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茅坑裏打燈籠

池水有些發臭,池底全是鬆軟的淤泥,走一步都萬分困難,這一身衣裳反正是別想要了,幹脆破罐子破摔,放開手往荷葉下頭遊。

這裏頭開著的荷花才真叫出淤泥而不染呢,沈美景一邊想著一邊剪下看見的荷花。荷葉本就稀鬆,荷花就更是少了,找了兩圈都隻找到八朵,去哪兒給那姑奶奶湊二十朵?

身上有些發癢,大概是這池水太髒了。想了想,美景還是先上了岸,渾身又是髒水又是汗水的,還管什麽二十朵荷花啊,沒有就是沒有,她還能給變出來不成?

先拿去交差。

江心月小憩了一會兒起來,皺了皺鼻子:“什麽東西這麽臭?”

穿金在旁邊低聲道:“主子,是沈氏摘了荷花回來了,正在外頭站著呢,奴婢見您睡得正好,就沒有吵醒您。”

江心月挑眉,看了看旁邊的沙漏:“什麽時辰了?”

“回主子,申時過兩刻了。”

“都這麽晚了,那你叫她把荷花留下,回去吧。”江心月勾了勾唇。

“是。”穿金捏著鼻子出去,看著外頭一身衣裳都站幹了的美景道:“花留下,人回去吧。”

“多謝。”美景將手裏的荷花放在地上,連忙往自己的屋子跑。

真是太臭了!簡直臭得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她得趕緊回去洗個澡。

跨進主院,丫鬟家奴一見她都紛紛讓開,沈美景也沒管那麽多,回屋子去拿了幹淨的衣裳和帕子,就要去澡堂。

“你幹什麽?”白裳和素衣正在澡堂門口呢,瞧著沈美景這模樣,下巴都要掉下來了,但是下一步的反應還是上前攔住她。

“我去洗澡你們也要攔?”美景哭笑不得:“不怕被我臭死嗎?”

白裳捏住鼻子,十分嫌棄地看著她道:“知道自己臭,還要去汙染澡堂?你這模樣是進不去的,自己去院子裏打點井水衝了吧。”

開玩笑,雖然是夏日,但是井水冰涼刺骨,能洗麽?沈美景皺眉,越過她就要進澡堂去。

結果旁邊一群人都過來攔著她,紛紛道:“你這樣子要是進去洗,我們怎麽辦啊?”

“就是,你這一下水,咱們還用洗麽?”

“做人別這麽自私,自己髒就自己去洗,別害了大家。”

好像說得也挺有道理的。沈美景點點頭,抱著盆子往回走了。

素衣和白裳看著她的背影,相視一笑,各自進了澡堂。浣紗在後頭,看著這場景也沒吭聲,默不作聲地跟了進去。

主院的後頭有一口井,世子爺一出去,這院子裏也就沒其他男人了。美景做了半天思想鬥爭,還是將外裳脫了,隻穿裏頭的單衣,然後打了一桶水上來,鼓足勇氣往身上一淋。

太陽快下山了,這微風徐徐的,吹在濕透的身上簡直是讓人心神飛揚。美景打了個哆嗦,拿帕子將手臂和鎖骨上的泥濘都擦了,再一點點清洗腿上的。洗了許久,才覺得味道稍微淡了點。不過一直在池子裏曬太陽,皮膚有些發紅,微微有些疼。

也就是曬黑點弄臭點,小白菜的心腸其實還是軟,沒往死裏折騰她。美景歎了口氣,搖搖頭,繼續淋水將單衣全部打濕,好讓衣裳裏頭的泥也化下去。

“還沒喝盡興呢,怎麽就要回來了?”程北望跟在宋涼臣後頭,十分不滿地道:“這才半個時辰呢,你就醉了?”

宋涼臣黑著臉道:“你要不要臉?你喝一小杯,我喝一大碗,有你這麽喝的嗎?”

就這半個時辰,他得喝了半壇子了,視線都模糊了,再不回來,怕是要跟程北望這瘋子一樣在外麵出醜了。

“啊嗷嗷嗷——”

剛踏進主院呢,就聽著後院裏一陣慘叫,宋涼臣茫然地睜著眼看著程北望:“你聽見什麽了嗎?”

程北望哈哈大笑,站都站不穩了:“你後院養了狼!”

宋涼臣雙眼迷醉,雖然是有點走不了直線,但是他腦子還是清醒的,後院怎麽可能養了狼?也許養的是大狗熊也不一定……

兩個人相互扶著,臨風跟在後頭想扶一把都搭不上手,隻能跟在後頭道:“爺,那是丫鬟的聲音。”

宋涼臣壓根聽不見臨風說話,和程北望一起跌跌撞撞地就繞過主屋去後院看狗熊了。

潔白的長裙貼在身上,露出那人姣好的身段,纖細雙臂泛紅,身姿玲瓏迷人。後院的水井邊,那人又打了一桶水上來,從頭淋到腳,冷得再次慘叫:“啊嗷嗷嗷——”

宋涼臣眯著眼,覺得眼前這場景跟在夢裏似的。單衣貼在身上,她的曲線一覽無餘,頭發濕漉漉地貼在身上,及腰長。

人間哪有此等絕色啊……

可是,等等,那人臉上的疤,為什麽看起來有點眼熟啊?

沈美景正牙齒打顫呢,微微一側頭,就發現後院門口多了三個人。

心裏一跳,她瞪大眼,連忙往水井後頭一躲,臉上瞬間漲紅:“你們……過來幹什麽?”

宋涼臣閉了閉眼,再睜開,等看清水井後頭那人是誰的時候,心裏一沉。

這個不知廉恥的,竟然會在院子裏洗澡!

一把將旁邊的程北望和臨風給推了出去,宋涼臣額上青筋暴起,走過去就將人扯起來,咬牙問:“你臉皮是有多厚?後院都沒個門的,你竟然敢在這裏……”

沈美景哭笑不得:“誰知道你們回來得這麽早?澡堂又不讓我進去,我這一身淤泥,若是不洗當如何?”

脫了自己的衣裳下來披在她**的肩上,宋涼臣臉色難看得跟曬幹的海帶似的,沉聲道:“去我房間裏,等會讓人給你打水。”

“早說啊。”美景眼淚汪汪的:“我都冷成冰了你才告訴我可以去你房間洗。”

捏了捏她的肩,想起剛剛他看見的東西,程北望大概也是看見了,手上的力道就半點沒省。

“疼……”沈美景皺眉看著他:“爺喝醉了?”

氣都給氣清醒了好麽?宋涼臣冷哼一聲,沒應她,推著人跌跌撞撞地往主屋走。

程北望被臨風給拎到了旁邊的客房,趴在**迷迷糊糊地道:“剛剛我好像看見仙女了,臨風你看見沒?”

臨風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屬下什麽都沒看見!”

“這樣啊……那就是我一個人的仙女了。”程北望笑嘻嘻地道:“等我回家去,遣散十八個姨娘,迎她一個怎麽樣?”

臨風輕咳了一聲,嘀咕道:“怕是迎不回去的。”

浣紗偷偷擔了兩桶熱水回來,正打算去找美景呢,結果剛進主院就被叫住了。

“你把熱水擔進來。”世子爺半醉地靠在主屋門口,睨著她道。

浣紗一驚,臉上微紅,結結巴巴地道:“這……這水是……”

“少廢話,過來。”

心裏一跳,浣紗連忙挑著水進了主屋,嚇得腳都有些軟,差點絆倒在地毯上。

宋涼臣輕巧地接過她肩上的扁擔,放下兩桶水道:“出去吧。”

“是……”浣紗偷偷看了他兩眼,慌忙跑出去了。

這還是她頭一次跟爺說話呢……爺是喝醉了嗎?一雙眼裏滿是氤氳的霧氣,看得她要連呼吸都不會了。

宋涼臣關上門,看著水桶輕“嘖”了一聲,還是親自提起來,倒在了屏風後頭的浴桶裏。

沈美景坐在浴桶之中,張大嘴看著他。

“洗完了就滾出去。”宋涼臣沒好氣地道:“水不夠再叫臨風……不,你還是叫我吧,我在外頭坐著。”

美景呆呆地點頭,看著他出去,再看看這浴桶,麻利地就將單衣給脫了,舒舒服服地泡個熱水澡。

天堂啊,果然隻有到過地府的人,才知道什麽是天堂!

眯著眼睛搓著身上的泥,將頭發也一並洗了,美景感覺自己活過來了,心情愉悅地哼起了小曲兒。

可是洗著洗著,覺得哪裏不對勁。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臂。

為什麽開始有紅色的斑一點點地從皮膚裏透出來?還癢癢的,伸手撓一撓,斑點直接凸出來,紅腫了。

倒吸一口涼氣,沈美景沒忍住尖叫了一聲。

宋涼臣昏昏欲睡,被她這一聲給嚇清醒了,皺眉走到屏風邊:“怎麽了?”

“我……”想了想,咽下了話,美景勉強笑道:“我看見隻蟑螂。”

他的屋裏怎麽會有蟑螂?宋涼臣不悅地抿唇,直接繞到了屏風後頭:“在哪裏?”

美景嚇得將身子往水下一沉,驚恐地看著他。

“至於麽?”宋涼臣撇嘴:“我又不是沒看過。”

提起這個,沈美景臉上更紅,抿唇道:“現在畢竟已經不是夫妻了,爺還是注意些男女之防吧。”

“嗬。”宋涼臣往旁邊一靠,抱著胳膊笑道:“在我的院子裏跟我提男女之防?這世子府裏的女人,哪一個我碰不得?”

美景下意識地反駁道:“江心月啊。”

什麽叫茅坑裏打燈籠,什麽叫瞎子走懸崖,她簡直是完美地闡釋了這兩句話!江心月的名字一出,美景明顯感覺到屋子裏的光線都沒了,黑壓壓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