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如故

夢函嗔道:“那時候開玩笑的話,妹妹還這麽放在心上。”然而她歎了歎,還是有些自艾自怨,“到底我沒有念雲那樣的好福氣。”

青梔反要安慰她:“總會有的,這樣的事急也急不來,把心放寬了,指不定哪天不經意間送子觀音就眷顧姐姐了。”

送走夢函,梳月過來收拾茶碗,同青梔道:“奴婢剛剛得知,慕夫人又進宮了。”

青梔愣了愣,腦子一時沒轉過來,“是伯母嗎?”

梳月搖搖頭,解釋說:“是芷郡主呢,她見過太後,就往衍慶宮裏去了,多半又是去尋董德媛。德媛與小主一向不對付,咱們可要小心點才好。”

青梔把這件事放在了心上,同梳月道:“是,雖然郡主同我之間沒什麽齟齬,但董玉棠這樣品行的人難保不會挑撥離間,你注意點她們的動向,隻要不來害我們就好。”

“奴婢會的,畢竟咱們現在可沒空和她們鬥。”梳月故作輕鬆地道,想讓青梔也放寬心。

又過了五六天,春意漸漸轉作了夏意,柳枝長得粗壯,柳葉也愈發蔥綠美麗。孟念雲在屋裏呆得難受,便帶著痕兒出門去左近的鍾靈湖旁走一走。

主仆兩人圍著湖散了一圈,又拿柳條編了幾隻手鐲給痕兒鬧著帶上,便看見那邊有人正往這邊來,待走到旁邊,念雲才認清,來人正是那天宴會時見過一麵的衛芷吟。

衛芷吟斂衽行禮,念雲笑著扶她起來,“許久沒見郡主了,說起來我身份不高,郡主新婚我也沒有去恭賀,這會兒才得了機會與郡主一見,可以當麵道一聲恭喜,還望你不要怪罪。”

衛芷吟溫柔地說:“小主這是說哪裏的話,若論起來,您還是我的長輩,哪有我見怪您的道理。”

兩個人在湖邊好好地說了會兒話,衛芷吟這樣的姑娘,若肯好好的同人相處,原是爽朗大氣,說話也十分利落,念雲漸漸地也就沒什麽戒心,攜著她的手說一些家長裏短。

自然要緊的話念雲一句也不會告訴她。

直說到黃昏來臨,衛芷吟才頗帶歉意地說:“與小主相見如故,不知不覺竟說了這麽久的話,小主還懷著孩子,不如讓我扶著您回去吧?”

念雲婉拒說:“這卻是不用,天色也晚了,郡主也快些回府罷,慕小公子恐怕也等急了呢。”

衛芷吟笑吟吟地過去扶著她的手,“小主久居深宮又溫婉嫻靜,自然不知道朝野上發生了大事。”她把江浙那邊的災情講了講,又極力描繪皇帝如何在大殿上生氣,然後續道,“夫君被派去徹查貪汙賑濟災民,公公婆婆怕我在家裏多想,所以反倒讓我多出來走走。眼下我送小主回去了就往家趕,放心,宮門還沒有這麽早落鎖呢。”

念雲聽得愣神,忍不住歎氣,“百姓死傷無數嗎?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情形了。”又見推卻不過衛芷吟的盛情,何況在念雲看來她是個不錯的人,來往一下也未為不可,便從了她的意願,一齊往玲瓏軒裏走。

一路上衛芷吟仍舊與念雲說災情的事,說到許多災民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直讓馬上要做母親又心軟無比的念雲幾欲落淚,想起來罪魁禍首,便恨恨罵道:“這樣貪財又不負責的人,憑什麽可以做官,遲早會有報應的。”

衛芷吟微笑,“誰說不是呢?”

而果然如芷吟所說,她送念雲到了玲瓏軒,還未進房門,就行禮告辭,念雲先前對她還有所防備,見此也有些不好意思,招呼她下次進宮必要來玲瓏軒敘話才好。

芷吟應了,再次斂衽,這才離去。

晚膳是已經備好了的,痕兒伺候念雲盥洗雙手後,便開始用膳。

然而才吃了沒到一半,忽然聽聞外麵有小宮女的聲音,說的是:“這可怎麽辦,傅大人都要下獄了,我們小主同瑾容華那麽要好,若是小主一點忙都不肯幫,瑾容華要怎麽想?”

痕兒臉色一變,當即就要出去攔住話頭,念雲卻輕輕喊了聲:“痕兒,不許去。”

痕兒無奈,隻得止步不前,卻聽外麵另一個小宮女答道:“你把茶送過去是正經,這樣的事原不是我們該操心的。”

先前說話的宮女說了句,“你說的也是,玲瓏軒獨善其身就好。”

念雲心裏不是個滋味,從來她有事,傅青梔都是第一個在前麵為她擋著,怎麽到她這裏,外人眼中就隻有一個“獨善其身”了?

等送茶的宮女進來,念雲上下打量了一下,確實是自己宮裏的人,名叫菊蕊。隻是她較少在跟前伺候,所以主仆之間沒什麽往來。

等菊蕊擺好了茶,念雲才驀地問:“瑾容華那裏出什麽事了?”

菊蕊一驚,當即就往地上跪了,小心翼翼地說:“奴婢背後議論小主,奴婢有罪,請小主饒恕。”

念雲搖了搖頭,“我不是要責怪你這件事,你且把瑾容華那邊的事情說清楚了。”

菊蕊偷偷看了痕兒一眼,念雲動了氣,“怎麽,這宮裏是痕兒當家做主嗎?”

從來不發脾氣的人怒了,連痕兒都慌忙跪在地上,“小主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瞞著您,實在……”

“菊蕊,我讓你說。”念雲卻打斷了痕兒的話,指著菊蕊道。

菊蕊心中一喜,果然如那人所料,自己或許能借此上位做掌事宮女,聽小主這語氣,對痕兒已經是滿滿的不信任,“回小主的話,幾天前傅家的事情就已經傳遍後宮了,說是傅大人與引發江浙水災的王大人有牽連,甚至當初就是傅大人舉薦的此人。那邊因已經瘟疫橫行,成百上千的人死去,皇上震怒,因此遷怒於瑾容華,之前已經當著董德媛、賀充儀和許官女子的麵兒給瑾容華難堪了。”

念雲跌在座位中,才剛剛衛芷吟就給她講了那邊的人是怎樣的流離失所,而她是帶著那樣咬牙切齒的恨意罵那些貪官,怎麽,怎麽竟能和傅姐姐家扯上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