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5章 內行
戴春風是在太湖邊上接到王天風通知的。
路鋒給的兩份情報，抓日諜的隻需要上海站內部處理就行，但是那一份關於駐滬日軍秘密調動的情報，王天風也能嗅出裏麵的不尋常氣息。
至於說查證這則消息是否屬實也很簡單，一下子不見這麽多日本僑民，還都是年輕壯勞力這種的，隻要大概核對一下進出記錄什麽的就能查出來。
有結果來倒查還查不到的話，那他王天風也別幹這行，幹脆直接去跟陳默群作伴算了。
於是他緊急上報了戴春風不說，還直接派人帶著情報原文走另一條線，直奔南京去了。
雖然沒有看到情報原文，但是光憑傳過來的訊息，戴春風就察覺到了關鍵的一點：
日本人軍力空虛。
不同於日本人對國府的清楚掌控，國府這邊對於日軍的真正實力一直都是霧裏看花，朦朧不清的。
現有的，戴春風手裏掌握的最明確的日軍數量，還是上一次日方政府裁軍之後，對外公布的編製數量。
總共約三十萬人左右。
但是自“二二六兵變”之後，日本全麵軍政化，號稱陸軍已然“雄師百萬”之巨。
當然，依照國府的情報體係打探到的結果來統計的話，自然是沒有百萬那麽多的。
可也有個六十萬以上。
正是因為有著如此強大的軍力威懾，國府才在麵對日方扶持的“華北五省自治”行動時，處處退讓。
以至於讓王英、蒙王等幾路偽軍一直呈尾大不掉之勢。
可是現在看來，日方做出的，很有可能是在拆東牆補西牆，偽裝出擁有“百萬大軍”的樣子。
實際的軍力可能連六十萬都沒有。
無論說是日軍短期內不想挑起戰爭，還是說日軍的實際軍力比預估要低，這兩個都是戰略級別的重要情報。
這裏麵，有太多的文章可以作了！
“加快速度，趕緊去南京，直接去總統府。”
“是。”
在戴春風的催促下，車隊緊趕慢趕，愣是在太陽下山之前，趕到了總統府的門口。
在這裏，戴春風遇到了王天風派出的，帶著那份情報原文的手下。
手下送來的除了那份情報之外，還有路鋒托王天風帶給戴春風的，門口撿到的“石頭”。
戴春風看著手裏這塊通透的“石頭”，對於路鋒的興趣又多了幾分。
難怪當初這個馬宇對明家送給金山找他們的錢財毫不在意，原來不是不貪財，而是看不上。
想來也是，能出國留洋的人，家境又能差的到哪裏去？
暫且壓下關於馬宇的事情，戴春風讓鄭耀先把“石頭”先收好。
送禮的話，自然得挑時候，還得包裝好，要不然就這麽拿去送給夫人的話。
也未免太不像話了些。
收拾了一下儀容之後，戴春風拿出了自己的證件，帶著文件一路走進了總統府裏。
在作戰會議室裏，戴春風看到了正在一副江浙周邊布防圖麵前眉頭緊鎖的委員長，以及張本堯張將軍。
上一次的淞滬會戰，就是由張將軍指揮的，這一次上海再有變故，委員長自然是第一時間就將他請了過來。
“校長，張將軍，上校戴春風，前來報告。”
“春風你來了，看你的樣子，似乎是有進展了？”
委員長一眼就看出了戴春風的風塵仆仆。
這就是戴春風要的效果。
做事很重要，讓領導看到自己做事更重要。
他戴春風是如何獲得委員長信任的？除開同鄉身份之外，上次淞滬會戰時候，自己幾度親赴前線，為委員長帶回來第一手情報。
這才奠定了自己委座手下情報第一人的地位。
這一次，他原本可以在動身之前就先打一個電話，把上海那邊的事情簡單說一下，讓委員長放心。
可是在電話裏說，哪裏有這麽親自見麵匯報效果來的好？
隻有經常在領導麵前刷存在感，領導才能記住你這個人，才能信任你，重用你。
現在看來，效果明顯很不錯。
委員長拍了拍戴春風的肩膀，示意他辛苦了，隨後委員長的目光就落在了戴春風手裏那份標記著“絕密”的文件上麵。
文件的標語裏有日文注釋，很明顯這不是國府的絕密文件。
“幸不辱命。”
戴春風也沒賣關子，直接把手裏的文件遞給了委員長，口中同時還解釋道：
“這一次衝突，乃是因為上次我和校長提過的，那個名叫金山找的武師。昨天日本人在他的立館擂台上使手段，結果當夜這個金山找就殺了幾十名日本人報複，這才導致了駐滬日軍的異動。”
“你說殺了多少？”
委員長翻文件的手都停了一下，他身後的張將軍也是一臉驚訝的看了過來。
“初步統計有六十三人。”
“這麽多？”
“那豈不是下一場淞滬會戰就在眼前了？”
“不。”
戴春風直接搖頭道：
“校長請放心，根據我們得到的情報，日本人現在根本無心發動戰爭。而且，他們的軍力根本沒有宣傳的那麽多。”
委員長翻了翻手裏的這份情報，很快就明白了戴春風的意思。
雖然這一份調令隻是關於駐滬日軍的，但是見微知著，哪怕是以委員長的軍事素養，都能品出這裏麵的玄機來。
張將軍自委員長手中接過情報之後，略微思索，就將目光投降了身後牆壁上的那張中華民國地圖。
鎖定在了華北地區。
日本人前些日子就已經開始了所謂的“秋季軍演”宣傳動員工作，號稱要從本部動員十餘萬大軍進行軍事演習。
以至於華北方麵的二十九路軍、晉綏軍等部隊都陷入了緊張的氣氛之中。
張將軍知道，日本人的這次“秋季軍演”，除了要武力威懾國軍部隊之外，更多的是為了聲援歸綏一代的王英、蒙王幾支偽軍。
這段時間以來，為了不讓矛盾進一步激化，歸綏的傅將軍都是隻能眼看著王英、蒙王他們受日本人扶植的偽軍一路坐大，卻不敢主動出擊，輕啟戰端。
現在看來，日本人其實也沒有表現的那麽勢大，他們所說的“本部十餘萬大軍”，其中隻怕不少根本就是從各地抽調過去的軍隊而已。
頓時，張將軍就忍不住說道：
“委座，這是個好機會啊，如果說日本人此時不願開戰的話，我們正可以借此良機，發動軍隊對……”
“發動軍隊對紅黨進行圍剿！”
委員長接了一句。
“果然呐，本堯你和我想到一起去了。既然日本人不想開戰，我們正好可以調動晉綏軍，讓他們一起參與到圍剿紅黨的戰鬥之中。
相信這一次，我們一定能夠畢其功於一役，徹底地將紅黨給消滅掉。”
委員長的目光也和張將軍一樣，落在了民國全圖的西北方麵。
隻不過，兩人關注的重點完全不一樣。
張將軍嘴巴幾度張開，可最終還是沒能說出什麽來。因為他知道，在委員長心中，紅黨才是心腹大患。
略微思索了一下，張將軍才重新說道：
“委座，我覺得可以把這個消息通知一下傅將軍那邊，這樣一來，傅將軍他們那邊的壓力想必也能減輕不少。”
委員長點頭道：
“應該地，還有，也和蘇俄大使館知會一聲，相信他們知道這個消息的話也會很高興地。”
“好的。”
是的，此時的國府和蘇俄之間的聯係也是十分緊密的，因為民國最方便的武器進口途徑，就是蘇俄。
相較於海運的漫長和不確定性，通過亞歐鐵路，蘇俄可以直接將各種武器裝備成品輸送到國府來。
再加上蘇俄一直就對小日子十分戒備，對於扶植國府或是紅黨抗日，他們也是很上心的。
隻不過一直以來，因為擔心和日本方麵激化矛盾，重演當初的日俄戰爭，故而蘇聯對國府的援助都比較謹慎，不敢太過於明目張膽。
張將軍直接招呼了兩個參謀過來，讓他們各自去通知歸綏的傅將軍，以及南京這邊的蘇俄大使館。
而委員長這邊則是問起了這一次事件的關鍵：
“春風啊，這個金山找，果真有那麽厲害嗎？”
“校長，我見過他出手，光論身手方麵的話，此人也隻能說是上流高手而已。
但關鍵在於，此人槍法精準，而且極其擅長夜襲、刺殺，這一點才是最可怕的。”
“確實。”
委員長不由得想起了王亞橋這個人。
一想到他，委員長就感覺自己腦袋有點疼。
戴春風自然也是從委員長的臉上看明白了對方的意思，於是他連忙說道：
“校長請放心，這個金山找不同於王亞橋，此人一心隻想揚名武術界，無心政治。
而且就在來之前，他還專門托我轉告校長，說很仰慕校長，想要和校長你麵談一番。”
聽到這話，委員長的臉色好看了不少，但是想了想，他還是說道：
“麵談地話，還是再等等，我先讓陳先生代我去上海見一見他，好好地安撫他一下，以免再生事端。”
“是。”
戴春風點頭應下。
這也是為什麽他讓王天風把路鋒給拉進力行社，卻不再說把金山找拉進力行社的事情。
因為戴春風很清楚，經過這麽一出，金山找已經入了委員長的眼。
不是他的皮圈子能套的了。
“好了，春風你也辛苦了，早點回去休息吧，這一次，你是立了大功地。”
“為黨國盡忠，為領袖服務，不敢說辛苦。”
帶著委員長的殷殷關切，戴春風走出了作戰會議室。
他知道，自己這一次又在委員長的心裏留下了不錯的印象。
另一邊，兩名參謀一名去了電報室，一名直奔蘇俄大使館。
是夜，好幾條電報發往了天南地北各處，引發了一係列的反應。
……
中蘇的西北邊境地區，數列早就停放在蘇俄邊境的火車被重新啟動，帶著一車皮一車皮的武器彈藥，穿過邊境關卡開進了中國境內。
……
歸綏首府，還沒睡著的傅將軍收到來自南京的電報後，遙望著百靈廟的方向，眼神裏有殺氣浮現。
他王英算個什麽東西？要不是因為後麵有日本人撐腰，自己能讓他一直這麽跳著腳的作？
也不出去打聽打聽，誰才是歸綏第一狠人？
這次要還是不收拾收拾你的話，你都不知道你爹是誰了！
……
陝北，點著油燈的小房間裏，一群人正在重新謀劃著未來的方向。
……
滿洲，關東軍總部參謀機關看著間諜發回來的電文，迅速召集了幾位主要將軍開會。
很快，一個充滿怒意的命令就被傳達了出來：
“查，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
路鋒意外得到的那一份文件，終於是扇動起了它的翅膀。