨憤怒的目光。顯然,有一個共識正在默無聲息地達成,那就是傅家已經全部投靠慕王,傅家借口設宴引誘世家好友前來此處,不過是為了供慕王方便對他們恐嚇教訓!

傅詩的背後是各個世家的怒恨目光,如芒刺在背。傅詩大著膽子僵笑不已:“慕、慕王說笑了,今日是您和思瀅的定親賀宴,大家都是賀喜而來。”

怎麽烤也暖和不了雙手的漠蒼嵐將雙手縮回寬袖中,緩緩坐直身體:“也是,喜慶之日,本王不好說這些血腥忌諱的話。那就改日罷。”

還、還有改日?

在一種恐懼受驚的目光中,漠蒼嵐淡淡揮手,示意台上的樂伶人繼續表演。

吹拉彈唱在詭異的氣氛中繼續,可宴席再也無法恢複之前的熱鬧。一眼望去,盡是僵笑應付,還有惱火的暗流湧動。

傅詩雙腿打顫地吩咐下人給主桌重新端上珍饈美食。漠蒼嵐搖頭:“本王來得遲,之前已經用過膳。”

這意思就是不用上菜。傅詩尷尬地來回看看,不知還能如何招待慕王,急得頭上的汗珠大顆大顆往下掉。

傅思瀅目光戲謔地將二叔的難堪和驚惶看了個夠。眼尖注意到漠蒼嵐再次俯身湊近火盆暖手,心知他定然是冷,便對二叔說:“既然慕王用過膳,便奉上熱茶吧。”

顧不得她眼中的譏諷,傅詩急忙讓下人看茶,之後還想再問能給慕王準備什麽,就見慕王輕輕揮手,示意他退下。

“慕王爺若有需要,盡管吩咐下官。”傅詩忐忑退下。

傅思瀅注意到父親和母親在不遠處擔憂地看著她,她擺擺手,示意他們不用擔心。

等下人送上熱茶,傅思瀅親自倒了一杯送到漠蒼嵐的麵前。

“給。”

漠蒼嵐瞥都不瞥一眼就拒絕:“不用。”

一旁的護衛說:“王爺不碰來路不明的水食。”

傅思瀅鼻子一皺,心想這是從哪裏慣來的臭毛病,難不成是常被人下毒,下怕了?而且這裏好歹是傅本家的別苑,這也算是來路不明?

“不給你喝,暖手用的。”

說罷,將茶杯往漠蒼嵐的手上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