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要不,結婚我請你
第二天,冬夏早早醒來,去了一趟墓園。
她在來的路上買了一束馬蹄蓮,跨上台階找到許趙承的墓碑時,發現李妍正坐在墓碑前的地板上小聲抽泣。
短短的兩天不見,她整個人消瘦了一圈,背影在陽光籠罩下還是顯得異常孤獨單薄。
見狀,冬夏前進的步伐頓了頓,她靜立在原地片刻,放輕腳步走了過去。
她來到了李妍的身後,彎腰將手裏的馬蹄蓮放在了墓碑前麵,起身的時候,看了一眼墓碑上的照片。
他的外形看起來有些憨厚老實。
因為常年在外麵幹活暴曬,皮膚十分黝黑粗糙,飽經風霜的臉上布滿了褶皺,可是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卻炯炯有神,透著熟悉的慈祥和溫柔。
李妍抬頭看清了來人,意外的也沒有再對她惡言相向,隻是偷偷的抹掉眼淚,忙站起身,哽咽道:“你來了。”
冬夏淡淡的嗯了一聲,因為不善言表,也不知道該怎麽去安慰她。
她靜靜的沉默了片刻,微微動唇,嗓音略帶一絲的沙啞:“以後,我會照顧你和小安。”
聞言,李妍的背影明顯怔了怔,她不知道為什麽,眼睛有些發酸,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又嘩嘩的掉了下來。
她抬手倉皇的抹掉眼淚,背對著女人,搖頭苦笑:“我以前對你那麽壞,你都不記恨我的嗎?”
冬夏的視線落在了許趙承的墓碑上,她背脊挺直,定定看了一會兒,咽喉翻滾,有些艱澀,輕言道:“恨啊,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特別恨。”
恨她搶走了自己的父親。
恨她剝奪了自己的信念。
還特別恨她生下了安安。
不過後來,她也逐漸明白了,為什麽她的父母會離婚,為什麽許趙承會選擇李妍,可能是比起和郭婉茹在一起時的野心抱負,以及各種源源不斷的壓力,他更加喜歡這樣平淡安穩的生活。
李妍確實是貪財,但是她沒有任何的野心,所做的一切很大部分都是為了孩子和家庭。
不比郭婉茹,她好像是永遠也得不到滿足一樣,自己的利益一直都是擺在製高點,因此才會導致她們之間的隔閡越來越來,到了現在再也無法修補。
李妍似乎是頓了一頓,她呆滯的看著許趙承的墓碑,片刻,開口說話。
她的聲帶因為這幾日每天每夜的難過哭泣有些受損,所以說話的時候略顯疲倦和沙啞:“我承認當初和你父親在一起的時候欺騙了他,可是冬夏,我是真的愛你父親,我再貪錢,再自私,再虛榮,都是為了這個家庭,我也隻是不想看他生病了還要去工地那麽辛苦的工作,我也隻是希望我們的生活能過得像樣一點,希望安安能吃好穿好。”
她說著說著,晶瑩的眼淚沿著線條流暢的下巴,一滴一滴往下墜落。
冬夏安靜站在她的身旁,眼底不知何時染上了一層薄薄的水汽,久久沒有出聲。
李妍抽泣了一會兒,斷斷續續說起了很多的往事,一會兒笑一會兒哭,最後才勉強的克製住了自己的情緒。
她眼眶通紅的去看了一眼冬夏,視線落在她的臉上,見上麵還有隱隱的紅印,低聲問道:“還疼嗎?”她停頓了一下,有些愧疚的解釋說:“趙承出事那晚,我真的打擊太大了,失去了理智所以才會不分青紅皂白打了你,事後我也聽說了,不是你報的警,那天晚上還對你說了那麽惡毒的話,真的真的很對不起。”
冬夏頓了兩秒,反應過來,搖頭:“我沒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許趙承的離世給她的打擊太大,她總覺得李妍好像變了,身上沒有了往日的暴躁庸俗,懂得了人情世故,變得有些通情達理。
或許是因為心疼安安,所以眼神也溫柔了許多。
她正緩神的時候,耳畔聽見了李妍自言自語的聲音,伴隨著簌簌的風,鑽進了耳道:“如果當時我沒有被錢衝昏了頭腦,沒有聽信那個醫生說的話,或許後麵就不會發生這麽多事情,趙承也不會出事了。”
冬夏一怔,皺眉:“醫生?”
李妍點頭,努力回想了一會兒,後悔的說:“我記得好像是一個叫周梅的醫生,她說是你的朋友,我聽信了她,才會去找張曉龍借錢。起初他們根本沒有說過要還利息,隻說不著急讓我們以後有錢了慢慢還,後來無緣無故就上門催債,還把利息翻了幾倍,擺明了是要敲詐我們。”
話音落下,冬夏的大腦“轟”的一聲,空白一片,耳蝸鳴鳴作響。
她單薄的身軀驀地一僵,發覺有一陣刺骨的涼意從腳底倏地竄上了心膛,加劇了她體內血液凝固的速度。
她像是塊木頭一樣,僵硬的站立在原地,驚愕的視線落在了眼前的墓碑上麵,麵色煞白,紅唇輕微的顫抖。
慢慢的回想起這陣子發生過的所有事情,很多被她忽視遺漏的細節,好像慢慢都能填充上了。
所以說,害死許趙承的人,除了傅希林以外,還有一個真正的始作俑者,是周梅。
那段錄音裏麵,用變聲器處理過的聲音主人,該不會,也是周梅吧?
思及此,冬夏呼吸一窒,她怔怔的看著墓碑上麵的照片,真的想不明白,周梅對她到底有什麽仇恨,才會費盡心思策劃了這麽多的事情,想要擊垮她。
她失聲了片刻,眸子變得有些凜冽。
……
從墓園出來以後,李妍直接去了醫院。
冬夏朝著反方向沿著一條寂靜的街道往前走,街道的兩旁種植了一排排鬱鬱蔥蔥的木棉樹,陽光斑駁,微風和煦,空氣裏蔓延著一絲清淡的花香。
一路上,她的腦袋裏麵想的全都是有關周梅的事情,不知道走了多久,手機突然響了起來,這才將她拉回了現實。
她掏出來看了一眼,看到手機屏幕上的來電顯示時,不知想到了什麽,突然頓住了腳步。
女人茫然的抬起頭,掃了一眼四周的環境,因為墓園這裏的地理位置比較偏僻,再加上她走了一條小道,路上根本空無人煙。
手機還在響。
冬夏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接通了電話,開口第一句話就是:“陸河,我迷路了。”
“嗯,看出來了。”
男人回答的很快,聲音裏藏著淺顯的笑意,如同囈語縈繞在耳際,經久不散。
冬夏頓了兩秒,好像有所感覺,下意識轉身回頭。
剛好此時,陸河正從一輛靠在街道旁的黑色轎車上走下來,他關上車門以後,視線落在了她的身上,隱隱可見眼底的溫柔。
四目相對,目光交匯的位置,空氣裏莫名繾綣著絲絲不可言述的柔情,讓原本還有些茫然的心瞬間變得無比安定。
男人就站在一棵枝繁葉茂的木棉樹下,長身玉立,彼時有風自南吹過,將樹葉吹的沙沙作響,也將他眼角的柔意吹散開了。
冬夏清亮的杏眸裏麵倒映出了他的身影,她定定看了一會兒,像是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微微動唇:“你怎麽來了?”
陸河倚靠在車門旁,單手抄進了長褲口袋裏麵,麵色溫和,聲音醇厚動聽:“怕你迷路,翹班過來了。”
冬夏知道他是在開玩笑,不由的忍俊不禁。
她已經邁開步子,朝他的方向一步一步走了過去,電話裏,順勢問道:“翹班會被扣工資吧?”
“嗯。”
陸河看著快要走到他麵前的女人,視線梭巡在她幹淨的臉蛋上,眸色暗暗,半響,隱隱勾唇:“所以,你打算怎麽補償我?”
冬夏已經停在了他的麵前,她故意思忖了兩秒,遲疑的問道:“要不,結婚我請你?”
話落,男人平靜的麵容怔了怔,心頭像是一灣平靜的湖泊,突然被投擲了一塊巨大的石頭,濺起了巨大的浪花。
他的唇畔間,慢慢有笑意逐漸蔓延開了。
他漆黑的目光緊鎖著女人的眼睛,嗓音沙啞,半開玩笑道:“發工資了嗎,怎麽今天出手這麽闊綽?”
冬夏已經掐斷了電話,她看著麵前的男人,眸子清亮,笑容純粹:“沒事,一輩子也就這一次而已,揮霍一下沒關係。”
說完,兩人相視一笑。
*
進了民政局,兩人按照流程走,登記信息,拍照,體檢,宣誓,很快,兩本滾燙的紅本本就到了他們手裏。
車廂內,冬夏捧著兩人的結婚證,反複的看了幾遍,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白天她出門前還是一個單身人士,現在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已經成為了已婚人士。
駕駛座上,陸河側頭看見女人難得傻愣的模樣,唇畔間醞釀著一絲極為淺淡柔和的笑意。
他寵溺的看了女人半響,突然叫了一聲:“陸太太。”
冬夏沒有抬頭,下意識嗯了一聲。她應完之後,整個人僵了一下,錯愕,怎麽會這麽順口呢?
陸河忍不住勾唇笑了出來,他把一把鑰匙和一張銀行卡交到了女人的掌心裏麵,一臉正經的解釋說:“這是家裏的鑰匙和陸先生的小金庫……”
他話音未落,捕捉到了車窗外麵一閃而過的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