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見麵二

閻雲舟這才看清眼前的人,眼前的人和從前的寧咎瞧著有八分的相似,更成熟一些,瞧著也更有氣魄一些,一頭利落的短發,身上穿著的衣服他從來沒有見過,身上還掛了不少的東西。

看著那人專注的目光寧咎手捏了一下他冰涼的指尖,另一隻手在他的眼前晃了一下:

“怎麽?還不認識我了?”

屋內其他的人都已經悄悄退了出去,將這時光留給了屋內的兩個人,閻雲舟的輕輕抬起手,落在了寧咎的臉頰上,手下的觸感溫和,不似那聊聊幾次出現在夢中的身影那樣縹緲虛浮。

閻雲舟小心又不敢置信的神色刺痛了寧咎,他握住了那人瘦的伶仃的手腕:

“別光摸啊,你還可以掐一下,貨真價實。”

閻雲舟手上還真的用了力,寧咎的臉頰紅了一下,閻雲舟下意識就住了手,在他的臉上輕輕揉了揉,這一次換成寧咎的眼圈紅了。

閻雲舟的神色也清醒過來了幾分,聲音還有些暗啞:

“你是回去了嗎?這是你本來的身子?”

寧咎也不在意自己身上有些髒,他看不得閻雲舟小心的樣子,直接蹭到了他的躺椅上:

“是啊,那次大戰之後,我再一睜開眼睛就回去了,醒來的時候我就睡在酒店的**,是我酒醉慶功的第二天。”

閻雲舟的目光不舍得半分錯開寧咎的臉,似乎想要將他臉上的每一個細節都看清,積攢了三年的悲痛,心酸,委屈都在這一刻爆發了出來:

“那邊那麽美好,是不是不想回來了?”

所以讓他等了這麽久,他很怕,怕他有一次沒有撐過來就真的永遠錯過了寧咎。

回應他的是一個炙熱的吻,寧咎的手扣住了那人的後腰,將自己所有的情誼都傾注在了這個吻上。

滾燙的情誼在兩人的唇齒間流轉,開始的小心試探到後來的傾瀉情緒,這個吻似乎無聲地將兩人的情感拉回到了三年前。

閻雲舟的喘息急促,卻不願放開寧咎,三年的苦熬總算是等來了結果,他像是一個受傷的野獸一樣,死命地困住懷裏的人,寧咎沒有分毫的反抗,就像是老虎爪子下麵的小綿羊一樣乖順。

直到閻雲舟的情緒有所緩和,寧咎的氣焰才起來,懲罰一樣地一口咬在了那人的脖頸間:

“沒良心,我回去之後日日想你,我那裏沒有過去三年,隻過去了三個月,我辭掉了工作,每天不是跑寺廟就是跑道觀,為了回來我跑到了海拔快4000米的山上,迎著大風,若是這一次沒有回來,我估計我也被那大風卷走了。”

閻雲舟愣了一下,隨即還有些後怕,立刻便服了軟:

“是我不好,我不該這樣說。”

寧咎哪看的了他這樣:

“好了好了,知錯就改就是好同誌,你身體怎麽樣?瘦了這麽多。”

閻雲舟之前也瘦,但是那個時候好歹是有精神頭的,但是現在剛進屋的時候他甚至覺得他看到的就是一個空架子。

“還好,楊生和太醫一直都在府中,我有按頓吃藥,配合治療,會胖起來的。”

寧咎下意識便明白了閻雲舟這幾年是怎麽過來的,當初他怕這人做出什麽不理智的事兒,所以留下話讓他等著他,所以這人就是活的再艱難都不會退卻,他的眼角驟然濕潤了起來。

“好,這一次我回來了,我們好好養養,一定會好的。”

寧咎這一身的衣服幾天都沒換了,在那麽高的海拔上,他自然也沒有條件洗澡,早晨又被抓到了值房在那都是黴味兒的房間待了半天,此刻他自己好像都能聞到他自己身上有一股搜不拉幾的味道。

“王爺大人,容我沐浴更衣之後再來伺候可好?”

閻雲舟不舍地鬆開手,手不自覺地捏緊了被單:

“裏麵有溫泉,讓暗玄帶你去。”

聽到這話寧咎下意識掃了一眼閻雲舟的腿,沒有說其他的,神色輕快地點了頭,來日方長,他總能治好閻雲舟的。

這是別院,寧咎並不熟悉,暗玄帶著寧咎到了後麵的溫泉,眼睛不停地在寧咎的身上打量。

眼前的事兒實在是太過離奇,他的目光中還有一絲擔憂,寧咎也知道他擔心什麽,在進去之前轉身和他麵對麵開口:

“你放心,我是如假包換的寧咎,確實是有些奇遇,不過以後不會離開了,你放心吧。”

暗玄的眼睛都亮了,他雙手給寧咎行了一個大禮,眼睛有些酸澀地退了出去。

寧咎放任自己在溫泉中閉上了眼睛,這一刻其實他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他真的回來了,閻雲舟就在和他距離不到十米的地方。

而室內的閻雲舟的姿勢幾乎都沒有動過,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裏麵溫泉的方向,連呼吸都放的很輕,他怕眼前的這一切都是他病糊塗了臆想出來的,生怕他的呼吸重了一點兒這個夢就醒了。

直到他聽到了裏麵的腳步聲,才惶然想起了什麽,立刻看向暗玄:

“快去拿一條毛巾過來。”

他撐著坐直了身子,手中拿著暗玄遞過來的那條毛巾,寧咎從溫泉中起身,看了看一旁衣架上給他準備好的中衣,笑了一下,習慣還真是個可怕的東西,現在看見這樣的衣服他竟然覺出了幾分的親切。

動作利落地換上了中衣出去,閻雲舟已經拿著手中的毛巾在等著他了,但是就在寧咎出來的那一刻,兩人齊齊愣住了,閻雲舟忘記了寧咎如今的“發型”用不著這麽大的毛巾,寧咎瞧著那人手中的大毛巾也笑了。

他還是和從前一樣坐在了閻雲舟的身前:

“勞煩王爺了。”

閻雲舟看著那因為剛剛洗過澡而根根立的頭發,生平沒有見過這麽短的頭發,比剛出生的孩子都長不了多少,他將毛巾覆在了寧咎的頭上,感覺像是給小孩子擦頭發一樣,都不敢用力。

半晌他還是沒有忍住地問出聲:

“你們那裏的人都是這樣的頭發嗎?”

寧咎被閻雲舟的模樣給逗笑了:

“是啊,我們那裏男人都是短頭發的。”

“難怪你從前都不會束發。”

這麽短的頭發其實連擦的必要都沒有,風一吹就幹了,寧咎轉過身去,笑著看著那人:

“怎麽?王爺嫌我醜了?”

“不敢,這樣也好看。”

隻要寧咎能回到他身邊,什麽樣子都好。

一上午的時間讓閻雲舟真的相信寧咎是真的回來了,他的精神頭肉眼可見地好了很多:

“暗玄去吩咐廚房多做些菜,豐盛些。”

寧咎還是和閻雲舟湊在一起,兩個人剛見麵時候的驚喜過後總還是要麵對現實的,寧咎伸手玩著閻雲舟垂在胸口的頭發,看著那人鬢間添的白發心中不是滋味,他壓下了心底的心疼還是開口:

“我就這麽回來了,對外怎麽說啊?”

這個事兒寧咎還是挺頭痛的,雖說他的臉和寧咎的有八分相似,但是總不能真的說他死而複生了吧?他盯著這張臉出去,旁人定然覺得閻雲舟是耐不住寂寞,找了一個和從前的他長相相似的替身,雖然都是他自己,但是他想到這種可能便是渾身的別扭。

他一把抱住了閻雲舟的身子:

“總不能說,我是王爺因為思念王妃而找來的替身吧?”

閻雲舟有些好笑地挑眉,那張死寂了三年的臉上總算是有了活人的氣息,伸手點在了懷裏的人的額頭上:

“你倒是想得不少,還替身,放心,你如今已經不光是我的王妃了,還是寧遠侯,當年我沒有為你發喪,隻是悄悄將你下葬,對外隻說王妃在那一戰中受重傷,被海外高人所救,在外療養,歸期不定。”

寧咎睜大了眼睛,他沒想到當初閻雲舟竟然留了這樣的後路,閻雲舟瞧著他聲音一如往昔:

“你讓我等,無論多久我都會等下去的。”

直到他的生命走到盡頭,這句話閻雲舟沒有說出來,但是寧咎又怎麽可能不懂,這人按時吃藥,配合治療,無論活的多難都在堅持著,寧咎一下抱住了他,眼角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地奪眶而出。

他趴在了那人甚至有些硌人的肩頭,淚水打濕了那人的中衣,還好,還好他回來了,他根本不敢想,閻雲舟等到最後都沒有看到他的絕望。

閻雲舟摟住了他,眼中偏執的占有在這一刻不加掩飾:

“既然回來了,就再也不準走了,不然下一次,你就真的要去閻王那去和我團聚了。”

“不許胡說,你以為我這幾個月回去真的白回去了?”

寧咎說完之後直接掀開了被子,去拉閻雲舟的褲腳,那人下意識地握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他的動作,寧咎通紅的眼睛瞪了過去:

“扯什麽扯?還不讓我看了?你能瞞多久?”

閻雲舟看著那雙紅的像是兔子一樣的眼睛,怕他直接再哭出來,到底還是慫了,鬆開了手,寧咎挽起了他的褲腳,將底褲拉到了膝蓋上麵,那膝蓋是肉眼可見的腫脹,他伸手貼在了他的小腿上,果然觸手冰涼。

寧咎的心沉了又沉,他以為他那邊過了三個月這邊也會是三個月,從未想過閻雲舟在這邊一個人苦熬了三年,現在他腿上和膝蓋上的狀況都比他預想中還要差,他整理了一下情緒,才盡量平和地問出聲:

“是不是不能走路了?”

閻雲舟看著他的眼睛,觀察他的情緒,生怕他害怕,笑著出聲:

“還好,沒殘廢。”

這後麵的一句還不如不說呢,寧咎聽著更不是滋味兒了。

他本來是想著將人工關節帶過來便能為閻雲舟手術,但是現在看來,膝蓋上是個問題,這人的身體情況他也要再摸一摸,不能貿然手術,不過他回來了,總歸會好一些的。

寧咎回來的消息瞞不住洛月離和李彥,閻雲舟捏了一下寧咎的手臂:

“晚上陛下和洛月離應當會過來,你不如想一想說辭。”

寧咎耍賴一樣湊到了他身邊:

“我想什麽啊?你連我去哪都想好了,好人做到底,再給我編一個借口唄。”

閻雲舟的心思一貫是算無遺策的,當初他在悲痛之下都能妥帖地想到不發喪,瞞住他已死的消息,他就不信他沒想過他“活”過來的借口。

“外人不知道你死了,但是親近的這幾人都是瞞不住的,當初我和陛下還有洛月離透露了一部分你是異世的魂魄,是與我有緣才會借著寧咎的身子到我身邊,我堅信你會回來,他們或許也是怕我太過悲傷才應了這秘不發喪的事兒。”

“今日的事兒便照實說,你不是說你這一次回來是因為你們那邊有77年才一次的七星連珠天象嗎?隻說你在此世的緣分未了,借由這一次得得道的道人指點,才能重新回來。”

寧咎聽完也點了點頭,也對,在這個時代,天像確實是可以解釋一切,再說這也沒有撒謊。

果然得到這消息的洛月離和李彥都往別院這邊趕,兩人因為前幾天朝中的事兒又杠起來了,洛月離剛剛出城,就看見城外停著的那明黃色的車架,而此刻的李彥沒有坐在車架中,而是騎在馬上,正對著城門,很顯然就是在等洛月離。

洛月離隻好準備下車行禮,卻被一人直接給堵在了車架門口,已過弱冠的年輕帝王身子很結實,一手便扣住了車架的門,倒是洛月離在這雄狼一般的帝王麵前顯出了幾分單薄之感。

“陛下。”

像是剛剛成年的狼王一樣,磨牙出聲:

“老師現在生份的隻會喚‘陛下’了嗎?這車架是不是也沒有了“陛下”的一席之地?”

洛月離微微欠身:

“不敢。”

李彥沒有再聽那挑戰他神經的“陛下”二字,而是直接鑽進了洛月離的車架,冷聲吩咐:

“走,去焰親王的別院。”

一路上洛月離閉目養神,沒有分毫搭話的意思,倒是李彥一個人坐在一邊活像是一個受氣包,又想開口說話,又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