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那是他眼瞎
雲仙閣大門外，七八個夥計重重的磕頭聲清晰無比地傳進來，一下一下像是磕在陸平心裏，讓他的心也跟著不停地顫抖。
陸平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砧板上的肉，任由雲落幽宰割，刀子遲遲不落下，他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會經曆怎樣的命運。
驚懼擔憂交織在一起，他甚至連額頭上的汗都不敢伸手去擦一下。
雲落幽道：“和他們一樣出去跪著，磕一千個響頭，再把你為什麽會成為雲仙閣的管事，成為雲仙閣的管事之後又做了什麽事情都交待清楚，就饒你一命。”
陸平覺得那股讓自己神魂顫栗的壓力隨著雲落幽說完這句話而消失了，但是他心裏對於雲落幽的命令同樣生不出一點反抗的心思。
服從的意識如同深刻在骨子裏，哪怕他再怎麽不願意，也還是不受控製的往雲仙閣大門口走去，然後“撲通”一聲跪在台階下，開始磕起頭來。
渡劫期大能強大的神識之力絲毫不打折扣，說了讓他們磕響頭，那不管他們願不願意，都得重重磕下去。
和一開始那些店夥計一樣，陸平第一個頭磕下去，就“咚”的一聲把額頭都磕破了，磕得鮮血直流，讓邊上看著的人都覺得疼。
也幸好派到雲仙閣來的人些店夥計身上都有修為，不然這樣磕起來，隻怕早就磕暈過去。
就算是這樣，等到一百個頭全部磕完，這些人也早就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陸平比這些夥計更慘，他不但要磕一千個響頭，他還要把自己是怎麽成為雲仙閣管事這件事情交待出來。
對於這個要求，陸平心裏是完全抗拒的。
他知道，下跪磕頭什麽的，也隻是現在丟臉，而且是陸家派到雲仙閣的所有人都一樣，所以沒什麽大不了的，過了之後，他還可以到陸明豐麵前求個前程。
但是把陸家侵占雲仙閣的事情說出來就完全不一樣，隻要他開口說了這件事，那麽他的後半輩子就真的算完了，陸家，不會放過他的。
所以陸平心裏一再告誡自己不能說不能說。
可是，他心裏隻要一生出這個想法，神魂就是一陣撕心裂骨的疼痛，生不如死的那種痛，讓他巴不得立刻就死了，也好過這種折磨。
而且痛了還是白痛，他的嘴巴根本不聽他指揮，就這麽把心裏的話直接說出來：“雲家被滅門之後，大少爺說雲家的人都死絕了，雲家的這些產業以後都是陸家的，絕不能便宜了別人。”
“於是，大少爺就安排我帶著人到雲仙閣這裏接手。”
“雲仙閣原來的夥計不肯把雲仙閣交到我們手上，於是我們就直接動手了，最後把一直不肯聽話的那幾個刺頭殺了，而其他人被我們打怕了之後不敢再反抗，被我們扔到下麵去打雜了。”
“雲仙閣畢竟是雲家的產業，陸家也不打算大力發展，所以在來的時候，陸少爺就交待過，把雲仙閣拿下之後，就盡快把裏麵的好東西轉移到陸家的倉庫裏去，隻留一些普通的和不太好的東西在雲仙閣出售。”
“以後的雲仙閣也隻賣這些普通貨物，至於精品，隻能在陸家店鋪出售……”
“住口！是誰讓你這刁奴在這裏胡說八道詆毀我們陸家的！”
陸平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聲氣急敗壞的厲喝打斷。
陸明豐滿臉怒色地從人群外擠進來，卻在看到一整排跪在雲仙閣門口磕頭的陸家夥計時表情愕然，然後臉皮狠狠扭曲了一下。
這是當眾把他們陸家的臉麵扔在地上用力踩踏！
他對著這些陸家的夥計大喝一聲：“還不趕緊給我滾回去，在這裏丟人現眼！”
然而無論是掌櫃還是夥計沒有一個人聽他的話，還在繼續不停地磕頭，哪怕早就把額頭磕得稀爛，滿臉紅腫血汙，也不肯停下來。
陸明豐的話他們當然聽到了，但是也不知道為什麽，他們都無法反抗雲落幽的命令，不把要磕的頭磕完，他們就起不來。
陸平也還在繼續說：“現在雲仙閣的庫房已經空了，雲家曆代積累下來的珍藏早就被轉移到陸家庫房裏……”
邊上圍觀的人群早因為陸平的話徹底沸騰：“臥槽，陸家這也太狠了！”
“陸明豐不是雲落幽的未婚夫嗎？怎麽能做出這麽不要臉的事情出來？”
“陸家肯定沒想到雲家還有活口。”
“嗬嗬，陸家真不要臉。”
陸明豐聽到周圍的議論，臉都綠了：“陸平，我讓你住口你聽不到？”
陸平艱難扭頭，滿臉是血地看了他一眼，有氣沒力地喊了三個字：“大少爺！”
然後開始繼續說：“大少爺說了，雲仙閣的夥計都不能留，等過段時間，雲家滅門的事情影響小了點之後，就悄悄地把這些夥計都處理了，丟到城外的山脈裏去喂異獸……”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
陸平對他忠心耿耿，不然他也不會把雲仙閣交給陸平來管，也正是因為陸平的忠心，知道很多別人不知道的事情，可是現在，陸平就這樣大庭廣眾之下，把那些陰暗的麵紗全部撕開，**裸地暴露在眾人麵前。
雲落幽到底是用了什麽辦法控製這些人？
為什麽短短十幾天不見，雲落幽就變得如此可怕？！
陸明豐又急又怒又驚又懼。
這就是雲落幽的所謂報答，她這是要讓陸家聲名掃地！
陸明豐微微抬眸，就看到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雲仙閣門口台階上的雲落幽，正居高臨下俯視著他，無情而漠然，把一切都不放在眼裏。
陸明豐心頭一跳，努力壓下心裏的異樣，高聲質問道：“落幽，你這是什麽意思？”聲音因為失措而陡然拔高，到最後那幾個字的尾音已經十分高昂尖利。
雲落幽正在走神，走神的原因不是其他，而是那位耐不住寂寞的神君大人又跑出來了，仗著沒人能看見他，一身紅衣張揚地站在她邊上。
雲落幽有些奇怪道：“你不用住在萬神鏡裏了嗎？”
當然要住，沒有合適的身體之前，他都得借住萬神鏡才穩固神魂，不然就得煙消雲散。
不過墨北辰發現，他並不用呆在萬神鏡裏麵一步不離，隻要不隨便動用神魂力量，每天有一小半的時間呆在萬神鏡裏修養就足夠了。
所以，除了沒有實體，他完全可以和正常人一樣，出來感受這個花花世界。
說起來也是諷刺，想當年他身為高高在上的北辰神君，六合八荒九天十地哪裏去不得，可那個時候卻完全沒有到處走動的興致。
反而現在被困居一隅，倒是十分懷念那些想去哪裏就去哪裏的日子。
所以神君大人這次甚至不隻用神識往外窺視，索性整個從萬神鏡裏冒出來，以靈魂的狀態出現在外麵。
不過神君大人一向高冷，當然是不會承認自己受不住萬神鏡裏死氣沉沉才跑出來，而是一臉高傲地答道：“本君出來看看這些愚蠢的凡人如何作死，不行嗎？”
雲落幽：“……行，當然行，您老人家請便。”隻要自己不作死就行了！
正好此時，陸明豐的質問驚動了她，雲落幽回過神來，反問道：“陸少爺何出此言？”
雲落幽環視一眼熱鬧的人群，聲音清越：“他們自己做了虧心事，對不起雲家，對不起雲仙閣，自願磕頭賠罪，與我何幹？”
陸明豐：“……”一句“與我何幹”，讓他差點氣死，整個人直發抖。
一直在磕頭的陸平還在繼續說一些陸家的隱私：“陸少爺說，雲落幽天生廢物不能修煉，怎麽配得上他？如果不是因為某些原因，他絕不同意這門親事……”
“哦，哦，陸家原來早有預謀！”
“我隻是好奇到底是什麽原因……”
“是為了雲家的家產吧？不然怎麽會雲家剛滅門，陸家就迫不及待地把雲家的產業都搶過來了？”
“這麽說陸家的吃相真是難看。”
“你們說，雲家滅門的事情該不會是陸家做的吧？”
“很可能哦，雲家家產豐厚，財帛動人心嘛！”
墨北辰轉頭上上下下打量著雲落幽，說道：“小東西，想不到你竟然這麽遭人嫌棄！就連這樣的廢物渣渣都說看不上你！”
雲落幽咬牙切齒：“……那是他眼瞎！”
也幸好他眼瞎，要他真來個情深似海什麽的，雲落幽得瘋。
墨北辰又道：“也就是本神君運氣不好，現在非得跟你這個小東西綁在一起。”
“以後你出去，可千萬別說認識本君，不然本君多丟臉！”
神君大人還不知道，就因為這個時候嘴欠多說了一句，以後也不知道多吃了多少苦頭，那才叫一個後悔。
陸明豐知道，不能再讓陸平說下去，眼看著圍觀人群的議論猜測已經無比接近真相，他眼裏湧出濃烈的殺機，霍然出手，一掌拍在陸平後心。
陸平“噗”的噴出一大口血來，整個人歪倒在一邊，沒了聲息。
“呀，陸明豐這是在殺人滅口。”
“原本我對陸平的話還有點懷疑的，可是現在我相信他說的肯定是真的。”
“沒想到陸明豐是這樣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