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書法如何
厲夫人見故人之子,心中難免有些動容,又聽聞紀顏寧如今父母雙亡,頗為悲切。
她與紀顏寧閑談之間,隻見紀顏寧舉止大方,容貌倒也出眾,心中一動,問道:“你可曾許了人家?”
安氏在一旁聽著覺著不對,厲夫人鮮少出現在這樣的場合,想來是為了她的兒子物色世家裏的小姐,便連忙道:“這事不急,顏寧尚未及笄,況且我與她舅舅定然會為她好好相看人家的,隻是如今顏寧要為父母守孝三年,還要等上幾年。”
李夫人說道:“像顏寧這樣的孩子我看著都覺得歡喜,若不是我兩個兒子都已經有了婚約,這是搶我也得搶到我的府上去!”
紀顏寧隻是垂眸一笑,並不言語。
厲夫人不傻,自然能聽得出來安氏是不喜與厲家結親的,原本想著紀顏寧出身不高,如今又為孤女,以後定然也嫁不了多高的門第,便想著為兒子留意著。
好歹也是友人之子,算是知根知底。
奈何柳牧夫婦似乎對紀顏寧很是上心,想來是不願讓她嫁的太委屈。
但他的兒子也算是長安城裏年輕一代的翹楚,怎麽就沒有姑娘願意呢?
一想到自己的兒子,厲夫人從心底開始憂心,這樣的人生大事,他卻從未放在心上過,到底還是自己連累了他。
厲夫人回過神來,看著紀顏寧道:“這麽乖巧的孩子,自然是要好好相看的。”
安氏訕訕而笑,對紀顏寧說道:“園子裏的梅花開得正好,你這個小姑娘也不好一直陪我們拘在房裏,出去看看吧。”
紀顏寧頷首,倒是沒有拒絕,起身行禮便帶著紫玉往外麵而去。
暖閣裏悶得緊,紀顏寧走出來的時候正好迎麵吹來了一陣微風,瞬時讓她覺得舒爽不少。
她拾階而下,往一旁的園子裏走了過去。
忠德伯府裏好幾處園子都栽種了不少的梅花樹,而且打理得細心,每年都會舉辦這賞梅宴。
最大的園子裏有不少的世家小姐都在,顯得熱鬧無比,她剛到長安,這些麵孔對於她來說都生疏的很,不過她也留心觀察過一些,倒是能認出一二。
此時柳聘婷正與阮雨晴在一處,圍在一眾世家小姐之間,倒是在說笑著。
柳聘婷看見紀顏寧的身影,突然眼前一亮,便喚了她上前。
柳聘婷道:“紀表妹,你可算是出來了,我還以為你要一直陪著大伯母在暖閣裏呢,這梅花開得正好,眾位小姐正在以梅花來對詩寫作呢,紀表妹不如也來露一手?”
紀顏寧淡淡道:“我沒說過我會作詩。”
“紀表妹你可別謙虛了,上次你不是說你會的嗎?而且你的奴婢還說你在江南也算是挺有名的才女,我可一直沒忘記呢!”柳聘婷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落在了眾人的耳朵裏。
紀顏寧看著她,眸子裏平靜如水,並無半點漣漪。
她轉身問紫玉:“紫玉,你可曾說過這樣的話?”
紫玉說道:“奴婢未曾說這樣的話。”
旁邊的阮雨晴嗤笑一聲,說道:“表姐你可別為難她了,不過是平日裏過過嘴癮,誰知道她有腹中可有半點墨水?”
忠德伯府的言安瑾看著這般景象,如今眾人被她們的爭吵吸引了目光,她看了一眼紀顏寧,隻是覺得這姑娘生的頗為好看了些,但是卻沒有半分印象,便問道:“這位小姐倒是麵生,不知是哪位府上的?”
還未等紀顏寧答話,柳聘婷便說道:“這是我們柳府的表小姐,原是在江南的商賈出身,後來父母雙亡,便來投奔我們柳家了。”
她剛說完,便迎上了紀顏寧的目光看,那沉靜地讓她有些心虛。
聽到紀顏寧這樣的出身,又想到柳聘婷剛才所說的話,言安瑾隻覺得眼前的女子虛偽的很,不僅出身卑微,還喜歡炫耀賣弄,偏生又沒有半分真本事,就隻是長了張好看的臉蛋而已。
她的心底莫名有種想讓紀顏寧出醜的衝動。
言安瑾說道:“紀姑娘第一次來這賞梅宴,不如也來湊湊熱鬧,即便是不會作詩,能寫副詩作出來讓眾人看看書法也是好的。”
她的話音一落,旁邊便有人說道:“不過是個小地方來的落魄戶,能寫出什麽好字來!”
“就是,還真以為自己是才女啊!”
“難不成江南的女子都這般無用,她這樣的還能被稱為才女豈不是要讓人笑話。”
“江南的女子除了嬌弱些,還能懂什麽詩書!自然是比不得長安的。”
真是越說越難聽。
被柳聘婷這般引導,又有言安瑾的推波助瀾,很快眾位小姐便開始紛紛鄙夷起了紀顏寧,有的人看著她們雖然說得過分了些,卻是不敢站出來為紀顏寧說話的。
“看來在我們江南女子在你們眼裏竟是這般不堪?”
一個不滿的聲音從眾人的身後傳來,大家回頭看過去,郭心悅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這裏。
剛才那幾個說話的小姐突然就噤了聲,臉色有些心虛。
眼前這是誰?都轉運使的千金郭心悅,自然是惹不得的!
連幾位皇子都競相討好的人,她們這些小世家自然是不敢開罪的,若是觸了郭家的眉頭,隻怕是家族裏的錢袋子怕是不保了。
有人解釋道:“郭小姐,我們可沒有說你,我們隻是說這位紀姑娘胸無點墨,實在難登大雅之堂,你莫要誤會。”
紀顏寧往說話的女子看了過去,先前聽到別人介紹,她倒是有些印象的,是一位四品的將軍的女兒。
她說道:“高小姐將門出身,我倒是記得長輩說過,你的祖母高老夫人是在邊關長大的,不喜讀書,到長安之後便有人因此笑話她,高老夫人說,若是讀書再多卻不明事理,不遵禮教,隻知自滿而貶低別人,那豈不是將書讀到了狗肚子裏?先太後因此誇她率真。現在高小姐說出這樣的話來,看來高老夫人有先見之明,提前訓斥起後輩了。”
有的人聽得紀顏寧這麽說,忍不住低聲笑了起來。
高老夫人曾喻取笑她的人是狗,沒想到她的孫女一並被她罵了。
“你!”被她這麽一說,那高小姐竟是漲紅了臉,一時不知該如何反駁!
“顏寧的記性倒是比一般人要好。”郭心悅也笑了起來,上前挽住了她的手臂,說道,“這兒人太多,不如陪我去旁邊的園子逛逛。”
眾人沒想到郭心悅與紀顏寧這般親昵,都有些驚訝。
柳聘婷也不曾想到,她問道:“紀表妹什麽時候認識的郭小姐,竟是這般親近,我這個表姐倒是不知道。”
“我們是同鄉,在我父親來長安任職之前,我們兩家就已經是世交了,自然是親近些的。”郭心悅也不隱瞞,看著紀顏寧今日被欺負,她是有些氣不過的。
言安瑾眼眸裏閃過一絲不悅,原本想著讓紀顏寧出醜,沒想到半路還跑出個郭心悅來。
她說道:“紀姑娘既然來了,就寫副字吧,聽柳姑娘說你有才,想必也不是假的。”
郭心悅原本還想說什麽,隻是突然就聽到紀顏寧應了下來:“好。”
她們這一眾人都在亭子裏,筆墨紙硯都是準備好的,為的就是讓來賞梅的小姐夫人們即興作詩,或者展示一下自己的書法,放在亭子裏也好讓別人看到。
紀顏寧走了過去,來到了書桌前。
郭心悅倒是不想讓紀顏寧去寫,畢竟言安瑾的書法不錯,在世家小姐之中算是上等,就算是紀顏寧寫得不錯,難免會被言安瑾貶低,畢竟她也不傻,早看出來言安瑾似乎有些針對紀顏寧。
紫玉上前研墨,畢竟冬日裏的墨水總是會容易變得有些幹。
紀顏寧提筆蘸了蘸墨水,隨即在一張寬大的宣紙上寫下了兩行詩。
她提筆落字,行雲流水,一氣嗬成,倒是不曾有絲毫的停頓猶豫,手上的感覺似乎寫的甚為隨意,隻是她的目光卻是格外的專注。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塵。”
眾人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看著這兩句詩,讚賞不已。
這驚訝自然不是因為這句引用的詩,而是因為飄逸的字體,紀顏寧寫的是一副狂草,遊雲驚龍,筆走龍蛇,看起來磅薄大氣,十分灑脫。
隻要是練過書法的人都知道,這副字寫得有多麽的好。
“讓各位見笑了。”紀顏寧早就擱了筆,微微頷首,又轉頭對郭心悅道,“我陪郭姐姐去其他地方走走。”
郭心悅回過神來,看到剛才那些嘲笑她的人驚訝又臉紅的模樣,嗤笑了一聲,倒是沒多說什麽,便與紀顏寧離開了亭子。
那些世家小姐圍繞在桌子旁看著這副字,終於有人開口說道:“這寫得也太好了,就算是長安的小姐,怕是沒有哪位的書法能與之相比吧……”
“我覺得慕容憶雪的書法怕也及不是紀姑娘的。”
“看來紀姑娘倒真是有幾分才華。”
柳聘婷聽得眾人這麽說,臉色僵了起來。
而言安瑾也高興不到哪裏去,原本慕容憶雪沒來這賞花宴,她還是有些高興的,畢竟在書法上,世家小姐能比得上她的人不多,慕容憶雪不在,眾人的目光就聚集在她身上了。
沒想到這紀顏寧的書法居然如此之好。
她眸子裏的厭惡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