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9章 鬆花江上

入夜,振華武館。

一道人影以一種尋常人根本無法做到的方式,如靈蛇一般悄無聲息的從圍牆上滑了出去。

沒有驚動振華武館內外的任何監視者。

出了振華武館後,人影並沒有急於離開,而是在武館周圍四處搜索了一圈。

十多分鍾後,人影找了個房頂,打開了一張地圖,借著燈光開始在上麵標記起來。

“監視的眼線變少了,但是也更隱秘了,要不是薩叔的話,自己還真發現不了他們。”

路鋒看著剛更新完的武館外圍監視人員分布圖,在心裏暗自說著。

收起這張監視人員分布圖,路鋒又從手邊的包裏取出了另一份地圖冊:

《上海灘租界堪輿圖》

這是一份路鋒自力行社檔案室裏借閱出來的上海灘堪輿地圖,雖然它的製成年份在民國十四年,距今已經過去了快十一年,很多細節肯定已經是對不上了的。

但有總比沒有強不是?

有這麽一份地圖在手裏,對於路鋒摸清楚上海灘的情況,製定各種行動路線什麽的,也是有極大的便利的。

其實力行社裏麵也是有近年更新的新地圖的,但那個東西隻能在力行社檔案室裏麵看,不得外借。

這就是加入了力行社,有一個靠山的好處了,許多資源在他們那邊看來稀鬆平常,可要換成個人來做的話,那就得花上極大的精力才能獲取得到。

路鋒自然是十分清楚這一點的,所以在從王天風那裏拿到證件之後,他沒有說就這麽離開了上海站,而是在檔案室裏看了幾乎一整天都各種資料。

在他看來,這裏簡直就是個大寶藏。

雖說因為是掛名虛職的緣故,路鋒接觸不到一些機要級別的檔案資料,但就算是他可以查閱的資料,也已經非常的有價值了。

就好比手上的這一份地圖冊。

除開地理資料之外,路鋒還著重的查了一下上海灘近些年來比較出名的飛賊、劫匪之類的人物,著重的研究了一下他們的犯罪手法。

模仿犯罪。

這是路鋒的想法,與其自己開小號,還不如找一些現成的馬甲往身上套,這樣一來還能誤導別人的追查方向。

隻不過,暫時的話路鋒還沒找到什麽合適的目標。

畢竟能被收進力行社檔案室資料庫的,基本上都是些死人了。

打開地圖翻看了一會兒之後,路鋒便把東西收好,一路從屋頂飛簷走壁的向著北邊去了。

沒過多久,路鋒站在一棟大樓的頂端,看向了對麵那一片還依稀亮著燈光的建築群。

東亞同文書院。

白天經由王天風一番解釋,路鋒才知道了為什麽這座間諜書院,竟然可以安然無恙的在中華大地上存在這麽久。

在檔案室裏,路鋒也找到了大量關於東亞同文書院的資料,詳實無比。

就連在東亞同文書院附近出現的可疑人員,都會被監視人員給記錄下來。

路鋒就在監視記錄本裏麵,找到了自己上個月剛來的時候,在東亞同文書院外圍停留的記錄。

然而,對於東亞同文書院,國府這邊能做的也就隻有幹看著這麽一點了。

隻不過路鋒這時候過來,倒也不是說想著來搞一波事情的。

就像王天風說的那樣,動東亞同文書院容易,但是後續的影響卻是非常惡劣的。

在沒有充足證據說明它是一間間諜學校,裏麵的人員都是日本政府間諜的情況下,非戰爭期間,任何針對它的破壞行動都會讓國府在國際社會上麵的聲譽掃地。

這對未來的全麵抗戰是非常不利的。

所以路鋒隻是想來確認、核實一下檔案室裏關於東亞同文書院的具體資料。

待到將來全麵抗戰一爆發,他就立刻來把這裏給端了去!

拿出望遠鏡,路鋒開始確認著書院裏麵的情況。

根據資料,書院裏麵主要劃分成了教學區、宿舍區、教職工區三個區域,而最有價值的目標,自然就是教學區。

教學區的主體就是一棟占地麵積頗大的三層教學樓,像是學員們收集到的各種資料就放在二樓的檔案室裏。

為了確保東亞同文書院的安全,駐滬日軍直接派出了一支三十多人的小隊,分三班日夜不休的執行安全保衛工作。

尤其是教學樓那邊,為了防止有人混入其中,教學樓隻開設了大門一個出入口和上下樓梯,教學樓的所有窗戶都是用鋼筋進行了封窗處理,而且全部隻能從內部打開。

保衛工作可以說是做到了滴水不漏的地步。

“這個是,近衛霞山?”

路鋒的眼睛掃過三樓那個亮著燈的窗戶的時候,看到了一個麵色淩厲的中年人。

此人就是當下東亞同文書院的校長。根據力行社裏麵的資料,這個近衛霞山是個工作狂人,平日裏吃住都是在教學樓這邊專門安排的起居室裏,除非是有什麽客人來了,才會去教職工區那邊的住處。

很明顯,這個家夥又是在熬夜加班的做事,也不知道在策劃著些什麽陰謀詭計。

花了半小時,摸清了東亞同文書院的具體情況之後,路鋒就準備離開了。

反正現在也不能動它,那還在這裏幹啥?

越看越來氣好不好?

“我的家在東北鬆花江上。

那裏有森林煤礦。

還有漫山遍野的大豆高粱。

……”

就在路鋒要離開的時候,突然聽到了一陣清脆而悠揚的歌聲從下麵傳來。

路鋒探頭向下看去,隻見路燈下,一個紮著馬尾辮的女孩正一邊拉著手風琴,一邊唱著歌。

路上不少的行人都被歌聲吸引了過來,圍成了一個小圈子。

還有不少人跟著一起唱出來的。

前些日子,綏遠大捷的消息傳來,上海灘民心振奮。沒多久,《立報》就刊登出了這一曲從西安那邊傳過來的《鬆花江上》。

傳唱一時。

一首歌曲,喚醒了多少東北流民們對於家鄉的回憶?

待到女孩一首歌唱完,不少人就是準備掏口袋,給個賞錢的。

“諸位父老鄉親大家好,我叫謝蕊生,我是來找我爹的……”

女孩直接拒絕了眾人的好意,然後就開始向大家打聽起是否有人知道自己父親的消息。

隻可惜這年頭想要找一個人,難度不是一般的大,眾人的回答也都是“會幫忙看一看”之類的。

謝蕊生似乎也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回答,並沒有表現得太過於失望,她隻是抱起了手風琴,看樣子似乎是準備換一個地方繼續問。

路鋒記下了這個謝蕊生,準備等到明天來這裏一趟,幫她一把。

然而,沒走兩步,路鋒就又回來了。

因為他看到,有兩個日本浪人跟上了謝蕊生,一臉的不懷好意。

很好,我正心情不爽呢!

於是,路鋒也跟在了那兩名浪人的身後。

……

“八嘎,竟然跑了!”

“都怪你,非要等到什麽沒人的地方再動手!”

“你不是也同意了的嗎?”

一處陰暗的路口,兩名跟蹤謝蕊生的浪人正在互相指責對方。

他們眼看著謝蕊生走進了這個小巷,正準備趁周圍沒人下手呢,結果一進來就發現謝蕊生已經不見了。

真是掃興!

互相爭吵了一會兒之後,兩人就準備去找一家居酒屋消消火。

但是還沒等他們動身,就看到一個人影自身後撲了過來。

“噗”

利刃入體。

一名浪人感覺自己的力氣和生命都在從腰腹間的傷口飛速流逝。

“阿……哈……”

沒等他喊出什麽,短刀便劃破了他的喉嚨。

路鋒扔下手裏的屍體,轉而朝著另一個攻去。

那名浪人已然反應了過來,拔出腰間的長刀就是幾刀劈砍而下。

帶起片片火花。

“呐,呐呐,納尼?”

浪人看著麵前的路鋒,滿臉的不可置信。

路鋒則是毫不客氣的衝上去,朝著對方的腰腹就是一刀。

“鐺”

浪人用盡最後的力氣和勇氣砍出一刀,卻見麵前的路鋒依舊毫發無傷後,終於是有些崩潰了。

“鬼神,鬼神!”

在對方的叫喊聲引來其他人注意之前,路鋒一刀割破了他的喉嚨。

隨後,路鋒開始在兩人身上翻找起來,把他們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給搜刮一空。

路鋒並不需要這點錢。

他隻是要製造一個謀財害命的犯罪現場而已。

他在力行社檔案室裏看過,像是江湖混混搶劫殺人,就喜歡用捅腰腹,割喉嚨這種招數。

要不然,憑借自己現在的身手,打死這兩個日本浪人而已,還能給他們出手的機會?

可真要按以前的方式來做的話,人家第一時間就得想到白虎殺星身上去。

破壞了一下現場痕跡之後,路鋒就準備離開了。

臨走前,他還特意去看了一眼謝蕊生。

這個姑娘很聰明,路鋒眼看著她借著路口甩掉了日本浪人之後,就找了個旅社躲了起來,暫時應該是不會有什麽事情了。

就在回振華武館的路上,路鋒看到街邊有不少人正在燃香燭、燒紙錢的,祭拜先人。

雖說距離著中元節還有幾天,但不同地方日子似乎也有些差異,上海灘這裏天南地北的人都有,出現這樣的情況也不奇怪。

最多是路人經過的時候都會避讓一下,口裏說上幾句“真是晦氣”罷了。

但是路鋒卻突然想到了剛才那個浪人死前說的那句話:

“鬼神!”

這些天,路鋒也是在學習日語的,因為日本的有意為之,上海灘這邊的各種日語教材不要太多。

所以路鋒也已經大概能聽懂一些基礎的日語了。

他不由得開始思考起了一個問題:

王天風說,什麽人都不能在這個時候動東亞同文書院。

那如果,動手的不是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